第4章 天使的翅膀

第二天，在早铃声响起之前，卡诺便已经早早的睁开眼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穿上所有的衣服，去角落里自制的净水器哪里将膀胱里的水放干。在巴卫二，水甚至比食物还要珍贵，每一滴水都值得被小心翼翼的存储下来，无论它曾经是什么样的。

在稀稀拉拉的水声当中。

因为残存睡意而朦朦胧胧的意识中，昨天发生的事情犹如走马灯般从他的眼前一一闪过。

袭击、裹足之颚、恐惧、奔跑——还有天使和希望。

所有的一切，都恍若一场美丽的梦境。

但当他推开房门从粗陋的铁皮房里走出，看到跪坐在沙丘上的那道完美背影时，卡诺意识到那一切都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情。或者也可以换句话来说——美梦还在继续。

巴卫二上，大多数的早晨都是寒冷又美丽的，天空十分平滑，被红色伤疤的光染成了玫瑰色。有时，这样的颜色足以让卡诺忘记自己到底生活在多恶劣的一颗星球上。

热风从太阳升起的方向吹来。

细密的砂砾在地面上湍急的流动着，天使雪白的裙摆也随之扬起，勾勒出近乎完美的腰臀曲线。卡诺注意到天使的翅膀向外舒展、撑开，那些无瑕的羽毛在微风中轻轻的颤动着，上面沾染着一些微不可查的砂砾。

在卡诺意识到之前，他便已经来到了天使的身旁。

“你很早就已经起来了，或者说，昨晚整夜你都未曾入睡。”卡诺想了想，用生涩的语言打了声招呼，“你在这里做什么，看这些风景吗，巴卫二上的环境虽然恶劣，可里面的一些景观却并不缺乏壮美。”

“嗯，这里的风景很好。”

天使回应了卡诺的话语，但她的目光依旧未曾离开远处泛着玫瑰红的平滑天穹，“而且，这里的环境中还有些更加细致的东西，值得我去体会，然后尝试着抓住它。”

“那是什么？”

卡诺站在天使身后，撑开双臂，他想象着自己也拥有一双这样的翅膀，然后用不确定的语气开口道，“是风吗？”

“没错。”

天使的眉头小小的蹙了起来，原本紧绷的身躯也开始松懈，这让她看上去显得有些苦恼，“我尝试着驾驭这股力量，但失败了——”

卡诺顺着天使手指的方向望去。

看到沙丘下方有一道浅浅的坑洞，很快就会被滚动的砂砾磨平，彻底消失无踪。

不过——

在这之前，卡诺终于弄明白了那些羽翼上的赤红色砂砾到底是从何而来。

卡诺下意识的伸手，想要将那些格格不入的砂砾从羽翼的缝隙间清理干净，可随即他意识到自己此时的动作似乎有些亵渎。他的手指粗糙、遍布因辐射和战斗而形成的疮痕，里面渗透着化不开的黑色机油。而天使的翅膀，如此雪白，完美无瑕，散发着圣洁的光辉，以至于让卡诺认为触碰这样动作的本身，对于天使、对于美而言，就是一种亵渎。

雪白的翅膀轻轻抖动，贴在了卡诺的手指上。

“动作要轻一点。”天使似乎能察觉到卡诺大脑中闪过的种种思想，尽管她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天空，“它们还很稚嫩，所以动作要小心一点。”

有那么一瞬间。

卡诺被一股巨大而神圣的幸福感所包围了。

他感觉自己是一个在神圣仪式上受封的骑士，将会去完成某种只有他能做到的英雄事业。抱着这样崇高的心情，他屏住呼吸，用精准而轻缓的动作将沾染在羽毛上的细小砂砾很快清理干净。

“谢谢。”

当做完这一切后，卡诺说。

天使侧过身，艺术品般精致的面容上带着少许疑惑的表情。那圣洁的面庞沐浴在“红色伤疤”的光芒中，泛着一层淡淡的晕红，美丽的让人心脏砰砰跳动。

“为何要向我道谢。”天使说，“你帮助了我，这句话本该从我口中说出来才对。”

“我是为昨天的事情而道谢。”

卡诺挠挠头。

他不敢直视天使的眼睛，害怕自己会因为这样的光芒而失态。

“是这样啊。”天使微微点了点头，没有继续开口。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静下来，虽然这样也很好，但卡诺还是找到了一个话题，“关于昨天晚上的预言，你说你看到了那些变种人——这也是神明赐予你的某种能力吗？就像是你身后的翅膀一样。”

出乎预料的。

天使摇了摇头，她用轻柔的声音否定了卡诺的推论，“这样的能力并非是某种赐福，预见的内容是否完全可靠我还不得而知。但事情发展的不同进程，最终所导致的结果也是千差万别。所以，要保持警惕和质疑，不能过度依赖。”

“那您会和我们一同前往狩猎那些变种人吗？”卡诺邀请道，他无法忘记昨日战斗时，天使所展现出来的那神圣而纯洁的怒火。

“恕我直言！”

两人之间的谈话被打断了。

一道冷峻不容置疑的声音硬生生插了进来，将宁和的气氛搅的粉碎。

脸上带着刀疤，有着银白色短发的部落首领拉多隆从一座沙漠重卡后走了过来。卡诺承认拉多隆是一位值得信赖的领袖，但也承认他现在想要狠狠的一拳砸在那张该死的刀疤脸上的冲动和怒火。

“该死的！”

卡诺用咬牙切齿的声音低吼道，“你像是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在偷听我们之间的谈话。”

他特意将“我们”这两个字咬的很重。

拉多隆冷冷的瞥了卡诺一眼。

并没有在乎少年的怒火，他径直来到天使的身旁，半跪在地上，用诚恳的声音开口道，“大人，我并不怀疑您昨晚的预言。

我要恳求您能饶恕我的僭越，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您能留在部落当中，避免更糟糕可能的发生——正如您所见到的这样，部落已经达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我们或许可以胜利许多次，但只要是一次失败，就会彻底葬送掉所有人的生命。”

“你是一个合格的领袖。”

天使从沙丘上起身，看着拉多隆的眼睛，微微点了点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