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天使的演讲
童话故事当中郁郁葱葱的古树，化作了扭曲腐朽的残骸。犹如被残忍削去血肉的巨人尸体，那宁和的美丽已经消失无踪，剩下的只有绝望的嚎哭和痛苦。
潺潺的泉水依旧在干涸的土地上流淌着，但不再是甘甜凛冽的清水，而是充满了刺鼻味道的化学毒剂，黄绿色的浊泡不时起伏翻滚炸开成片的泥浆。地面裂解下沉，硫磺和硝烟的味道从中向外喷洒而出，所有的美好都被彻彻底底的毁掉了，分毫不剩，保留下来的只有痛苦。
嗡！
在一阵沉重的刹车声中。
黑暗之魂号熄火了，在沙丘顶端停泊下来。
卡诺感受到一股巨大的眩晕感出现在自己的意识当中，像是有人狠狠用棍棒朝着自己的后脑来了一下。他急促的呼吸着，脸颊上满是湿漉漉的汗水，胸膛沉闷的像是坠入冰冷的深海。
他不敢想象自己的族人们见到这一幕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一个月的时间来。
无数的危险、无数的困难。
人们都是凭借着对绿洲的向往，才安然渡过。
即便是部落当中，少数人对绿洲的存在抱有怀疑，也会遭到族人们的反驳。
可现在——
最糟糕的事情，最坏的结果。
终究还是发生了。
越来越多的车辆接近沙丘顶端，欢呼声在看到下方景象的刹那间戛然而止。
绝望的情绪在一片死寂当中蔓延。
第一缕哭声。
不知道是从何处传来，仿若受伤野兽在干涸的平原当中嚎叫，卡诺从来没有听过那样浓烈的绝望和痛苦。
再然后、更多的哭声从车队当中传来。
一些人红着眼，走下车，在松软的沙地上来回踱步。
还有一些人则开始大声的抱怨，互相责备自己的同伴们，在不久之前，他们还可以为了彼此而付出自己的生命。
还有一部分人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
在不停的用手掌抽打着自己的脸庞，他们多么希望眼前见到的景象是一场可怕的噩梦。
可惜的是。
即便是把自己的脸颊打到红肿，即便是把混着鲜血的牙齿打到地上。
这既定的事实也不会发生改变。
那充满化合毒液的黄绿色河流就这样弯弯绕绕的在土地上流淌着，隐约间形成了一个面带嘲讽笑容的巨大脸庞。
在人群中。
拉多隆还在尝试着维持秩序。
但可惜的是，即便是平日里素有威望的部落首领。
在这个时刻也无能为力，他的话语在这般绝望的黑色浪潮下，显得是如此苍白，这样的微不足道。
尽管卡诺和拉多隆向来有些不太对付。
但在这一瞬间。
看着拉多隆眼睛通红，却还要竭尽所能的样子。卡诺心里莫名生出来一些怜悯同情的情绪。
对了！
还有天使，她在哪里？
卡诺晃悠悠的从车厢上爬起，眺望四周。
他站的位置很高，视线也很好，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在人群中找到了天使的踪迹。
那纤细雪白的身影，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之下。
矗立在沙丘的顶端。
她目光平静，似乎早有预料到这件事情的发生，看着被毒害的绿洲一言不发，似乎正在认真思考着什么。
“天使。”
卡诺翻身从车厢上跳下来，快步来到圣吉列斯身旁，“你拥有预言的本领，可曾见到过今日发生的景象。”
“并没有。”圣吉列斯摇摇头，“我只能看到未来模糊的一角，充满随即和不确定性的陷阱。我无法对正在发生的事情做到确切的预知。但很显然，在执行一项重要决策前，做好前期调查以及最坏预算的准备是相当必要的。这样的悲剧，本可以避免——”
天使的目光清澈而柔和，声音中带着叹息。
“抱歉，这是我的失职。”拉多隆疲惫不堪的走了过来，声音中没了以往铁一般的坚毅。
“这件事情并不完全怪你。”
卡诺拍了拍拉多隆的肩膀，少见的去主动安慰别人：
“部落的迁移本就关乎我们每一个人，重担不应该只压在你一个人身上。天使都会犯错，更何况你我都只是凡人。而且，在当时的情况下，我们并没有足够的时间和资源让事情变得尽善尽美。”
“谢谢。”
拉多隆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在刚才的那一刹那卡诺几乎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凡是过往，皆为序章。”
圣吉列斯同样把手放在拉多隆的肩膀上，她笑了起来。
天使脸上的笑容犹如阳光般驱散了积压在拉多隆内心黑色的阴郁和不甘。圣吉列斯开口道，“只要我们还活着，就总会有解决问题的办法。立足当下，然后向前看，会找到出路的。”
“难道您…”拉多隆咀嚼着话语，眼睛中迸发出光彩。
他注意到越来越多的人将目光投入到这里，犹如聚光灯般落在天使的身上。
哭泣、嚎叫的声音渐渐消失了，那一束束的目光中带着期颐。虽然童话中的绿洲已经被毁掉了，但天使还在。或许，一切都还有迎来转机的机会。
“我很疲惫。”
圣吉列斯将手从拉多隆的肩膀上挪开，走入人群当中。
晨曦的光芒从她身后照来，给她身上镀上了一层神圣的金色辉光，她在人群当中，继续开口，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她告诉大家，“见到这样一幕让我感到心碎。
这一路上我们为了一个美好的目标而来，正是因为这样的一个愿景，才让我们有动力克服所遇到的重重困难。
我们都相信，只要到达这个地方，就能开启一段美好的生活。
再也不会因为食物和水源而发愁、再也不会在夜晚因为轰鸣的引擎声而感到心惊胆战、再也不用因为红雾和致命的辐射而感到困扰。
然而——
当我们到达这里的时候，我们才发现这一切都只不过是美好的幻想。”
“希望破灭了。
那些邪恶的变种摧毁了我们最后的家园，将祂的尸体摆放在干涸的土地上，肆意的嘲讽着我们。
他们会因为我们的痛苦、绝望而放生大笑。会仔细的品味着同胞间相互责骂仇视的场景。我们几乎都已经忘记了，将我们带入深渊的并非是同胞，而是那些生撕活人的变种。他们残忍而狡诈，用这样一种恶毒的方式来彻底击溃我们。”
“我们会如他们所希望的那样放弃吗，陷入绝望，相互责备，沦为牲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