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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江纵篇十二

在太子妃这里,江纵无数次往殿外看,不知道在等什么。

天亮以后,走出太子妃的寝宫,江纵无比心烦:“小六,我想要她懂事点,但是没叫她这么懂事。”

小六一时语塞,对他说:“太医说侧妃娘娘这些天就要临盆了,随时可能要生的。”

江纵揉了揉太阳穴,若有所思道:“给她送一碗红枣桂花羹,抬一顶暖轿过去,叫她今晚到我这里来。”

然后,江纵等到了子时,都没等到人。

“侧妃说身子沉,不便过来。”

“不是叫你们抬轿子去了?”

“侧妃说撞轿子晕的厉害,不想坐……”

“好,知道了。”

江纵心里头烦得很,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干脆大半夜的起了身,赶去了汀兰苑。

姜茉睡得正香,忽然就察觉到有人入了她的屋子,她睁开眼看了一眼,就捧着肚子艰难的翻了个身朝里睡。

那人钻到被窝里来,从后面拥住她,轻柔摸了摸她的肚子。

“茉儿,我知道你醒了,”他的声音有点疲惫,“我答应过你,心里一直装着你,我没有食言的,但你也知道,我是太子,有很多事并不能随心所欲的,你能不能体谅我一点,不要太为难我?”

姜茉动不动想哭,但是这回她鼻子一酸,却把眼泪强忍住了,“你叫我想明白以后再见你,现在我没有想明白,你也不要见我好了。”

“哦,”他的脸在她柔软的头发间蹭了蹭,“那就不要想明白了,没关系的。”

姜茉没有再理他。

江纵很快就睡着了,他早就发现,自从有了姜茉以后,他一个人睡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只有姜茉在身边的时候才舒坦放松一些。

-

接下来的日子很顺利。

只是总觉得哪里不太一样了。

但是江纵还有很多事要忙,父皇交给他的越来越多,他实在有点顾不上姜茉。

姜茉临盆那天,江纵不管不顾的闯了产房,姜茉却特别恼怒:“你走!我不要你在这里,你走!”

江纵怕她更激动,只能退了出去。

江清月过来的时候,看到他呆呆站在门口,不知在想些什么。

婢女们一盆又一盆的热水端进去,江清月也进去看了看。

姜茉喘息的空当,看到江清月,想同她说话,却不知该怎么称呼。

江清月主动过去,握住了她冷冰冰的手,“别怕,会好的。”

姜茉淌了满额的冷汗,没多少力气,却还要同她说话。

“母亲,我好羡慕你,我也想要……被一个人全心全意的爱……”

江清月握紧她的手,安抚她:“太子其实很在意你,比你想的要多。”

姜茉摇摇头,目光不知望向何处。

“我的生母也是个妾……我父亲短暂的宠过她,后来她死得那么冤,父亲都没有多问一句……我害怕,怕我跟我娘一样的下场……所以我不肯太子去她那里,我害怕……”

她曾经也听人说过,男人真正在意一个女子,是不会让她做妾的。

妾室,都是成群的存在,最容易被替换被遗忘,没有自尊和爱。

侧妃虽也被尊一声娘娘,可明明也是个妾。

她知道她争宠吃醋的样子很难堪,可是只有在一次又一次的无理取闹中得到纵容和偏爱,她才会稍稍踏实一些。

江清月温声承诺:“我一定会保住你们母子平安。”

“母亲,”姜茉抓紧她的手,哀求说:“你把这个孩子养在身边可好,只有在你身边我才放心。”

江清月轻声问:“为什么不自己养?”

姜茉说:“我怕她成为我。”

江清月不敢在这当口拒绝她,为了她心里安稳,江清月满口答应:“好,我答应你。”

-

几个时辰后,有人出来报喜:“恭喜太子,是位小郡主,母女平安。”

江纵欢喜的抱过孩子,在那皱巴巴的小脸上亲了又亲,然后问:“我何时能进去看一眼姜侧妃?”

此时,江清月从里头出头:“她说不想见你。”

“怎么还不想见我?”江纵愣住。

江清月叹息:“……她也是个命苦的小姑娘,受了不少苦,性子就稍稍古怪了些。江纵,你如果真的很中意她,就耐心着些哄哄。”

这番类似的话,他已经在父皇那里听过了。

江纵说:“可我已经低头了啊!”

江清月又叹息:“江纵,你是不是觉得她比你低贱?”

江纵一哽。

她又说:“你是不是觉得你低头就是给她了不起的恩赐了?”

江纵摇头:“不是这样……”

“那是怎样?”江清月拍拍他的肩膀,“你自己的女人,哄哄忍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人家嘴上说不见你,心里头还是期盼,女人嘛,容易口是心非的,你要习惯。”

-

皇帝在宫里造了望月阁,给太子他娘住的。

江纵没想到自己侧妃的月子没在东宫坐,去了他娘的望月阁。

江清月叫人在望月阁中收拾了间朝阳的屋子来,供姜茉坐月子用,还告诉她:“出了月子你和孩子想继续住这里也可以,但我不经常在宫里,你可能会无聊。”

姜茉心里面觉得甚好。

在这望月阁中,由婆母看顾着,她才终于觉得自己不像个妾室了。在这儿她也不必胡思乱想,害怕有谁像害了她生母一样害了她。

江纵一有空就过来看她看孩子。

某一日,看着她轻轻摇晃着摇篮哄孩子入睡,他没来由的说:“这些日子我没去过柳方倩那里……”

姜茉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示意他小声。

等孩子睡熟了,姜茉平静的说:“这样不太合适,她毕竟是您的太子妃,该早日怀上皇太孙的好。”

江纵看看她,又看摇篮里甜睡的孩子,心中酸涩难当。

似乎从那一日她挨了一耳光以后,再没有在他面前哭过了,总是这副冷冷淡淡,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

可是明明她从前很爱哭,甚至他只是亲手给她剥个葡萄皮,她也会哭。

江纵说:“那一日是我不对,我心里烦闷,看到你不顾身子坐在地上哭,跟我闹,我实在不知怎么做才好……事后我知道自己过了,说的话也重了,我想着,下次你再跟我闹,我一定多纵容你一些。”

姜茉眼底微澜,淡淡的说:“殿下言重了,是我的错。”

“不是的,不是你的错,”江纵温声细语的说,“你只是怕我喜欢上别人,还有你的身孕,有身孕的人会多胡思乱想。”

姜茉也温和的说:“多谢殿下体恤,妾身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江纵静静看了她片刻。

那天他听到了姜茉同他娘说的话。

“太子妃出身高贵,又长得美,她在学琴棋书画的时候,我被分到馊的饭菜,却还得吃下去。她被下人们簇拥着的时候,我在给嫡姐倒夜壶。姜府不是没有饭菜吃,也不是缺下人,只是她们以羞辱我为乐,以此取悦嫡母。”

“我这样的人,不去算计,不去争宠,只会一无所有。”

“太子妃是云,我便是泥,只要太子多跟她接触,便会知道她是块璞玉。”

“我害怕他会像爹厌弃娘一样厌弃我,害怕我今后死在宫里也无人问津,我的孩子却还要喊别人做母亲。”

“我以为不让太子见她就好了,终究是我错了,纵使没有她,太子一样会厌弃我的,因为我一无是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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