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文朔耍劣徒 彦初品武员
此时嫩草萌动,桃花含苞。那“桃花擂”已然准备开来。布雾县官员特请本州刺史木纵前往赏擂。木纵思之:一则,此乃为国选材;二则,彦初即将由此步入仕途。因此二端,木纵心内喜悦,欣然应邀。
二月末,木纵与彦初、支可并数名亲随近卫,皆着常服游春赏景,向布雾县施迷镇迤逦而行。于路之上,木纵对彦初言道:“元良,我久闻施迷山布雾峰乃是一处奇景。我虽居榞州数载,却因公务繁忙,未曾前往。但不知这景奇在何处?”彦初面露赞色,欣然回道:“大人,那施迷山布雾峰实是人间仙境。因其临海,故而常有白雾迷漫。待桃花吐蕊之季,花娇雾迷相映成趣,宛如仙境。游此山可分‘昼夜晴雾’四时。四时应着四景,昼晴曰:朗天花山;昼雾曰:人间仙境;夜晴曰:静夜幽花;夜雾曰:萤莲游幻。那昼雾自然是四景之首,堪称奇中之奇,妙内之妙。实非世间佳词妙句所能描绘。”木纵听罢,不由得心神往之。
三月初二清晨,木纵与众人来在施迷山下。但见那一番美景,实可谓:
白雾迷漫天无际,
海潮叠涌送涛声。
薄纱轻笼山姿隐,
娇花藏羞寄香来。
木纵站在山下,雾绕香环,心酥神摇,禁不得欣赞一声:“真乃人间仙境也!”随行众人皆是如醉如痴,忘却了世间悲愁。众人漫步于雾花之间,贪赏美景,不觉已近午时。
暖阳高照,白雾渐淡。方才还是“偶听谈笑声,不见来客影”;此时已是“难觅通幽径,尽是弄花人”。木纵对众人赞道:“那浓雾之中,好似寻仙之旅;这薄雾之内,却是与民同乐了。奇哉!妙哉!”彦初等人亦赞不绝口。
众人谈谈笑笑漫步前行,偶从两少年身旁经过。恰听得束发少年道:“施迷美景一日千变,幻化无穷,实是令人魂牵梦萦!留连忘返!”双髻少年笑道:“哥!人言美景酿诗,何不作首诗来!”束发少年道:“好端端的你又生事!何人曾言,美景酿诗?”双髻少年顽皮一笑,指了指自己道:“就是小弟,我也!”束发少年伸手捏了一下双髻少年的小鼻子,笑道:“今日天晴,无湿!”双髻少年拉着束发少年的手,缠道:“今日大雾,有湿,有诗……”
如此这般缠缠绕绕,闹得束发少年无奈道:“缠你不过!我随便编上几句,你莫再来缠我!”双髻少年笑道:“好!敬听哥哥妙语!”束发少年故作难道:“即便不作诗,凭空里就是随便编上几句言语,也需有个题目!你让为兄说些什么?”双髻少年指着满山的桃花,笑道:“这好办!就以《桃花》为题如何?”束发少年见双髻少年不加思索,便就有了题目,竟被气的笑了起来。双髻少年也在那里笑个不了。
束发少年近观远望满山桃花,思忖片刻,口中念道:
嫩蕾攀枝嬉净露,
灼花曼舞谢风春。
娇妆淡彩非凡质,
御以幽香率世馨。
彦初偶遇两少年嬉闹,只觉有趣,放缓了脚步,趣望一时。待闻束发少年诗句,彦初不由得触动了一番心思,遂朗声赞道:“好一个‘御以幽香率世馨’!好妙句!”
继而,彦初来至束发少年近前,束发少年躬身施礼道:“方才可是兄台训教?”彦初还礼道:“不敢!庸吾闻得贤懿佳词妙句,有意结识。敢问贤懿尊姓台甫?贵居何方?”束发少年答道:“庸吾文朔,文天保。梦州福禄岛人氏。敬问仁兄尊姓台甫?贵居何方?”彦初答道:“愚兄彦初,彦元良。棪州泰梓县人氏。”双髻少年拱手道:“小弟文应(ying),文……文小应。”文朔见文应胡乱插言,忙向彦初言道:“舍弟年幼无知,在此胡言乱语。还望仁兄见谅!”彦初笑道:“小兄弟正值童真之纪!如此方见机敏乖巧。愚兄甚是赞赏!”
彦初与文朔一长一幼,甚是投缘。此番相见好一似,前世故交又重逢,今生好友结同盟。无原故,却是心眷顾。二人本待长谈,却见不远处,有一红衣姑娘与一绿衣姑娘被一富家公子及一胖一瘦两个仆人拦住去路。文朔见状,面露怒色,继而向彦初拱手言道:“仁兄稍候,愚弟去去就来。”不待彦初答言,文朔已然转身向山下而去。彦初则站在原处,要看文朔意欲何为。
文朔行至那富家公子近前,先拱手交谈了数语。那富家公子似有不悦。身旁两个仆人便要向文朔挥拳踢腿。文朔伸手捉住富家公子的手腕,疾步向远处走去。富家公子待要挣脱,怎奈身不由己,仿如布偶一般。两个仆人见状,拳脚齐至,本欲救主显威,可围着文朔转了几圈,连文朔的衣角袖边亦未曾挨着,却苦得富家公子实实地扛了数下拳脚。如此这般来来往往,到后来,两个仆人直耍到裤裆开道腰间,大鞋甩丢两双。累得眼冒金星,口齿流涎。实可谓:报主恩舍裆抛鞋,尽忠义星转涎涌。
此时文应嘻笑着行至两位姑娘近前,拱手说了数语,又用手向山下指去。两位姑娘向文应俯了一福,急忙忙远离是非之地。文应见两位姑娘已走,便笑嘻嘻,如鹿儿般蹦蹦跳跳追随文朔而去。
彦初居高临下,见文朔如此戏弄三个放浪之徒,好生开怀。但见文朔愈走愈远,不免生急。方要举步追回文朔,忽然一阵风起,顿时浓雾弥漫。再也难觅文朔踪影。彦初实是懊悔至极。
木纵向彦初忧虑道:“元良,我方才欲命人前去捉拿那三个歹人。你却要看那束发少年如何应对。此时歹人难寻,定要危害那两个少年了!”彦初面带悔色道:“大人尽可放心。那三个歹人在文天保面前如同玩偶。绝难危害文天保!只是这雾来的蹊跷,实是出乎小民意料。让那三个歹人侥漏法网。”
木纵遇此变故,一则为两个少年担忧;二则要惩戒那三个歹人。故而再无心思游览美景。带领众人向文朔所去方向寻路而行。怎奈迷雾重重,难辨正途。众人寻至山下,亦未遂愿。
次日,榞州刺史仪仗来至施迷镇。木纵更换官服乘轿前往布雾县衙。彦初则来至施迷镇内,自己的丰羽商栈之中。商栈栈主、主事及诸执事人等,见庄主到来,好生欢喜。众伙计端茶送水,烹菜烧饭,里里外外忙个不了。那份尊敬,俨然国王驾临一般。
彦初于正厅之内端然而坐,栈主楚匙向彦初汇报了近期诸事运作及帐目往来。彦初细心闻报,对商栈经营还算满意,便对楚匙略为夸奖数语。
待商栈事务理毕,彦初来至商栈内自己起居的庭院。只见自己主庄内的丫环及内仆已来在此地等候了。主庄内院总管尤追急步行至彦初近前,躬身施礼道:“小仆参见庄主!”彦初略微点了点头,向尤追道:“令翁可安好?”尤追道:“多谢庄主关心!家父安好!”尤追由怀中取出一封书信,双手呈献给彦初道:“家父派人向庄主呈信至此。”彦初接信在手,步入书房,尤追随后而入。
尤追待彦初安坐观信毕,近前躬身笑道:“您老怎这般时候才到!小仆我急得头发都快着了!”彦初面带肃容道:“前些时,吩咐你的事,可曾办好?”尤追回道:“您老说的话,俺睡觉时也不敢忘记!小仆早已去督擂公廨向吏书申明您老有意参擂。待明日,您老只须在正擂录簿上书注好尊名贵籍即可!”尤追顿了一下,又道:“只是小仆通知您老众位好友前来比擂,众位大义士却都不愿前来。皆言等初十那天,来看您老取那桃花状元。晚上再与您老一醉方休!”
彦初略微一笑,便又问道:“檍州充允可曾到此?”尤追回道:“前几日充允便已到此。但他并未到督擂公廨标名挂号。平日里,只做些敬老济贫之事。”尤追顿了一下,又道:“莫非他只是前来观擂,并非比擂?”彦初思忖片刻,向尤追问道:“此次比武,各地武艺出众者,共有几人来此参擂?”尤追回道:“昨晚小仆在督擂公廨探知,已在正擂录簿上书注了姓名、籍贯的各地知名武者有:荣州唐古唐亘常、棦州槷引槷系廷、杏州石后石续成……”
待听完众人姓名,彦初笑道:“唐古能来甚好!”尤追闻言,甚是不解,继而向彦初问道:“您老何出此言?”彦初道:“唐古乃将门之后,武艺出众。我与他虽久已相识,但却无缘参艺。此番即可遂愿,岂非好事么?”尤追笑道:“别人都挑软柿子去捏,可您老却拣硬核桃来砸!”彦初否道:“难分输赢,方为对手!那擂台之上,若尽是一些酒囊饭袋,我倒不如在家里摆上一桌酒席,与朋友们畅饮有趣!”尤追赞道:“这‘英雄’美名,您老是实实的当之无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