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舞裙笑靥

186.舞裙笑靥，妆点世界

这次去白云湖，庄梦晓、马骐和张小颖，属于“前度刘郎今又来”，在感觉层面上，应是兴趣衰减下来才对。然而，他们一望见那满湖莲荷，仍是悦目畅怀，意兴遄飞。何婷婷、牛犇、靳少艾和王菁、王倩，皆是初至，一走上堤岸便醺然欲醉，被眼前的景色瞬间迷住了。

较之上一回，由于前十几天降了几场大雨，湖水显得丰满异常。岸上那些宿柳，垂绦万千，却只留下了上半截凭风摆弄，另一半已探于水面之下。近岸处，蒹葭苍苍，茂盛得像是竖起了一重重翠屏。这样的景况，似乎更讨小生物们喜欢，所以，那些树上的蝉鸣声，与水草间的蛙鼓声，便格外绵密而热闹。

最惹眼的，当然是那千百亩绿穠红妍的莲荷。举目所见，皆为舞裙笑靥。那硕大肥圆的碧叶，那妙曼脱俗的花朵，以席卷一切之势向湖的深处敷展。近看风情万种，远望气势磅礴。叶是一色浅浅深深的绿，花是各呈姿态媚媚娇娇的姸，丹朱的，晶紫的，胭脂红的，嫩粉的，烁黄的，淡堇的，腻白的，还有那偶尔可见的影青与豆绿的，千朵万卉，争奇炫彩，焕烂满目。直叫人疑心她们皆有魂魄，是美丽活泼的精灵，绰约多情的仙子，正用着既热烈又含蓄的美，来妆点世界，慰藉人间。

王菁王倩姊妹俩，面对满目水上芙蓉，指指点点，直喊好。王倩小声说：“我真想掐一朵荷花，可惜，够不着掐，呃，也不忍心掐。”

王菁却指着一朵紫蕖直哴：“快看，快看那朵花，旁边有只鸟！哈呀，多漂亮！呀，飞走了……”

那是一只翠鸟，红裳翠羽，正轻捷地张翅飞逸，不过，只长鸣了两声，就藏进了不远处的荷堆里。却另有一只，倏的闪出，划了道弧线，落至一朵洁白如雪的荷花下，以一双红爪抓住硬挺的荷梗，来个倒挂金钩，“嘎嘎＿＿吉，嘎嘎＿＿吉”地响亮叫着，情绵绵地唤着爱侣。

马骐独自挎着相机，一见别致的景，便耐下心来摄小品。翠鸟亮相那刹儿，他紧忙着装长镜头，可还是不赶趟，没捉住这难觅的瞬间。他气得直骂自己：“臭手！真是臭手！”无奈之下，只好不得己而求其次，把镜头对准了一只呢喃飞来的燕子。然而，巧得很，燕子突然箭簇一样向湖面落下，轻盈地一沾水，旋即如火箭似的上射，一飞摩云，伶利得出人意想，只给水面留下了一个小小浅窝，微晃了两下光影。哦，这就是着名的“燕子剪水”。马骐啪啪啪连揿了几下快门，他这才开心了，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能够把燕子一瞬间的惊艳抢拍下来，这于他，珍重程度是不逊于“马踏飞燕”的。

牛犇陪王菁和王倩，两眼始终在碌碌转，既醉心远眺无尽风光，又仔细留意身边人，满脸漾着笑。可谓乐而忙着，或曰忙而乐着。

庄梦晓陪伴何婷婷和张小颖，沿堤随走随看，随看随走。两位女士对那数不尽的如出浴美人似的盛开荷花，和含羞欲语的花苞，固然恋恋，对出没于水藻里的一群群小鱼仔，也颇生喜爱。而在不远处的水面上，竟有几只调皮的水凫，忽而昂着小脑袋无端乱叫一气，忽而翘一翘短尾巴潜入水下，彼此嬉闹取乐，看了更觉有趣。水凫们撩起了一圈圈涟漪，吓得一群瘦伶伶的鱼仔，向四面惶然逃散，可待不多会儿，这群鱼仔又如浮起的柳叶，重新汇聚于原处。呆头呆脑，一动不动，既蒙蒙然，又悠悠然，浑不计较身边的世界刚发生了何事，只管安享眼下的太平时光。

当此情境，庄梦晓来了诗兴，遂掏出小本子，写下一首诗，递给何婷婷。何婷婷边看边笑，却不出声。张小颖也探过头来看，边看边读：

咏荷

出水何婷婷，

映日更绰绰。

遂令闲花草，

黜黜惭颜色。

叶下鱼喋水，

涟上凫戏波。

游人行不前，

婉转怜彩娥。

读罢，“好诗！”张小颖先吆喝－声，又扯紧了何婷婷，咬耳朵说：

“哎哟哟，婷姐，这诗真了得，不光意境好，词句里更藏着密码，情浓浓地赞美你哩！”

何婷婷脸上一红：

“别胡说，他是用荷花的柔媚绰约，来赞美淑女……”

张小颖笑着揶揄：

“看你，怎不如主编诚实？第一句，他就把你的芳名写出来了，直接点明了归属。产权专有，哪个姑娘都抢不走的！”

何婷婷轻拍一下张小颖的手，说：

“浑Y头，别瞎闹！我也恰好想出了－首诗，这就写给你看！”她于是把她的灵感，也顺手写在了庄梦晓那小本上：

骨朵

少女样

抱紧

迷离香梦

花朵

新妇般

舒展

娇柔风情

含蓄三分

热烈七分

堪堪的

恰在分寸处

柳蝉唱醉

细风送爽

逗得云癫狂

碧涟上往复徜徉

远山也趁热闹

可可儿

压着水影

添几笔迢遥情调

物犹如此

人将何如

眼波儿欢喜

随双燕

飞向云端去

张小颖抢过来小本子，飞快地撵上庄梦晓，喊着要和他一起读。－连读了两遍，她看－眼庄梦晓，再看－眼何婷婷，赞道：“一个是多才男，一个是博词女！啧啧，世间才情，怎么恁偏心眼儿，抢着往你俩那儿跑呀！”

庄梦晓的诗中，写及小鱼，只摹了其动态，没有表达其情感，更无心深究鱼们的群体意识。中国古代有两位哲学家，却曾为之驳难过。一位是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另一位是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这重公案很有意思，二人所言，孰对孰错，几千年来无人给过最后答案。其实，里面本无所谓对错，只不过给中国思想史，留下一粒光华莹润的慧珠，颇耐玩味。在这儿提一提，算作给读者奉送一杯咖啡，俾使你的眼睛歇一歇。

这时，靳少艾跑了过来，说：“我第一次见这么多荷花，绿叶连天，花香熏衣。可惜，往四下里细细找了半天，没见着鸳鸯＿＿到底有没有呀？有没有眼福瞧上一瞧呀？”

“怎么没有？”张小颖笑着说指点，“快去找王倩，她那儿有。”

靳少艾当真往那边跑去。才跑了几步，扭头问：“小姐姐，你不是捉弄我吧？”腿却没停。恋爱中的人，就是这么可爱，常会在人前无意识犯傻。

“哈呀，”何婷婷忍不住笑，对张小颖说：“他那一问，你这一指点，听了好开心！越后多少年，如果回忆起来，可是一段别有意趣的佳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