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不要争论,听王爷的话
常宁宫中已无主人,少年明君正在篆画自己的时代。
王座之下的权力游戏,早已进入“后薛纹凛”新篇章。
王座主人身上越来越能或寻主上当年的杀伐风范,所谓二人君臣离心的流言虽从未断绝,但陛下此后,甚至更为厚待主上曾器重、欣赏、提点,哪怕一度仅表达关爱之意的朝臣。
除了主上嫡系,所有人的目标都剑指陛下近之又近侧,为此不惜尽现万般丑态。可怪异的是,最终能进得明光殿旁暖阁小书房的臣子,数得出来的几个,偏偏皆与主上过从甚密。
只是帝王心,永远隐晦不明。
何长使自己便是薛纹庭的嫡系,他成名于洛屏之役。
只可惜,薛纹凛当年的“死”虽牵发举朝悲恸,但在深宫潜藏的千珏城,中枢阁的保皇派们更狂喜于权力天平近在咫尺的更迭。
彼时,顾梓恒承袭爵位却隐匿无名之地,恂勤亲王府群龙无首,诸如自己、庄清舟、顾梓谨、暗九卫背后的宗室,甚至何嘉淦,皆不同程度被轮番构陷,深处庞大的西京朝局漩涡中随时可被蚕食。
对此,陛下也从未发声。
所以此刻,当薛纹凛口气里明显含了怒意问出话来时,何长使心底隐隐浮动的诧异,很快在下一瞬,从善如流地理解了他的情绪爆发点,但说到底,这问题没法回答。
气氛一阵安静,问完话后无端激发的情绪似是令薛纹凛不堪重负,他自问自答地轻声断续道,“罢了,不提他。”
角点燃了密道里的壁灯,四人如履平地脚程不慢,只是薛纹凛的精气神正肉眼可见地萎靡。
除了前头带路的,其他两个都很仔细地观察他的身体状态,尤其是方才“渡过一劫”的太后娘娘。
那敏感话题被薛纹凛自行绕过去后,盼妤狠狠松了口气,于是将五感的敏锐度尽数投放在了这男人身上。
“我们现下在哪里安顿?准备去哪里?天楷在这城中可有什么势力?”
何长使被问得甚为惊异,他却是觉得身后女子非比寻常,不然为何能留在主上身边?同时更百思不得其解,主上身边又怎会出现女子?
这几个问题问得不无水平,他掀起眼帘,见薛纹凛的脸色越发灰败,竟还侧首留神过来,不敢不好好回答。
“赣州既已在可控之内,自然护送主上安全返回赣州。”
薛纹凛侧显秀挺的鼻梁,鼻息已是不稳,断然拒绝,“重新,咳咳,规划陆路,只走水路将这位大娘子送回济阳城。”
“主上的意图,属下不敢答应。”
何长使露出深深的苦笑,语气却又坚定,“还是少主英明,早料及主上的想法,他已言明,若您敢前往北澜之地,他将不惜带领精锐横跨长齐边境,直取敌军主帅首级,以图在您到达之前结束战事。”
薛纹凛遽然挥出一臂,一掌力气奇大地拍在石壁,边喘咳边散溢暴怒的气息,“这个,咳,这个畜生,竟敢,威胁孤。”
何长使竟被吓得不禁往后退了两步,尤其听到那男人带了自称时,差点没就地跪了下去,而在前头带路的角虽没转身,但明显背都瞬间僵直了。
盼妤:“......”
何长使退开两步后生出了半个身位的间隙,她立时发现薛纹凛的情况不对,一个健步便冲了上去。
“我的王爷,千万别随意动怒,您心脉已然正加重负累了。”她用双臂牢牢箍紧男人摇摇欲坠的清瘦身躯,心中一个劲苦叹,这样孱弱的身体如何能经得起情绪骤然大起大落?
她又不禁气得牙痒痒,不说还是姓顾的有本事呢,看样子的确是生了大气,竟连暴露身份都不顾了。
心知薛纹凛如今越发避忌与自己接触,盼妤也来不及观察他面色,抬眸匆匆吩咐,也带了一丝对何长使十分没眼力见的嫌弃,“赶紧过来扶人,不懂男女授受不亲么?”
何长使:“......”
我不知自己到底懂不懂,但这位娘子你真很是懂得颠倒是非,倒打一耙啊!
何长使抖擞着满腔畏怯,僵硬着同手同脚地抱扶起薛纹凛,手中微颤泛软的身体令他剑眉蓦地拢紧,又把心一横,“主上绝不可出城,陆路太危险了,娘子的问题在下还未尽数回答。”
“现下洛屏守卫空虚,除了我秘密留下的一群特地应付水战的亲兵,我手中无人可调遣。少主原本就没做主上会长留洛屏的打算。”
薛纹凛适才在这女人怀里时一味挺直僵硬,此刻才就着何长使搀抱自己腰身的上臂勉力站了站,直言不耐,“孤不欲再说第二次。”
骨瓷白皙的五指掐得何长使暗地皱眉,这样子看着连站都站不牢靠了。
他倒是不畏惧疼,就怕主上的身体经不得硬抗,却听薛纹凛的口气里倦意深重,“北澜如今什么状况?”
“让他坐着听。”女人在一旁轻声低语。
何长使恍然醒悟,赶紧小心翼翼地搂抱着人靠石壁而坐。
“捡些要紧的,也不要争论,听王爷的话。”女人说这话时认真冷静。
何长使略是一愣,“北澜的异动并非早有迹象徐徐窥测,而是一溜风一般突如其来。这次扰边的敌部,既有打着流民身份的长齐军,也有祁州边境无人认领籍档却莫名聚集的暴民。”
“指挥使?”男人侧脸微耷,低哑声问。
何长使皱了皱眉,“陇右大帐营左锋郎将丰睿。”
丰睿的背后立定着资深保皇派,向来对北澜之地的骚乱缺乏危机感,又或者更准确说,因累及三国边境,出于三面讨好的欲念,有意投乖卖巧。
毕竟西京与这两国并非说打就能打起来的联系,反而黏糊得很。
说到这些保皇派,何长使语气里难免不愉,“陛下其实,其实有意更换大帐营主帅,意图改变与长齐、祁州长齐暧昧的处境,似是因军枢处与中枢阁反对声过大,是以一直胶着着。”
薛纹凛拘着苍冷的面容听了半晌才恹恹道,“优柔寡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