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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6章 此番数月究竟是如何看护人的?

皇帝陛下如愿以偿当了第一名,只可惜无人有心与他分享这丝小雀跃。

薛纹凛的苏醒,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大帐周围方圆半里搅得人仰马翻。

底层兵将只能挠头驻足,既好奇发生了啥,又不敢探究发生了啥。

诸人只知出现了一个极不寻常的画面。

某夜,目击者亲眼看到一些神出鬼没的黑衣青年和高级将领,甭管寡言冷语型、凶神恶煞型,温和友善型,在敌人面前装大尾巴狼型等等,全都统一归类成了痛哭流涕状。

就跟天要塌了似的,这还不恐怖吗?

唯有将将恢复神志的那位当事人见状,多是麻木无奈,或者频频皱眉这一种反应。

薛纹凛意识回笼时脑海正糊成一坨混沌,尚被梦魇搅磨着神思精力,肉体感受到清晰的痛楚,与见信后遥远的心神损裂合二为一,令他即使睁眼也没分清身处何时何地。

眼前的白茫茫里似乎夹杂着几个黑影,他倏忽记起方才耳旁似有个久违声音出现。

那声音的说话口吻竟然充满八卦又调侃,他在编排长辈,这令薛纹凛十分不悦。

他似乎下意识就能分辨说话人是谁,所以心中的情绪才能恰时接踵而至。

薛纹凛眼帘虚掩,此刻眸中有了光和凝焦方向,反而衬托出面容的消瘦憔悴。

薛承觉猝不及防承受对方的热力聚视,心虚无措之下想到的办法就是趁乱脱身。

“阿恒,他醒了!”皇帝在两步之后焦急呼唤,伸腿踢了一脚隔壁那发呆大兄弟。

皇帝指点江山则已,顾梓恒身为主将却不得不操心细活,他心里装着长齐之祸,兼之对谷主所言深信不疑,从没想过薛纹凛能提前醒,虽无端受了一脚,人却怔愣在原地。

皇帝露怯隐忍,受不了地推搡他,“这会犯什么蠢!”

顾梓恒瞠目惊醒,想也不想回身看床上,喊出来的声儿顿时变形,“义父!”

薛纹凛不禁眯眼,微微侧首显露皙白纸薄的脖颈,凤目眼尾氤氲点点潮湿,瞳孔里的光泽深邃却朦胧,并无往昔在二人面前端着身段积威含压的气势,反而显得温柔而无害。

就他这副模样能令皇帝心生余悸,尤见什么叫做条件反射之可怕。

薛承觉和顾梓恒的反应惊动了隐匿处的暗九,少数跟着提心吊胆了数日的知情人,不多时就不请自来拱进了大帐,只是帘门一关就敢守在外间,屏风后是一步也不敢越。

薛承觉强行吊起几缕帝王仙气,湿漉漉的俊眸无辜地瞧着床榻,规整表情轻轻缓缓道,“老师醒来便是万幸,朕先让他们退下,免得人多烦扰可好?”

薛纹凛轻抿薄唇,目光迟缓朝他身后虚虚扫视,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但这句“老师”喊得十分熨贴,他能感念皇帝是贴合自己心意故意为之。

喊出血缘身份势必敏感,也极可能令薛纹凛不愉,皇帝在这个细节上花了心思。

他尚还来不及回想昏迷前所发生的一切,只是从苏醒后记得的第一句话以及眼前看到的第一个人,忽而就事论事地增生思虑,同时隐隐觉得自己真的忘了些什么。

入帐之流只得薛承觉的近臣,敢进屏风后的无非暗九,薛纹凛艰难地咽着喉咙,从逐渐清晰的黑影里迟钝分辨,他究竟是忘记了事,亦或什么人?

青年皇帝打着商量问他“如何”,薛纹凛下意识觉得,对方的妥协定然有事隐瞒。

他保持沉静不表态,但薛承觉身后却有人等不及了,一名长须老人竟强闯上前将薛承觉挤去后头,一派仙风道骨模样坐在床畔,身后亦步亦趋紧跟了个躬身垂首的纤瘦侍从。

薛纹凛黑瞳微缩,在侍从身上恍惚了一瞬。

“让老朽瞧瞧,谁都靠边站。”老人说罢,兀自从薄褥里拉出薛纹凛的细白腕子。

天子表情微裂:“......”

薛纹凛鸦黑的睫羽颤了颤,上下唇轻弱碰触,清晰低哑道,“有劳谷主。”

老人叹息应和,“您若一味忧思,纵是老朽尽通天之劳也是枉然。”

薛承觉不悦蹙眉,仍是自觉让出半个身位。往后退时,刚巧撞到那低眉顺目滋溜拱上来的侍从,皇帝阴沉啧嘴,敛眸正欲发怒,待看清人后却瞬息僵硬着背过身躯。

老人捻须探完脉果然面生凝肃,他朝顾梓恒看了一眼,又去看身后的皇帝。

薛承觉赶紧上前与顾梓恒并排一站,脸上隐约表现出听候发落的乖觉和老实。

顾梓恒深谙师父脾性,语气不免艰涩,“师父但说无妨,此间并无外人。”

老人冷淡了眸光朝他哼声发作,“即便有外人又如何?外人与他何干?他如今本就只需操心自己,莫不是还指望拿这副病体撑掌江山?”

顾梓恒一时不敢答,知晓师父发作不忿自有由来和目标。

老人有意无意避忌着顾梓恒身旁青年的目光,干巴巴地道,“我云游前分明万分叮嘱,他体内之症以毒攻毒本就是下策,若不好生将养势必祸患无穷——”

他蓦地拂袖,“我已得悉肇儿回信,你自己说说,此番数月究竟是如何看护人的?”

敢对军帅发怒真是非同小可。后头肩挤肩几个暗卫面如土色,见皇帝与自己头儿都老实得像并排小鸡仔似的,立时统一噤声。

尤其入内那小侍从,大约从未历经此情状,更是畏怯地缩成一团。

老人“指桑骂槐”的话术有点高明,薛纹凛最知内情脸皮又薄,只得硬着头皮出来打圆场,“有些事,情势非常,有些,是孤肆意妄为,您,咳咳——”

薛纹凛偏首轻咳,既没说出个所以然,也没施舍半分眼神给那俩小鸡仔。

他胸腔震动过后面色有些发白,下意识挣了挣被箍的手腕,却被老人用力擒紧,他蹙眉不解地看向对方,眉眼间透出几分难受。

“谷主,您,拘疼老师了,现下合该关注如何治?还请您明示。”

薛承觉抬眸几不可察往不明处斜了一眼,往前蹭半步将“暴风骤雨”抗了下来。

话毕,又悄咪咪去探薛纹凛的反应,见他暗暗松气,心头莫名就被烫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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