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征地漩涡2

中午，我们在天正公司的员工食堂吃饭，和一般公司的员工食堂不同，天正的食堂区分管理层和普通员工就餐区域，都是统一的开放式餐桌。在我们吃饭的三十分钟时间里，不时有员工过来和卫耕农讨论技术上的问题，那些员工看样子都很年轻，但都精神饱满，讨论起问题来神采飞扬，有时还激动得和卫耕农争论。“师兄，你的员工都很有创新精神啊！公司的创新氛围很好！”邱大状赞叹着。“他们都是在老国企里被压抑久了，就像一个在水里憋了很久的人一样渴望创新的空气。像我们这种高科技的民营企业，只有创新才是核心竞争力。”卫耕农说。“你mbA课程学得不错嘛！”邱大状打趣地说。卫耕农停下筷子，脸上露出深沉的表情：“这可不是mbA课程学的，这是在现实中摸爬滚打得出的教训。” 吃过午饭后，我和邱大状就起身告辞了。回来的路上，我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邱大状，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有这么个人，都没见你们联系过，怎么还说是知己的？”邱大状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你以为像你们女人一样整天腻在一起才算友谊吗？男人的友谊不是这样的，和见不见面没有关系。就算十年不见面，一接通电话就能听出对方声音，远远地看到背影就能认出来，借钱不问原因不打借条，这才是男人的友情，你们女人不会懂的。”“但是，他好像没什么业务委托我们做啊？你说所有业务都为他让道，可是我们能做什么呢？”我问。“我现在也不清楚，我本想帮他做土地评估，和政府谈判据理力争，但看他无意，而且和政府谈判我的胜算也不大，但我就是不放心他，我一定要持续关注他的事情，直到他申请专利并成功引入风险投资为止。”

这段时间以来，我每天都和卫耕农保持联系，时刻关注着他的进展。半个月过去了，据说他已经拿到第一笔征地补偿款300万并已开始搬迁了……一个月过去了，他已搬迁完毕，但却没拿到政府的后续补偿款，自己已经垫支200万……两个月过去了，他不做别的事，每天都去上门讨债，但接待他的都是一些“K利菲”，今天说领导出差了，还没有签字，明天说这是预算外支出，要报更上一级审批，总之就是“我欠债我怕谁！” 再后来，邱大状终于带着我飞奔到了开发区。一进厂门，我们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全厂两百人都聚集在厂房前，将卫耕农围在中间，我们以为工人在讨薪闹事，急忙拨开人群挤进卫耕农身边。但我们错了，工人们不是在闹事，而是在发誓。“老卫，不要打发我们走，我们不要工资，只要有一口饭吃，我们全体员工愿与公司共度难关、坚持到底。卫耕农被员工包围着，眼里闪着泪花，他紧握着拳头，从喉咙的深处发出浑浊的声音：“谢谢大家，谢谢。”原来卫耕农正准备说服大家另谋出路，等公司度过难关后再回来上班，不想却经历了这感动的一幕，这个年代，已经很少有感动发生了，特别是在老板与雇员之间。

卫耕农安抚了员工的情绪后，大家各自返回自己岗位工作。我和邱大状跟着卫耕农来到他的办公室，坐下来后，邱大状便问他：“师兄，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厂里一点儿资金都没有了吗？”卫耕农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报告，递给邱大状说：“这是财务给我的报告，所有资金加起来缴纳水电费和员工食宿费后，仅够维持一个月左右。”

邱大状接过那份财务报告，皱着眉头看起来，看得出他的思维在快速搜索着可能的解决方案。“老乔，其实，有一个办法我一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试一下？”卫耕农低着头，像自言自语地说。邱大状没有抬头，只是“嗯哦”了一声，他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我有一个同班同学，在同学聚会时见了面，他在一家上市房地产公司工作，说最近他们公司在增发新股，推荐我买入，据说按现在的行情在二级市场能卖出将近十倍的价钱。我反复考虑……”卫耕农正在按部就班地表述着，邱大状突然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什么？十倍？”

“怎么？很离谱吗？”卫耕农涨红了脸，像个懵懂的孩子一样望着邱大状，眼里交替地闪现出希望与失望的表情。“不能简单地下结论，还要看这家公司具体的数据，是哪家上市公司？我怎么没听说过。”卫耕农又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通讯录，翻了翻说：“飞龙股份。”“你说这是一家房地产公司？那你的同学不是化工专业的，怎么在房地产公司做事？”我插了一句。“这——”卫耕农怔了一下，我还没考虑到，也没去问过。“这样吧，师兄，你现在的资金可是活命钱啊，每一项支出都要慎之又慎，我回去研究一下这家公司的资料，你先别忙做决定，好吗？”

卫耕农缓缓地点了点头。不用说，搜集“飞龙股份”的工作又落到我的头上。我不敢怠慢，又点灯熬油地工作起来。我从深交所的网站下载了“飞龙股份”所有的年度报告和中期报告，以及所有临时公告。“飞龙股份”成立七年了，三年前上市，主业是房地产开发，但最近好像有一些多元化的举动，但公司公告又出面澄清否认了多元化战略。按照邱大状的指示，我将“飞龙”历年资产、负债、主营收入、毛利、净利、现金流都列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