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上面拉一把

夜幕下的“虎卫镇”营地灯笼火盘星星点点，有的静止不动，散发出淡黄色的光亮，有的串成一线，在营房的间隙间不停游曳，如同灿烂的星海。

郑成功发完赏赐之后并没有回城，而是打算直接在“虎卫镇”中住一夜，晚饭还带着一众将军和士兵们一起吃了，这让他在军中的形象更加立体，也更加深入人心。

万礼的营房内，郑成功看着床上那张满是污渍的席子，心中嫌弃地摇了摇头，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是很注意卫生的。

注意到国姓爷嫌弃的眼神之后，万礼颇有些尴尬，但一想到身旁的甘辉也好不到哪里去，便也就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郑成功不是那种低情商的人，自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说什么，毕竟不同时期的人生活习惯是不一样的，他不必也不该干涉。

只不过，万礼实在是太敏锐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神情都被对方察觉到了。

几人简单的一番寒暄之后，郑成功也就直入主题了，他今夜留在“虎卫镇”，既有夜巡军营，突袭查验的意思，也是要和甘辉，周全斌，万礼几人商讨一下三个月之后西征潮惠的战事。而郭廷则因为亲丁镇的事务，提前回到了漳州府城中。

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就决定了通信是极不落后的，战争的情报更是极其有限，但郑成功的蝴蝶翅膀对西南的局势还几乎没有影响，便是临近的广东，也几乎没有什么改变地方局势的影响。

因此，他仍旧能凭借后世的记忆，大致推断出今后一段时间两广地区的局势。

以“军情司”的名义和甘辉，万礼，周全斌三人共享了自己知道的大部分情报之后，郑成功开门见山道：

“桂林是关键，那里沟通了湘桂两省，而且城高墙厚，易守难攻。李定国上次是有内应，又找到了暗道，而且当时孔有德接连大败，城中兵马不足，才侥幸攻下了。

这一次得而复失之后，他再想夺回线国安等人重兵把守的桂林城，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而桂林不能拿下，且不说湖广的清军，便是城内的绿营军南下，李定国就很难全力东征，更随时可能被清廷掐住脖子。”

“怕就怕咱们刚克复潮州，清廷见广东局势不受控制之后，从湖广派一支偏师南下桂林城会合广西的清军，到时李定国那家伙如果撤了，咱们就危险了。”甘辉听了，皱眉道。

“可湘西还有孙可望在，双方还没正儿八经打过一场，清廷应该不敢分出兵马南下，但桂林城内的清军有多少呢，能威胁得到李定国吗？”万礼也随即问道。

郑成功和他们说了这些地方的大致局势，原本历史上孙可望麾下殿前军和屯齐所部八旗军的“岔路口大战”便是发生在第二年的三月份，湖广的清军那时根本无力南下。

“桂林城内的孔有德残部可能接近一万，战斗力比一般绿营军强很多，李定国一旦无法在广东速胜，这些绿营军绝对会在清廷的压力下趁虚出击。”郑成功回忆起原本历史上李定国两次东征的情景，又说道。

西征潮惠的战略方向是确定了，但具体的行动计划还没有制定，郑成功还需要更多的情报，以及李定国的来信。

“但孔有德的残部都已经被李定国吓破了胆子，他们必然是能拖就拖。所以最关键的，还是得够快，咱们必须要在清廷的指令到达桂林，那里的绿营军开始行动之前，和李定国一起将前来阻击的尚耿二藩主力歼灭在广州之外。

要是让他们回防，以广州城的坚固程度，守个一年半载不是问题，清廷的援军一来，这仗就很难打了。

而且，咱们和李定国合兵一处之后，李定国也能抽点部分兵马回广西防御，桂林的清军也必然不敢再轻举妄动。”周全斌细细分析道。

郑成功私下召开这场军事会议，除了军事部署上的考虑之外，最重要的目的便是要培养周全斌了。

这个郑鸿逵旧部的军政才能都相当高，而且是具有大局观和战略观的人才，培养好了足可以独当一面。但也正是因为是郑鸿逵的旧部，周全斌之前没有得到应有的重用，在军中威望不够，还需要郑成功借着这些机会在上面拉一把才好升上去。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咱们为什么不先把尚耿二人引诱出城，然后直取广州呢？”甘辉听罢，直接问道。“若是广州城被咱们攻下了，尚耿便只能北逃了，以他们的兵力，必然不敢和李定国硬拼。而广州一下，潮惠自然都会投降咱们。”

“对啊，咱们和李定国东西合击，尚耿自然都要出兵阻击，咱们完全可以从海上突袭，趁虚而入，到时候兴复广东的首功，便是咱们了。”万礼也跟着说道。

郑成功听了，并没有直接做出判断，而是扭头看向了周全斌，问道：“全斌，你觉得呢？”

“不可，咱们的兵马不够。”周全斌顿了顿，似乎是早有准备，昂首道：

“虽然这次甘提督和苏茂征了清廷在福建的大部分存粮和军饷，泉州的清军也开始北上回防，但福建的清军仍旧有袭扰的能力。要想稳住漳南六县，咱们就必须得留下大量兵马牵制清军，最终能带去西征的兵马，根本不足以迅速攻下广州这座坚城。

正是因为攻城艰难，咱们才需要郝尚久为内应，广州西面还有肇庆，南面有新会，李定国无论是从梧州，还是从廉州进军，都很难迅速突破，直抵广州城下。

咱们虽然有强大水师，能够直接登陆广州，但一开始也必然是孤军奋战，不仅不能直接拿下广州，等到尚耿回防，还有可能被内外夹击，风险极大。

而会合郝尚久，拿下潮州，惠州，便是最终广州没能拿下，李定国撤军了，可清廷的援兵千里迢迢而来，恐怕得到七八月才能抵达，咱们只需要死守惠州的几个关键城池，拖个一年半载不成问题。

那个时候，咱们至少能收完夏粮，整训上万兵马了，便是惠州守不足，潮州也能倚仗。如此才能进退自如，立于不败之地。而且，尚耿都不过一万精锐，若是能引他们其中一个支援潮惠，在野战中将其击败，广州也就好攻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