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跟踪
于是说做就做,宋泠乐带着银珠乔装打扮一番后开始她的暗中观察。
第一日,她和银朱女扮男装潜入抚仙楼在裴疑所在的包厢隔壁偷听,他与五皇子和两名艺妓一起听曲吟诗、嬉笑闲聊,也不像谣言说的那样左拥右抱、寻欢作乐。而且在她正要出抚仙楼回府的时候,看见裴疑帮一个歌伎赶走难缠的客人外。
说他流连花楼是事实,但说他花天酒地倒也不至于。
第二日,宋二小姐又听说他和五皇子一起去了魏都最大的赌坊,便又换做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尾随进入。从进去到银珠被吓得快哭出来这段时间里,裴疑和五皇子只闲庭意致地坐在那儿摇骰子小赌了几把,与她想象中扯着嗓子衣衫不整地斗鸡,一不顺心会与人大打出手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少女坐在车上一边给小侍女递手绢擦眼泪,一边暗自地想难道果真是自己把他想得太坏了?可她一般不会看走眼呀......
第三日,宋泠乐还不信,让银朱找来一个渔女,给了她一锭银子,让她找个机会抱着鱼篓撞到裴疑身上。三人在少年必经的路上等了许久,终于得到了人。渔女也按照约定撞了上去,楚楚可怜地求饶,可结果又和预想不一样。只是五皇子在一旁嘲笑沾了鱼腥味的裴疑,渔女被裴疑瞪了一眼,受了阿莫一顿说教后就无事发生了。
少女藏在一家首饰店铺中偷偷观察,咬着手指露出严肃不解的模样。掌柜站在她身边不知所措,小心翼翼地等待老主顾的吩咐;其他客人则是好奇地窃窃私语,还以为是哪家小姐对心念之人产生了爱而不得的怨恨。
银珠欲言又止纠结了许久,她很想告诉自家主子探查的重点有些偏离了。既然她们现在知道了裴少爷人品和习性并无大问题,是不是就该开始撮合他与大小姐了呢?怎么越跟踪越像非要找出他的毛病不可......
直到第四日,探子来报说裴疑和五皇子带着几名妓子去了五皇子城郊的府邸,正在闺房中看话本吃点心的宋泠乐“唰”的一下起身,才露出这几日难得看见的灿烂的笑。
她欣喜若狂道:“终于被我抓到了!”
看着主子的表情,银珠寒毛竖起,有种不祥的预感,生生咽了一口唾沫随她赶了过去。
来到探子所说的城郊府邸,这里没有侍卫把守,空荡荡的看起来很是蹊跷。要不是隐约听见有丝竹之声,宋泠乐都快说服自己回去了。
她让银朱悄悄走到大门口试着用力推开,未果后又退了几步环顾四周,发现这座宅院的左边围墙要矮一些。不远的树下堆了几捆杂乱的草垛,立马命银珠和两个侍从搬到墙底,自己鬼使神差地踩了上去。
踮起脚尖还是差了一点,依然看不见院子里的情况。正当她打算改让一个长得高的侍从去偷窥时,忽而从院中传来一阵男女嬉笑声,好奇心与好胜心顿时暴增。宋泠乐没有犹豫,又让他们加高了几捆。
这一次比较费力,她晃晃悠悠地踩在草垛,胳膊架在围墙瓦片,探出头往里一望,差点没把她吓得掉下去。
视线内不是庭院景象,不是嬉戏玩耍的男女,而是离墙几步外,盘腿坐在罗汉榻上面对自己把玩酒杯的裴疑。
少年简单用红色发带束起的头发正随风扬起,呈现出好看的弧度。发带的一端搭在他的肩头,另一端混在发丝中翩翩飞舞。他的胳膊肘压在膝盖处、手掌撑着头,懒散随意像是等待了许久已经出了神,那颗尖锐的虎牙在唇齿间若隐若现。
盯着墙头少女冒出的两个蓬松发髻和她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他懒散又略带得意地说:“殿下,是我赢了。”
宋泠乐来不及反应他话语的意思,脑海中只想快点逃走。
正欲让银珠扶自己下去,就听见小侍女的尖叫,然后自己的脚下一空,求生的本能使她迅速抓住墙头,悬空挂在那里。
一群士兵不知从哪里冒出,他们用木棍压住银珠和两个侍从,踢开被堆叠好的草垛,围在宋泠乐的周围,既没有拉她也没有要接她的意思。
“裴疑,你设计我!”她怒不可遏朝着悠哉饮酒的少年怒吼。
少年仰头饮下烈酒,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滑动。他只用余光瞧她,全然不顾少女的怒气,很满意她额前布满细密汗珠挂在墙头摇摇欲坠的模样。
五皇子庆幽从亭台幽暗处走过来,仔细端详着这位喜欢跟踪被人、宋家备受宠爱的小小姐,片刻后转头对裴疑说:“你这样就不怕她告状?”
“裴疑,我一定会——告诉阿娘和阿姐的!”少女正威胁着突然往下一滑,险些掉下去。
其实她放手摔下去并不会受伤,只是觉得跌落在地会损害了她宋家二小姐的尊严,才一直坚持着。
快抓不住了,胳膊和手掌好疼!
宋泠乐紧咬下唇,水灵剔透的双眼此时满含恨意死死盯着少年,就快把他看出一个窟窿。
裴疑慢吞吞地把酒杯放下再起身,提起身旁的官帽椅靠在墙边,踩了上去。
他一只手叉腰一手抓住宋泠乐的后脖颈固定住她,歪头低语:“若不怕浅浅知道你去了抚仙楼和赌坊,那只管去告......我还能顺便告诉她们你擅自翻墙,窥探五皇子的府邸,可好?”
少女惊讶地抬头,与他的鼻尖不小心挨在一起,呼吸之间能闻到浓浓的酒气。这一刹那,她在他深邃的瞳孔发现了自己的影子,这个人有着比阿姐还要好看的睫毛。
他的眼睛长这样吗?
回过神来她朱唇轻启,一副吃亏的模样地对他说:“一点儿都不好。你先放我下来,我保证不告状。”
院子里有一汪池塘,整洁美观看得出是被精心打理过。水面倒映着浮云和蓝天,池中睡莲叶片上蹲着一只一动不动的青蛙,蜻蜓在上空盘旋,虫鸣在草丛中间断响起。如此闲适悠然的景色下,一名少女正跪坐于两名男子的面前。
这里既没有什么妓子,也没有她想象的酒池肉林。
“所以说这几日你跟踪岱渊只是为了探查他的品性?”庆幽有些好笑地问道。。
宋泠乐反复抓握,试图恢复酸麻的手指,嘟嘟啷啷地反问:“回殿下,是的。不然呢?”
面对她既恭敬又无礼的回答,庆幽觉得她有点意思,打趣道:“平常我知道倒是知道有女子会追求自己心爱的男子,但是像二小姐这般做派还是第一次见。”
少女像是一只炸毛的猫,惊恐地摆手否认,又带着怨恨地瞥了一眼伸长腿靠在围栏处打哈欠的少年。
“你若不是爱慕岱渊,又为什么要跟踪他呢?难道是想刺杀他?”庆幽身体前倾,用一种蛊惑的声音问道。
“她要是有本事刺杀我,还会被那么蹩脚的谎言骗过来吗?”裴疑擦拭眼角水珠,心不在焉地接话道。
“也是。”庆幽瞧了眼眼前气鼓鼓的少女表示赞同,“那么宋二小姐解释一下是为什么吧。”
宋泠乐没有立即回答他的话,扭捏了一阵才不好意思地说:“还请五殿下暂时退避一下,这件事儿我不太想让别人知道......”
庆幽发出一阵大笑,心想这个样子不就是少女怀春吗?之前听说过宋家与裴家是世交,这两人比起青木竹马更像欢喜冤家,也说不清是关系好还是关系不好。
他收敛笑容,起身整理好衣服,十分善解人意地对宋泠乐说:“那把岱渊借你一炷香的时间,若真是有正事,你今日无礼之举我便放你一马。”
确认他远去后,宋泠乐摸了摸还在发烫的后脖颈,思索着如何开口。
刚才才被他设计羞辱了一番,现在找他说让他去追求自己的姐姐,是不是太奇怪了?衡量了一下,还是阿姐的事更重要一些,今日被他戏弄的帐,事情结束后再来算!
“我听说阿姐要被选择参加太子择妃。”她说完仔细瞄着少年,观察他的反应。
裴疑似乎愣了片刻,抬眸望向与自己一桌相隔的少女,不太能理解她说的事和跟踪自己有什么关系。猜测她可能又是想套自己的话,找茬什么的,于是走到桌案前坐盘腿坐好,拿过一颗苹果一口咬下,“与我何干?”
“有关。”他事不关己的样子惹得宋泠乐不悦起来。先不说他爱不爱慕阿姐,就阿姐和阿娘对他这么多年的照顾,他还能说与他无关这样的话,真是白眼儿狼对他再好都养不熟!
“我还记得你在月桂树下许愿说长大以后要迎娶她,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你若还有一点良心,定不愿她入宫受苦,所以现在我勉强能帮你去获得她的芳心。你敢不敢?”
原来如此。
裴疑冷笑,她时隔八年主动来找自己只是为了利用。最好的时机是什么?还有什么叫还有一点良心?呵,惯是她常用的话术,一张嘴胡说八道得理直气壮。
“宋二小姐好生有趣,暂时不说你跟踪外男是为了帮助他追求自家阿姐。就太子要选宋氏长女做太子妃就让人忍俊不禁,你莫不是把我当傻子吧?”裴疑慵懒的样子全然消失,不客气地讥讽道。
宋泠乐听他这样一说,觉得好像确实不妥,收好激动的情绪,面无表情地替自己找补:“你若这样想,那我也没办法。如今我能找来帮忙的人只有你一个,既然你不愿意接受,那就算了,我自己想办法。”
她起身准备离去,少年食指敲了敲桌面,若有所思道:“其实也不是不能帮你。像以前一样叫我一声‘岱渊哥哥’,我就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