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输赢

裴疑被围在人群中间，谈笑自如地应付着阿谀奉承他的人。在魏都光有正义感和爽朗可能早就被人吃干净了，圆滑地和人打交道是他混在那群纨绔子弟中学到的第一件事，运用起来也十分得心应手。

比起宋泠乐，他除了名声坏了点，更受人待见。

“裴公子安。”一道女声忽然打断众人说话，一位黄衣女子缓缓向裴疑福身行礼，看打扮应该是哪个世家贵女。

“哟，这不是文姑娘嘛，好久不见又随父亲入都了？”庆幽认出来此人是皇后的侄女，热络地和她打招呼。

听完介绍，裴疑向女子微微点头以作拜见，微笑着注视等待她的下文。

女子脸颊微红，浅笑道：“早就听说裴公子丰神如玉、淑质英才，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楠熙为祝五殿下和裴公子拔得头筹，献上一份小礼，还请笑纳。”

裴疑看着侍女递出两根玉质握柄的马鞭，用受宠若惊地表情说：“文姑娘，此物甚是贵重，在下无功不敢受，请见谅。”

文熙楠指尖划过玉柄，并没有被拒绝后的羞恼，她双眼婉转流波，缓缓道：“楠熙本不会骑马，此物放于我处实属糟蹋，若能到二位手中也算它功德圆满。物什再贵重，也需要一个适合它的人，五殿下您说是吧？”

庆幽挑眉，一脸看好戏的模样，拍了拍裴疑的肩说：“不错，既然文姑娘想赠与你我，拂了她的心意总是不好的，你就收下吧！”说完便挑了一根鞭子在手上掂量。

他可真是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蹭，和稀泥的一把好手。

裴疑推脱不过，只好点头称是。当他刚要拿起另一根鞭子的时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只葱白玉手用力地将他的手拍开。

所有人顺着手一看原来是宋家二小姐。

“随便接受陌生人的东西，当心被人贩子卖了。”她挑着一侧眉毛，挑衅地看着文楠熙。

“宋家二小姐，你是何意思？”文楠熙蹙眉满是不悦。比起看台上的嚣张跋扈，面对着裴疑，她收敛许多，毕竟没人想在心仪之人面前太过粗鲁。

“岱渊哥哥，阿姐找你有事。”宋泠乐直接无视文楠熙，就像没有听见她说话一样，自顾自地对着裴疑说道。

那声“岱渊哥哥”叫的裴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猜测她在打什么坏主意，凝视了她片刻，只回了一句“哦”。

见裴疑对宋泠乐很是冷淡，文楠熙心中暗笑，表面失落地说：“也不知楠熙哪儿惹到宋家二小姐了，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在针对我......”

宋泠乐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偏头扫了她一眼，不屑地说：“你哪只狗眼看见我在针对你啊？”

“你！”文楠熙当真没想到一个大家闺秀会说出这么低俗的骂人话，既气愤又不敢还击，哽了一口气在胸口，脸都红了。

裴疑和五皇子他们显然也没有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一时半会气氛安静极了。

“裴疑，你说过阿姐有事找你，你会去的。”全然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宋泠乐嘴角上扬用最甜的笑容说道，最后四个字稍稍加重了语气。

“宋大小姐不是正和太子表哥一起吗，怎得又有事唤裴公子了？”文楠熙瞟了一眼看台，不悦道。

如她所言，就在马球赛结束之后，宋泠乐在外面晃了一圈回到看台时，发现阿姐和太子坐在一起，桂月不见人影。她一边懊恼自己不该到处跑，一边在想怎么化解难题，直到看见这边被人围起来的裴疑。

“啧......这位姑娘你是麻雀成精了吗，我似乎并没有和你说话吧，怎么关不关你的事都要插句嘴呢？”宋泠乐咂舌瞪了她一眼。

周围围了许多人，文楠熙三番两次被她辱骂，感觉丢尽了面子，终于控制不住恼怒道：“宋泠乐，先前我就没有和你计较，还真以为我害怕你吗？！”

庆幽一向爱凑热闹，看两人终于吵了起来表情欣喜不已，左右环顾准备看哪里可以坐一坐，好生欣赏一下这场争风吃醋的大戏。

而裴疑则是眺望着看台上，模糊的身影，思索着什么。

宋泠乐提了一口气张嘴正欲说什么，半晌之后又闭了起来，露出困扰的表情。

文熙楠以为她说不过自己，正得意想再说她几句找回点面子，结果听到她撒娇道：“岱渊哥哥，她是谁啊？我都不认识她还在这里一直接话，倒是让我有些害怕......”

庆幽抿嘴憋笑，欣赏地点头，想着着宋二气人的本领挺厉害的，合着文熙楠记恨了半天，人家都不知道她是谁。

“宋泠乐你竟敢一再羞辱我，我定要你好看！”文楠熙气的面红耳赤，作为皇后母族的她虽不是魏都贵族，也从来不会有人这样对她。

少女假装被吓了一跳，躲在裴疑的身后探出半颗脑袋委屈地瞅着她忽闪着一双大眼睛，不做言语。

要比装模作样她宋泠乐还没遇到过对手，你柔她就刚，你刚她就柔。也不管其他别人怎么说怎么看自己，她就是要以气死对方为目的。

文楠熙恨得牙痒痒，要不是周围有许多人，她可能现在已经动手了。

争吵旋涡中心的裴疑此刻终于开了腔，他抓起文楠熙侍女托盘中的马鞭，作揖感谢道：“此物裴某便收下了，多谢文姑娘的馈赠，作为回礼这次的彩头便赠与姑娘吧。”

言毕，阿莫犹豫了一下，还是递出手中的锦盒交给文楠熙的侍女。

“啊？”文熙楠显然还没有从被宋泠乐气着的状态恢复过来，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说什么。

倒是旁边看戏的庆幽开了口，“很好很好，礼尚往来嘛，哈哈！”

“确如殿下所言。还请各位继续，裴某有事就先行一步，告辞。”他再次向文楠熙道谢，转而躬身向其他人点头拜别，朝看台走去。

宋泠乐意味深长地瞄了一眼文楠熙，抿紧唇又突然松开，发出“啵”的一声后，绽放灿烂的笑容向众人行礼告别，跟在裴疑身后离开了。

少年快步向前走，少女小跑着跟在他的身后，宛如年幼时的模样，那时她是他的小尾巴，还是真心实意地唤他“岱渊哥哥”。

“裴疑你等我一下！”少女追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眼看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少年着急起来。

少年闻声顿了顿，转头对她说：“宋二小姐还是不要跟过来了，免得说些不该说的话，弄巧成拙惹人记恨。”

“哈？”宋泠乐立马打住，对于他的不领情有些恼怒。

什么弄巧成拙，她本就是故意的。

看表情都知道那根什么破玉做的鞭子他一点都不想要，既然推不掉，那她就大发慈悲地帮他，没想到被说成“说些不该说的话”，早知道就等他待在那里恶心死算了！

少女恶狠狠踢走一块石头劝解自己，要不是需要他帮自己出头解救阿姐，早就新账旧恨一起算了，等以后阿姐没事了，她一定会把这几日的憋屈好好还回去。

一直待在她身旁的银朱，默默地有些担心。虽然魏都想要巴结宋家的人数不胜数，主子得罪一两个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今日一连惹恼了两位贵女，实属不太好。往常主子听到说裴少爷坏话，要不是很兴奋的记下，要不就是参与一起抨击，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因为裴少爷得罪别人......这是什么情况啊！

还有连她都不知道主子刚才说的那几句骂人的话是跟谁学的，她一直跟在主子的身边，也没见她与人这样争吵过。担心成虑，害怕事后被大小姐和夫人责怪，银朱小心翼翼地询问起来。

“哦，你当然不知道，那是我前些日子看江湖话本里学的。”少女心不在焉的回答道，她现在只关心裴疑有没有把阿姐带出来。

“啊！？这要是被夫人知道了，奴婢定会被罚，主子你以后可千万别再说了——哦不，千万别在学了！”小侍女惶恐不安，一般主子出问题她都会有连带责任。

“哎呀，怕什么，要是阿娘问起来我就说是跟着裴疑学的，反正不会真的跑去找他对峙，平常心啊。”这确实是她所想，说出来才肆无忌惮，毕竟裴疑和那些人混了这么久，会些诳语也是正常的。

银朱哪敢放心，又不敢抱怨，只得默默在心里思索要是被发现该怎么做才不会被罚得重。

宋泠乐望着模糊在看台的少年背影，最终还是急躁不安地往看台走去。

路过三两成行的贵族公子、小姐们，她昂首挺胸，傲视所有。自己不需要朋友，只有蝼蚁才会靠着成群结队得到什么。她的背后有强大的家族，与生俱来的骄傲使她敢做敢想，并且坚定地选择心之所向。

她是骄阳，是火焰，从不顾及万物是否接受，只按照自己的想法任性地散发光芒。这样就好，她有最在乎的家族，有真正爱她的人，那些虚假靠着利益交换得来的关系，她一点也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