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山雨欲来
一老一少边吃边喝好半晌,老男人醉了个八成,被男孩搀上藤椅休息,见男孩默默收拾小桌,哼哼唧唧地指着小房,说:“床底下,那盒子??替我拿出来??”
“好!”男孩听了,兴奋欢喜地冲进房,从床底捞出一个小盒回到老男人面前,打开小盒。
里头是一柄造工精致的折迭刀。
他捧着小盒递向老男人,老男人取出刀,眯眼把玩一会儿,刀锋一转,刀柄朝外,递向男孩。
“拿去吧,是你的了。”
“啊!”男孩欢呼一声,接过折迭刀,望着老男人。“我生日还没到喔,你不会酒醒了后悔没收回去吧?”
“我没这么无聊。”他白了男孩一眼。“早几个月、晚几个月没差多少??”说到这里,他撑起身子盯着男孩,正经说:“不过你在学校可别拿出来,这是给你防身、保护人用的,不是给你拿来炫耀的。”
“废话,我又不是笨蛋!”男孩哈哈笑着,甩弄起刀,一个抛接握在刀刃上,痛得哇哇大叫。
血流不少。
“你他妈就是个笨蛋!柜子里有纱布,快去拿出来把手扎起来!妈的,我这么聪明,怎么会生出你这个蠢蛋儿子?”
“可能妈比较笨吧??”
“啊!小王八蛋你口无遮拦啊,你他妈扎好了手掌烧炷香跟你妈磕头道歉!”
“喔??”
……………
浴室响着哗啦啦的水声。
易杰穿着一条内裤,坐在餐桌前盯着桌上一小迭铁锈尪仔标,和那张A4大小的铁锈尪仔标套组。
厚纸片上的圆孔正生出新尪仔标——取下尪仔目标空框先是爬出蛛丝般的锈丝,跟着结成薄片,再长成厚片,最后浮现尪仔标图样,最后做旧锈蚀,图案简介文字上还注记着两个小字“试用”。
易杰回想下午和张晓武在擂台单挑时,夹杂在垃圾话中那些琐碎情报——
半年前领着大队阴差上阳世要杀易杰的卞城王和秦广王,留职停薪接受调查至今。
当时半路截走司徒史的帮派人马,和第六天魔王交情匪浅。
俊毅城隍府辖区风平浪静,但前阵子一口气被人从阳世检举多件违规,管辖权限遭到限缩;
城隍府内众人商量后,由张晓武扛下大部分违规,其中大半本来就是他这几年闯出来的祸——包括几个月前在搜索年长青仓库时,藏在身上的好几样违禁品。
张晓武因此暂时停职数个月,被迫放了长假,牛头面具、甩棍、电击枪等全缴回——他其实也习惯了,过去十多年他定期会放类似的长假,和小学生放寒暑假一样。
他上阳世蹓跶,倒也不是纯粹度假,而是城隍府的会议结果,俊毅要他上来探探风声,查查究竟是哪路阳世法师消息这么灵通,可以获得一堆只有阴差同行才知晓的内规密证,汇整之后一口气检举下地。
先前俊毅城隍府内部讨论时,张晓武本来一口咬定是易杰搞鬼整他,但这结论很快便被俊毅推翻——毕竟易杰在阴间结仇结进了好几间阎王殿里,俊毅城隍府却是少数愿意出力助他对付年长青的,除非他脑子坏掉,否则没理由反咬俊毅。
张晓武倒也不反对这推论——事实上他跟易杰本来也没深仇大恨,只是互相看不顺眼罢了,真正有深仇大恨的,是几个月前又打过照面的癞皮狗——赖琨。
赖琨不但是角头老大,过去一直有招使旁门左道害人的纪录,要找个法师烧符下阴间告状恶整张晓武也不奇怪。
至于年长青,后来找了几个替死鬼扛下先前六月山掳人一案的罪责,这阵子行事低调不少,同时也减少违禁品供货,使阴间不少违禁品价格飞涨。
擂台上,张晓武怪罪易杰放火烧去年长青的仓库兼卖场,毁坏了证据才让他得以脱身;易杰则认为就算不放火,年长青照样能脱身,甚至还能继续贩卖那些违禁品赚取暴利。
张晓武一面挥拳,问易杰最近有没有消息。
易杰一面挥拳一面说没有,好几周都没有动静。
风平浪静到了诡异的地步。
“为什么要杀眼线?”易杰思索起张晓武提到近日一口气死了好几个眼线一事——
张晓武受命上来反查城隍府检举案,最先想到的就是那些消息灵通的眼线——
并非所有眼线都那么干净,有许多眼线一方面将阴间阳世的消息回报上天,偶尔也会将神明动态或是阳世消息卖给阴间大老,甚至作为阴间大老和阳世黑心法师的中介。
张晓武正开始查,就发现陆续有眼线死于非命。
全是恶鬼干的。
易杰戴着皮手套,捏了片铁锈尪仔标当成铜板在指上弹玩,一时漫无头绪,只隐隐有种山雨欲来的不安感。
不安之中,一部分是来自他无法使用过去惯用的尪仔标,只能用铁锈尪仔标,铁锈版不但会割手、难以驾驭,更麻烦的是——
能抑制尪仔标副作用的莲子也被收回。
他回头看了柜上小笼,新生出的第四代小文正窝在草编小巢里呼噜大睡。小文身子还没完全长成成鸟,但习性和过去一模一样,甚至知道易杰家中橱柜哪个抽屉有摆放零食。
王书语裹着浴袍走出浴室,从冰箱拿了气泡酒和啤酒,来到餐桌和易杰并坐。她喝了口气泡酒,见易杰难得露出认真模样,面前还摆了本笔记;
她随手翻了翻,纸上画着几个乱糟糟的涂鸦,看起来竟像是武器设计图,不禁莞尔一笑。
“你没案子比有案子还认真。”
易杰无奈抓头。
“我觉得不对劲??上次也是这样??”
“上次?”
“第六天魔王上来找我麻烦那次。”
“喔。”王书语点点头。“是叶子那件事?”
“嗯。”易杰说:“张晓武那间城隍府跟我老板同时被大量检举,我的尪仔标被收回,要是有家伙故意搞事,会很麻烦,要是搞事的家伙是第六天魔王,会更麻烦??”
“再麻烦的对手,也难不倒你,你很难死。”王书语喝了几口汽泡酒,将浴袍拉紧些,像是有些冷。
“我有莲藕身,很难死??”易杰见她冷,便摘下手套,将椅子挪近她,还伸手揽着她腰。“可是我身边的人没有。”
“放心,我会努力活着。”王书语觉得易杰身子像个暖炉一样,笑呵呵地说:“身体里有三昧真火真好,冬天不怕冷??喂!你够啰??”她发现易杰的手溜进浴袍内游移,按住他手。“这么冷天你要我洗几次澡?”
“那下次可以晚点一次洗??”他正想起身抱王书语,突然停下动作,望向客厅面朝廊道的小窗——窗内垂着窗帘,易杰仍察觉出外头有些躁动,他抬头望了望时钟,十点半,距离子时还有半小时。
他皱了皱眉,起身走去开门,门外聚满了“老邻居”,像是有急事要向他报告,却又不敢打扰。
“怎么回事?”易杰问。
“易大哥!”王小明挤在老邻居中,指着廊道一端嚷嚷。“来了好多牛头马面,说要带我们下阴间。”
“什么?”易杰呆了呆,出门往王小明所指方向望去,五、六个牛头马面手持pdA,一个个确定老邻居身份。
东风市场这些老邻居,除了王小明和四个干奶奶外,都葬身在多年前的大火中,成了枉死怨魂,一到深夜就躁动作祟,吓坏不少住户。
易杰领了签令前来东风市场镇着这些老邻居,一住就是好多年,还将床镇在当年的起火点上,用他后背的火尖枪痕压制终年不散的怨恨煞气,日复一日等待阴差上来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