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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阴间集市

有时事情闹大,老光可不会出面担罪,而是会舍下那些惹上麻烦的孩子,带着其他孩子们逃往他乡。

或许夜鸦生得白净漂亮,年幼时失手被逮,下跪磕头哭个几声总能被原谅,有时甚至还会被赏颗馒头让他填填肚子——

这招是她教的。

她大他两岁,眼角有枚可爱的痣,不但在夜鸦睁开眼睛那晚,递了碗热汤给他,也负责夜鸦往后的扒窃训练;

夜鸦脑袋机伶,被逮过几次、涕泪纵横下跪几次、捱打几次之后,渐渐学会“挑对象”,他专挑那些看起来可能会原谅他的对象出手。

自然,他有时也会看走眼,被搥被打的经验也不是没有过,但他哭得凄厉点、哀号得惨些,总也能引来路人解围,说他只是孩子,别跟他计较。

有时他俩会假扮成姐弟,在其中一人失风被逮时,另一人哭着扑来求情。

这样的把戏在两、三年后渐渐不管用了,因为他们都长大了,能够引起的同情降低了,互相掩护的方法也得求变,他们有时故意揭开膏药露出假造烂疮,再呕些五颜六色的汁液,假装自己带有传染疾病,或是放火放烟雾,掩护彼此逃跑。

几年下来,老光集团扔下一个又一个孩子,但夜鸦和她一直没有离开集团,两人渐渐成为老光左右手。

夜鸦十六岁那年,对她说,他想娶她。

她说得要老光答应才行——老光集团的孩子们,早在加入老光集团不久,就被老光半哄半骗地签下了卖身契;

虽然在那年代,一纸怪异契约有多大效力谁也说不准,但加入老光集团的孩子本便无家可归,老光供吃供住,让他们有个家,即便不拿契约说嘴要挟,大伙儿也对老光唯命是从。

但夜鸦和她长大了,不再是孩子了。

他们鼓起勇气,对老光提出了想要成亲的请求。

那晚,老光呆愣一会儿,安抚两人,要他们先别急,过阵子,带他们上一位大老板家中坐坐——老光称那大老板是他多年老友,再过不久就要六十大寿,到时老光带他俩赴宴,要他俩穿体面点、嘴巴甜点,逗那大老板开心,说不定能讨个红包大礼什么的,足够他俩办宴了。

两人毫不怀疑地相信老光这番话。

数日之后,他俩穿得人模人样,随老光出席老友寿宴——真如老光所说,那老板大宅华美,庭院摆满宴席,聚集不少士绅朋友前来道贺。

两人起初只觉得老光好有本事,竟然认识这样一个大老板,但渐渐觉得有些古怪,寿宴开始好半晌,那大老板也没来向老光打招呼,老光也只顾着和另个酒鬼死党扯天说地拼酒干杯,直到寿宴将近结束,老光和死党酒友这才带着夜鸦和她,排队向大老板敬酒。

大老板瞧着走到面前向他祝寿敬酒的夜鸦和女孩,对夜鸦只是敷衍地搧了搧手,一双眼睛在女孩身上溜来滑去。

大老板的眼神令女孩感到有些不自在。

老光向大老板深深一鞠躬,领着夜鸦和女孩返回落脚处,留下酒友死党在那大老板耳边叽哩咕噜地讲着悄悄话。

两天后,酒友捎来了个价钱。

那是大老板向老光提出要收女孩作小妾的价码。

老光笑呵呵地游说女孩答应,说进门当大老板小妾,也好过跟在他门下当个扒手;同时也安抚夜鸦,说拿到这笔钱,他也有份。

当下夜鸦傻眼,女孩则严词拒绝,说自己已经挑好这辈子的伴侣人选了。

老光却说自己已将女孩的卖身契转卖给那大老板了,大老板仗着那卖身契,有权来向他讨人,要是讨不到,会向老光讨其他孩子作为补偿。

夜鸦和女孩反问老光怎不像之前一样,带着大伙儿逃远算了。

老光说要逃也不是不行,但之前谈价码时,留了两个孩子在那大老板大宅中当作抵押,作为到时纳妾喜庆上的花童——那是夜鸦和女孩平时最疼爱的两个小孤儿,一个十一岁,一个才九岁。

老光说,倘若夜鸦和女孩,有办法潜入那大老板华宅中,将两个孩子救出,他就愿意带着大家逃,最好顺手将卖身契也一并盗出,这样他俩下半辈子,也不致于让那大老板抓个把柄在手上。

夜鸦和女孩同意了老光的提议,花了几天时间,观察大老板那华宅数日,拟定了潜入计划。

在一个冬夜,他俩连手潜入大老板宅院里,一路摸进老光事先打探出的奴仆房舍,准备营救那两个作为抵押的同门弟妹。

房中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外头竖起数十支火把,家仆们将夜鸦和女孩团团包围。

夜鸦和女孩这才知道,这是个陷阱,老光再一次出卖了他们。

当晚,夜鸦被打昏六次,又被浇醒六次,在夜鸦第七次昏死时,女孩终于痛哭流涕地答应当大老板的小妾,只求大老板放夜鸦一条生路。

家仆们替昏死的夜鸦包扎敷药,囚入地窖,派人日夜看管。

女孩只能无奈随着大老板入房。

清醒后的夜鸦,在地窖里待了数日,大吵大闹,又捱了几顿打,最后被家仆们七手八脚地架出地窖,扔出大宅;

他好几次试着闯入大宅,都被家仆们打退,只能回头寻找老光,但他们窝身地点,早已人去楼空,老光拿了大老板的赏金,带着孩子们不知逃向何方了。

十六岁的夜鸦,又回到全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处境了。

………

阴间,老市集街。

夜鸦拖着大行李箱穿入老市集街深处,转入一处窄巷,左绕右拐半晌,推开巷弄一处不起眼的小门,遁入漆黑长廊,又在那长廊中绕转半晌,来到一处杂物堆前,拨动一只挂在壁上的破损老时钟指针,然后敲敲壁上某块砖,跟着再拨指针、再敲敲砖,反复数次之后,将指针拨回原位。

数秒之后,杂物堆旁地板裂开一条缝,缓缓揭成一个方口,隐约可见向下长梯。

夜鸦领着喽啰,提着行李箱步下长梯,上方入口渐渐闭合;

夜鸦抹抹脸、抖抖衣领,面容恢复原状,破烂衣着也变回漆黑风衣、皮裤。

长梯尽头彷如矿坑地窖般四通八达,一条条长道不知通往何方,夜鸦继续深入,经过几处转折,沿途有些把风喽啰,见了夜鸦,都向他鞠躬问安。

夜鸦停下脚步,在某处看似毫无异状的长道壁面上比画施咒,那壁面浮现一道小门,他推开门,进入一处十余坪大的空间。

那空间漆黑阴暗,角落倒吊着一个黑紫色的“人”。

那人看不出年岁,样貌平凡,目光却锐利骇人,那并非为了威吓谁而刻意展现的眼神,而是经过多年杀戮之后,浑然天成的杀手神态——

血蝠。

夜鸦来到这空间另一端,再次施咒开门,进入一处宽阔大厅。

比起外头密室、阴暗长廊,这大厅终于像是现代城市里的建筑内部了,有稍微整齐的墙壁和梁柱,宽阔大桌、地毯和华丽沙发,大厅四周还摆设着吧台、撞球桌等设施。

喜乐斜斜窝在一条长沙发里,捏着一只高脚杯,杯中盛着闪亮亮液体——快乐。

凤凰和麻雀不耐地坐在另一端长桌座位上,一见夜鸦进来,纷纷露出久候多时的抱怨神情。

凤凰和麻雀还没开口抱怨,坐在吧台饮酒的火鸡重重放下酒杯,回头讽刺。“大家以为你被那乩身宰了。”

“你说易杰?”夜鸦说:“他宰不了我,这几个月,我每天都在想击败他的办法。”

“夜鸦哥,你想出来了吗?”麻雀问。

“办法是有。”夜鸦说:“不过需要点时间,我的秘密武器还没完工。”

“秘密武器,那是什么?”麻雀好奇问。

“当然是秘密。”夜鸦打量着凤凰和麻雀,只见他们此时外观虽无明显伤势,但气力衰竭,显然受伤不轻,甚至为着面子,持续消耗术力,化妆般地掩饰着负伤外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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