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囚魂道具
两个月来,他的快乐跟痛苦像是失控的云霄飞车般,这两天冲破云霄、下两天坠入地狱,他买的股票有时翻倍大赚、有时血本无归——这是凤凰和麻雀最擅长的把戏,让他的心在狂喜跟剧痛间来回摆荡,彷如牛胃反刍般反复不停地“精炼”着他的快乐——
本来按照凤凰和麻雀的计划,他们窃走那年轻老师的快乐和魂魄后,就轮到这男人,但当晚被易杰击败,负伤逃回阴间,来不及找上这男人。
凤凰在阴间也没闲着,透过手机和男人联系,持续让他作着美梦,堆积他心头快乐。
直到今夜二度上来,将他的快乐一口气提取清空。
两小时前,下班后的男人还喜孜孜地返家换装,准备迎接宣称出差返国的凤凰,要带她吃顿上好宵夜,庆祝股市连日大涨,财产数字日渐丰厚。
但坏消息、手机讯息、新闻像是鞭炮般接二连三爆炸——
他手中那支屡屡突破高点、冲上外层空间的股票,所属公司宣布倒闭,价值数亿的股票转眼变成废纸;
他挪用公款的事情被发现了,公司主管、法务一通通电话令他彷如置身冰窖;凤凰打来的电话,说不用他来接机了,她有了新欢,正准备跟新欢去看夜景。
夜鸦等人假扮成钱庄讨债打手,在他被连环坏消息打击得天旋地转之际,登门拜访。
麻雀没收了他那支积存着满满快乐的手机,递给他那黑色绳圈。
告诉他现在只有两条路可以选,一条是还钱、一条是死。
他选择死。
他甚至没能认出变装的凤凰,就将脑袋套过绳圈,踢倒了脚下的椅子;
他也不知道这两个月来的股市波动、挪用公款,甚至是借贷,全都不是真的,而是麻雀的幻术——影响凡人股市波动这事情太过高调、且麻烦,使用幻术简单多了,先前年轻老师坠楼事件,算是失误,最后惹来神明使者介入,这次他们上来,行事更加谨慎低调,影响能小则小。
夜鸦面无表情,望着男人的身体渐渐冰冷,魂魄被拘入黑色绳圈中——那并不是男人痛苦的尽头,而是痛苦的开始。
绳圈里藏着麻雀训练的恶鬼,负责调理男人的魂魄,就和凤凰酿造快乐一样,持续凌虐男人的魂魄,锻打他的痛苦。
麻雀走到男人面前,下一秒,头下脚上地蹲在天花板上,解开黑色绳圈。
男人的身体啪啦坠地。
麻雀捧着黑色绳圈,凑近鼻端闻嗅:“好棒呐!喜乐爷一定会满意这道菜!”
“别偷懒。”凤凰提醒他:“继续加油添醋,在绳子里慢慢炖他、熬他、煮他。”
“还用你说。”麻雀嘿嘿笑着,将绳子收进口袋。“我有很多点子。”
“下一个是谁?”火鸡不耐烦地取出手机,滑看名单,上头有五个人名,男人是其中一个,这五人是他们四个这几天在阴间讨论之后决定的人选,都是资质不错的快乐名单。
“这个好了,离我们最近。”麻雀这么说。
“不。”凤凰摇摇头。“今晚一个就够了,同天太多人自杀,全都是上吊,都找不到绳子,这样一定会上新闻呐。”她说到这里,顿了顿,望着麻雀。“你另外四只苦炼鬼,想好用什么装了吗?”
“美工刀吧。”麻雀说:“割腕。”
“另外三个呢?”
“铁锤砸头如何?”
“太不自然了,想个低调点的??”
“嗯??”麻雀一下子想不出来能囚禁魂魄、看起来又低调的自杀道具。“我再想想,反正你说今晚一个就够了,下一个用美工刀,我再想想有没有其他东西。”
“??”夜鸦面无表情地听凤凰和麻雀讨论,心中暗暗透了口气。
今晚还轮不到蓉蓉。
但很快就要轮到她了。
……………
“你相信轮回吗?”
“相信啊。”
“你之前不是不相信,怎么突然又信了?”
“我前世大概是一只小麻雀,你是一只老鹰。”
“怎么说?”
“我上辈子被你吃下肚,这辈子来向你讨债了。”
“有可能喔。”
“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啦,我好想你,好想见你。”
“快了,这两天就去找你。”
深夜,夜鸦盘坐在五光十色的城市高楼顶端。
在与蓉蓉互道晚安后,他将视线从手机屏幕转移到整个城市,和两三小时前相比,入夜之后,灯灭了许多,但依旧很亮,亮得让人看不清天上星星。
百年来,夜鸦始终不习惯越来越亮的阳世夜晚。
他在世时的阳世夜晚,只要天空无云,抬头就能望见美丽星空;他死后变了鬼,一步步成为喜乐左右手,每几个月上阳世蹓跶办事,百来年过去了,阳世夜空彷如上下颠倒。
夜空昏暗朦胧,反倒大地愈加灿烂,从高处远望,地比天更像星河。
他滑看着手机上一张张与蓉蓉的合照,经过了百年,他几乎忘了当年女孩的确切模样,只记得她有双美丽眼睛,和那枚与蓉蓉眼角一模一样的痣。
“你是她吗??是她吗?”夜鸦盘坐在上下颠倒的星河中呢喃低语,思绪仿佛回到了上个世纪的那个时空——
当年变回一个人的夜鸦,靠着扒窃,独自苟活了两、三年。
他不愿远离女孩,始终在那大老板华宅周围市镇活动,每隔一两个月,就会返回大宅周遭游荡几天,等待与她重逢的那一天。
在他十九岁那年,终于等到了。
那天适逢佳节喜庆,她难得能够离开大宅外出放风——自然,她身边跟着家仆,是两个年纪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婢女。
他们在市集,隔着一处摆在十字街口中央的杂耍摊位,望见了彼此。
夜鸦盯了她半晌,视线挪移到她手中牵着的那个不足三岁的小男孩,小男孩和两个小婢女的注意力全放在摊子上的杂耍戏子身上。
夜鸦感到两、三年来压在心头的重担一下子消失了,他一直担心她在那大宅里会受欺负,但见到她此时衣着漂亮,手上牵着孩子,身边还跟着随侍,比以前更美了,这才松了口气,向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他茫然走过一条条街,满脸泪水被风一吹,冻得和冰一样,他抹了抹脸,这才发现自己走回了当年老光集团在这市镇里的落脚处。
他深入那小巷弄,走过一间间破屋,听见身后脚步声,转身见到是她。
她喘着气,追了上来,握住他的手,问他这两年好吗?
他说自己混得还不错,问她怎么独自一人追来,孩子呢?
她说她编了个理由,说天暗了风大,先让一个小婢女带着孩子返家,自己领着另一个小婢女转去替老爷挑礼物,再趁着市集人多,独自抛下那小婢女,一路追来——沿途她早已不见夜鸦影踪,只能凭着记忆,找来当年窝藏数个月的破落据点。
当真撞见了他。
他用泪水抹去脸上脏污,说自己很替她开心,要她回去之后好好保重,他会祝福她一生幸福。
她说她不回去了。
隔天天还没亮,他们鬼鬼祟祟地从当年藏身破烂空屋中出来,开始逃亡。
在入夜之前,他们已经逃到了隔邻城镇。
昨日她外出本便要替那大老板买节庆礼物,身上带了些钱,加上一身首饰,足够他们过上好一阵子。
女孩提议找个可以落叶生根的地方,平平静静窝上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