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托梦

“三十岁、无业、当过几年设计师，这几年没有固定工作。”

王剑霆叉手叙述“老师”身份。

易杰翻着一份数据，上头除了学经历外，还有十来张“老师”求学、自拍照片，一旁笔记计算机上，显示着“老师”个人社群页面，社群页面上的人，横看竖看，就是一个善良无害的孤僻宅男，一点也不像会收一堆弟子，指示他们掳人献祭的邪恶法师。

项目小组不久之前，攻坚侦破最新一起掳人案，受害者同样被乙醚弄昏，身上同样写满奇异符箓，掳人犯同样声称自己受老师指使；

不同的是，这次掳人犯没有前几个那么谨慎，并未每日删除与老师的通话记录和网络浏览记录，因此警方在查扣的计算机和手机中，发现大量与老师有关的线索。

包括与老师近几日的讯息记录，甚至是老师在网络论坛上的账号和贴文、以及个人社群页面。

由于那论坛服务器设在汉江，项目小组查出Ip位置，再透过电信公司找出该网络位置用户申请人，与个人社群上那老师确为同一人。

“但现在有个问题。”王剑霆说：“那掳人犯没有删除的对话记录内容，只能让我们查出老师是谁，但是没有足够办那老师的证据。”

“你们没去他家搜搜？”

“还在等法院搜索票。”

易杰翻了翻王剑霆递来的对话记录，记录上那掳人弟子和老师之间确实以师徒相称，且会交流些符箓法术的奥秘，但并没有任何与掳人相关的字眼和对话。

“要让他在法院被判刑需要证据，但如果只要查出他受哪个魔王指使，不用这么麻烦。”易杰说：“只要找出人，让我接手就行了。”

“我知道，现在我们也在找人。”王剑霆又说：“这位老师申请网络的地址我们已经派人盯着，但到目前还没发现有人进出，现在天黑了还没开灯、水表电表也没动，他应该还没回家，或是已经跑路了——这两天新闻开始报导这些掳人案，他可能猜到警察会找上门。”

“不能用网络找到他的位置吗？”易杰问：“像是电影那样??”

“如果有手机序号，应该可以透过卫星定位找出手机位置，但我们不知道他手机序号??”王剑霆苦笑说：“行动网络业者愿意配合我们办案，但只能锁定他上网时的基地台位置，没办法直接找出他的人，他最后上网是两天前——如果他改用预付卡，那会更难找。”

“把老师住址给我。”易杰这么说，还捏出一片尪仔标晃了晃。“我拿我的搜索票试看看。”

“呃??”王剑霆听易杰这么说，不免有些尴尬——他此时身处项目小组办公室里，小组成员虽然知道易杰是刘长官指示过要大家尽量配合的特殊人物，但将调查中的案件目标地址交给外人自行调查，似乎有些不太妥当；王剑霆见组内几个前辈望向他，低声说：“易大哥，这晚点再说??”

一个组员突然插口说：“剑霆，刚刚你忙着招呼易先生，没机会跟你说，十分钟前，法院搜索票已经发下来了。”

“哦！这就好办了。”王剑霆扬扬眉，对易杰说：“一起去吧。”

“嗯。”易杰不置可否。

............

半小时后，王剑霆、易杰以及两三个项目小组人员，踏入“老师”家。

那是市区里某户公寓住宅隔出的独立出租套房。

套房里十分杂乱，未拆封的食物和空包装、生活用品、垃圾、衣服、杂物全混在一起。

墙上贴着一张张符箓，与其说是符，更像是美术作品，字体、构图精致漂亮。

靠墙三台计算机都未关，日夜不辍地挖着虚拟货币。

“我操！这小子家比我以前住的凶宅还恐怖。”易杰抬脚踏过几袋垃圾，抽着鼻子仔细闻嗅。“只闻得到臭酸味，闻不到鬼味妈的??”

这套房没有阳台，只有一间厕所，易杰四处翻了翻，瞧了瞧墙上十来张符箓图画，发现两本符咒练习簿，上头一页页符箓画得工整漂亮，但和贴在墙上的符箓一样，比较像是装饰，没有实际术力。

易杰见到王剑霆和两个组员聚在计算机前交谈，也凑了上去。“发现了什么？”

“他的通讯软件开着。”王剑霆一脸兴奋，指着屏幕上那通讯软件的计算机版。“这家伙好有趣，他要弟子删掉对话记录，结果他自己计算机里的都没删。”

“嗯，不过——”一个组员正快速检视老师与友人的对话讯息，说：“跟上一个一样，写很多废话，但是没有提到掳人什么的??”

“如果他不用网络指示弟子行动。”王剑霆这么说：“就只能靠托梦了??”

“这么多人??”易杰探长脖子，指着名单上一排人。“都是他弟子？”

“这个喊他老师，应该是；这个应该不是；这个??就是那准备烧死老婆的家伙！”那组员点开更多对话讯息，逐一判断该聊天对象，是否是这老师的徒弟。

“如果这家伙真有办法托梦下令，那这些人里面可能接下来会有人收到他的指示。”易杰说：“你们有办法查出这些名单上的人吗？”

“应该可以。”王剑霆点点头。

“这家伙不可能平空托梦，一定有东西帮他下符施法，你们如果可以查出这些弟子的身份、住哪里，我会想办法拦截到施法托梦的『东西』，可能是鬼、可能是人、可能是虫子，再进一步找到老师本人。”易杰这么说。

“好。”王剑霆点点头。“我们会扣押这些计算机，清查他好友列表，列出一份名单给你，最晚明天中午??”

王剑霆说到这里，见到易杰眼神奇异，脑袋歪到一边，还大大伸了个懒腰。

“好久没下来活动了，小子，你又偷懒没练身体了？”

一个奇异说话声音自易杰喉间发出。

“易大哥??”王剑霆讶然上前关切，伸手要按易杰肩头，却被易杰抬手格开。

那奇异声音嘿嘿笑地说：“这里就交给你们了，这小子我有事交代他。”

话一说完，易杰身子像是线控木偶般蹦蹦跳跳奔离老师家，转眼冲下楼，奔入夜巷。

............

“老板，你来得这么突然，发生什么事？”

易杰姿势古怪地在巷弄里飞奔，脑袋还东张西望，喉间发出太子爷的说话声。“喂，哪里有镜子？”

“镜子？你要镜子干嘛？”

“开鬼门。”

“开鬼门？”

“你不是跟底下城隍府关系密切吗？他们没告诉你？喜乐的藏身地曝光了，是他手下告的密。”

“什么！”易杰讶异问。“烦恼魔喜乐手下出卖他？”

“是呀。”太子爷兴奋笑说：“几间城隍府都派了阴差围他，阎罗殿也出动黑白无常，不过呢——那家伙能在底下藏那么久，多半是些收贿城隍护着他，说不定阎罗殿也有份。我一点也不相信那些家伙，嘿嘿嘿！”

“老大，你突然降驾，找镜子开鬼门，该不会没有申请，私自下来借我的身体下去寻仇吧？”易杰这么问。

“什么寻仇！我是执行任务，中坛元帅不打魔王要干啥？”太子爷喝斥说：“上次阎罗殿一战，好威风呐！美中不足的是跑了喜乐和半截摩罗，哼！那喜乐跟摩罗在阴间狼狈为奸，要是拿下喜乐，等于断了摩罗后援，让他在底下孤立无援，永远翻不了身啦！啊呀，好不耐烦，到底哪里有镜子呀？”

“左边那条街热闹点，应该有餐厅??”

易杰无奈提醒，被太子爷附身跑了半晌，奔上大街，进了快餐店厕所，来到镜子前，对着身子东拍西摸起来。

一个大叔正对着小便池撒尿，似乎让易杰粗鲁动作吓着，频频回头看他。

易杰找了半晌，哎呀一声说：“我身上没带香灰！”

“什么！没带香灰？”

“是呀，我不知道你要下来，更不知道你要我开鬼门，能不能借你的金砖用用？”

太子爷静默两秒，举起易杰的手凑到口边，狠狠咬了一口。

“用血就行了。”

“??”易杰望着被咬得皮开肉绽、血流如注的食指，莫可奈何，飞快在大镜上画起开启鬼门的符；他从镜中看见那如厕大叔惊恐回头望他，便大声说：“哎呀没血了、没血了，我需要更多血！谁有血借我用用??”他这么说时，视线与那大叔对上，咧开还沾着血的唇齿，操着怪声说。“你??有血吗？”

“哇！”大叔等不及甩干净，惊慌逃出厕所，向外求援。

两个快餐店员工急急赶来，却发现厕所门给抵着推不开——厕门那端，易杰单手受太子爷控制，举着火尖枪，用枪柄抵着门，还不住催促。“画道鬼门符画这么久。”

“老大，你把我手指咬烂了，会痛啊??”易杰咬牙举着手，又补了几笔，画完鬼门符，跟着喃念咒语，朝鬼门符吹了口气。

大镜闪闪发亮，与阴间快餐店连接相通。

“少啰嗦，上头不知道我下来，你之后和妈祖婆乩身聊起，记得说是你自己下去，打输了向我求救，我不得已降驾救你，知道吗？”太子爷这么说。

“被我猜中了，真的是未经许可??”易杰捻出片尪仔标、揉出混天绫，卷着火红发亮的血符笔划，向后退开几步，跟着往前一跃，冲入镜中。

太子爷收回火尖枪。

易杰一抖混天绫，将镜上整片血符撤去，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厕所门被推开，两个员工挤了进来，没有看到大叔声称的自残怪人，镜上没血也没符。

大叔呆愣在门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