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降临

钱森一路走去，前行不到两百步，已经走出山洞，前面是座平顶山峰。

举头环视，夜空中群星闪烁，一缕薄云半遮了圆月，清冷的月光下隐约可见到坝子下远方的点点灯光。

又前行几十米，钱森来到一座奇怪的白色建筑门口。

这建筑好像一座后现代的科技馆，三扁四不圆的流线造型，屋顶和幕墙拟合为一个曲面，蔚为壮观。

钱森刚到玻璃门口，还没来得及四处打量一下，就被一股神奇的力量吸了进去。

时空流转之际，已经进入一座高耸的接待厅。

这接待厅好像一座教堂，不过内部装饰线条简洁流畅，是后现代风格——类似女建筑大师扎哈·哈迪德的作品。

「钱森，你可知为何唤你前来？」

空中传来了一名男子声音，室内居然没有回音。

钱森东张西望地寻找声音来源。

天花、墙面和地面处处都是弧形，整个空间好像一个山洞。

一条条肋骨似的白色柱子，从地面开始逐渐向上分叉，在山洞顶编织出一片片叶子模样的几何图案——似乎是彩色灯带。

「装鬼弄神的，好像我问你问题，你就能回答得了似的？」

钱森不满地张口骂了一声，倚靠在冰冷光滑的混凝土柱上，舌根泛起一丝苦涩。

这感觉，仿佛是一名凯旋的骑士，受到了无数的白眼。

「清岚道长，哎～贫道真没想到啊……以你半步金丹的修为，居然也敌不过妖灵的裂魂掌，被人搞到‘神魂颠倒、幻觉、幻听’到如此地步！」

声音刚落，钱森看到周围升腾起淡蓝的烟雾。

一股力场袭来，全身瞬间好似被棉布裹紧，继而皮肤酥酥麻麻。

钱森闻到一股无比辛辣的浓烈气味，鼻子酸痒，不禁激灵灵地一连打了三个喷嚏。

刹那间，周围时空扭转，眼中的景象不断地变幻流转。

钱森感觉气血翻滚，一股内力从丹田上涌至头部，顿时眼冒金星，昏了过去。

待钱森醒来，头疼欲裂，思维一片胡乱。定睛一看，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宾馆的三人间内。旁边两张床上居然有一胖一瘦两名青年正在酣睡。

朝阳透过白色窗纱缝隙，洒落在浅咖啡色地毯上，留下一条金色的色带。

钱森扯开窗纱，推开阳台铝合金滑轨门。

这正是一天中最美好的清晨，外面鸟儿在欢快地歌唱，空气中弥漫着花香和湿润的青草味！

「这是上一世一九九五年的清华池温泉洗浴中心的二楼啊！」

钱森晃了晃头。

昨晚聚会，自己好像喝断片了。

钱森想起来了，屋里面的二人——那个大胖子是弥勒佛彭大仙，另一个是小庚子。都是自己在米尔城福利院里的发小，一起玩大的还有在隔壁客房住单间的美女钱嫒。

「靠，昨晚真是喝大了！」

钱森想起来了，昨晚小庚子中了福利彩票二等奖，请三个死党吃的是熊掌，喝的是茅台——整整六瓶，后来又喝了两箱啤酒！

「咚咚咚！」

客房门被敲得好像是一面大鼓！

「来啦！」钱森套上体桖衫和运动大短裤，跑了过去。

「啊～」

一开门，钱森就被冲进来的两名警察扑倒在地，紧接着被戴上手铐。

「啊？你们是不是抓错人啦！」

钱森一边愤怒地大喊，一边竭力想挣扎起来，然而双拳难敌四手，脸被按在地毯上摩擦。

「……」

「你们抓我干什么？」钱森一进审讯室就被铐在铁椅子上。

「干什么？呵呵呵，你昨晚都干啥了？」

一名警察拿过审讯记录，记录完姓名职业等基本信息后，漫不经心地反问。

「吃饭睡觉啊！」

「呵呵，吃了什么？」

「熊掌啊！」

「熊掌？呵呵，那是国宝熊猫的掌！」

「啊？！」我如遭雷击，感觉神经都麻木了，全身都在冒烟儿。

「……」

六个小时后，钱森、彭大仙、小庚子三人被关进拘留所里的一间牢房里。

「完啦！这回肯定死翘翘的啦！」小庚子恐惧得放声大哭。

「哎呀，别哭了，好烦。」身高一米七、体重两百四十多斤的大胖子——光头、长得好像弥勒佛似的彭大仙嘟囔道。

「就怨你，非要吃熊掌，这回好……吃进监狱里啦！」小庚子继续嗷嗷大哭。

「啧啧，俺也不知道那是熊猫掌啊！这……这也不能全怨俺啊！大家伙儿都吃了啊！」

彭大仙肚子咕咕叫，砸吧砸吧嘴，似乎仍然意味犹尽，或是后悔莫名。

钱森戴着手铐，坐在所有零件都被焊死的铁床边，望着哭泣着中小庚子的大光头沉默不语。

其实最重要的原因是昨晚三人打的那个公子哥死了，钱嫒是诱因，而熊掌则是导火索，吃的是否熊猫掌——这……鬼才知道！

不过二人肯定不能埋怨小妹妹钱嫒，只能埋怨不会说话的熊掌——不，熊猫掌。

「那个公子哥也是欠揍，你说你喝酒就老老实实地喝酒嘛，非要过来摸钱嫒的头发干嘛！然后又不禁揍，才打了几下，偏偏回家后就肝脏破裂——杆儿屁了。靠……这短命鬼！」

钱森在心里暗暗地骂了几句，用戴着手铐的双手摸摸自己的光头。

不知道钱嫒怎么样了，是她最后一脚踹的公子哥肚子，而且买熊掌也是她联系的。不过，钱森估计自己这三人都不会说是她！

但是，这种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揽，最终还是会查到钱嫒头上的。

「偏偏这段时间风声紧，听说抢劫几十块闹着玩的都会被枪毙，自己这四人打死了人、又吃了熊猫掌，估计……」

钱森不敢想下去了。

「想赶着《野生动物保护法》出台之前吃熊掌，谁知道被人陷害——居然吃了熊猫掌，靠，这也是没谁了！」

钱森在心里暗骂着自己这些人‘点背儿到了斑点狗的姥姥家了’！

点背儿，其实在几天前就是有了一点儿预兆的！

钱森回忆起前几天的事情来，不禁想起自己养的金毛狗王‘金旺’。

「前天晚上自己做完那个怪梦，就梦见金毛辞行」

「……」

突然，钱森恍惚中又看见自己灵魂出窍了。自己的灵魂走到自己对面，坐在床上，望着小庚子在低低哭泣，看见彭大仙无聊地揉自己的大肚皮。又端详到自己三魂出窍的肉身在垂头丧气地用手拨弄着手铐。

钱森从小到大就有这个毛病，一紧张害怕就会出现这种现象。

自己‘灵魂出窍’这事儿和很多人说过，结果都是被伙伴奚落，被老师骂是‘哗众取宠’。

钱森胡乱看过一些书籍，众说纷纭，有的说是臆想，有的又说是精神分裂。

这种灵魂离体好像在白日梦里也会发生，好多情景醒来觉得很不合理，然而总是会不管白天还是黑夜，只要一紧张就会发生。

大前天晚上，钱森出去聚餐后，回家的当天晚上就又灵魂出窍过一次。

为了区分这监狱是真实的还是虚幻，我——吴莴主导的钱森记忆共同体——悄悄地走到铁窗前，探头向外张望了一下，放下右手，貌似无意地用指甲狠狠地在混凝土窗台上划了一道痕迹。

「……」

「咦，这……我怎么来到了米尔城北湖的莽山自然保护区！」

电光石火之间，钱森又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猫头鹰，在晚幕里急忙忙地寻找着自己昨天刚夺过来的新家。

「这是哪一年？」

钱森四处张望，寻找着可以供自己参考时间的标志物。

终于，钱森找到了，那是米尔城北湖湖心屿中心的不锈钢雕塑。

应该是一九九四年以后，那个雕塑刚建成后不久，就把中间的晶体改为圆球。

钱森的肚子胀得难受，思想好像是受到猫头鹰的强烈控制，它回家的愿望让钱森只能选择服从。

「竹林……杉树林……无花果树林……戈壁滩……黑沙河……大香樟，总算找到了。」

钱森展翅落在洞口前的树枝上，感觉肚子不那么胀了。

环视了一下，没发现自己的死对头花斑金蟒，于是放下心来，准备进洞休息一下。

就在此时，天边划过一道流星，向自己这边袭来，流星速度很快，瞬间已经变成一团大火球，砸在对面的山坡上。

「轰！」

地动山摇！

香樟树一晃，钱森差点被晃掉树下，片刻，一阵炽热的狂风袭来，在树枝狂摇，枝叶纷飞之前，钱森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入树洞内。

树洞被晃成一条小船，钱森被摇得晕乎乎的。

几分钟后风停了，天空中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钱森也蹲着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后半夜，狼嚎声将钱森惊醒，雨停了，风也停了，森林安静下来，钱森似乎听到了一种熟悉的声音——窸窸窣窣。

钱森忽然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冷战，这声音太熟悉了，这是自己的死对头——花斑金蟒爬行的声音——自从目睹了伙伴‘墨华’被它缠死吞掉，钱森就留下后遗症——哪怕在睡梦中也能听到外面的所有声音。

钱森急忙从树洞中探出头来，向树下看去。

在皎洁的月光下，钱森看见了二十米外的草丛在颤动。

「是它！」

钱森吓得急忙窜出树洞，无声无息地滑翔了过去，在其上方盘旋着。

「咦，可恶的金蟒似乎不是奔自己方向来的，而是奔着远处陨石撞击点哦。」

钱森感觉很奇怪，于是展翅高飞，在上空盘旋——盯着金蟒蛇。

半个钟后，钱森看见金蟒来到了撞击地点，只见那里有两头大野猪，哼哼唧唧地在陨石撞击坑里用鼻子拱着，寻找植物的根茎和蚯蚓吃。

此时，金蟒闪电似地游了过去，野猪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一起发力狂奔。

「我靠，这傻长虫今天是咋了！这么直接！」钱森选了一棵大树杈落下，鄙夷地俯视金蟒。

「咦，那里怎么有块石子儿这么刺眼！」钱森大吃一惊，定睛看了过去。

只见那金蟒爬了过去，一低头，含起发光的石子儿。

忽然，金蟒吐着舌头发出一声嘶嘶响，全身像触了电似得扭曲着翻滚起来，身躯上的鳞片花纹也绽放出无数金光，好像变成了一个光彩耀眼的条形扭曲灯带。

就在此时，从山坡上的岩石后面跳出一个黑影，电光石火之间，向金蟒袭来。

正嗨着的金蟒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已经降临。

「砰！」一声巨响，震得地面一颤。

金蟒被似乎是被黑影击中要害，头软绵绵地垂了下来。

这时，钱森才看清，那黑影是一头巨大的黑熊。

黑熊怕金蟒不死，又击了一掌，随后扯起金蟒，像啃黄瓜似的吃了起来。

「老天，自己的冤家总算被干掉了，看样子以后可以睡了个安稳觉了！」钱森叫了一声，黑熊停下咀嚼，抬头望了一眼，然后又继续大吃。

「……」

睡梦中，我又见到了夏笔鞭。

「喂，兄弟，你这段不行啊！黄金三章不是这样的哦！」夏笔鞭一脸愠色。

「我知道，要将环境描写和背景设定融入冲突事件中去！」

「三幕式、故事八步法、拯救猫咪节拍表、矛盾与瓜分理论、道德与情节理论……我们第一次谈话时，你不是知道那么多的编剧学理论吗？怎么说一套、做一套呢？喇叭腔！」

夏笔鞭嘴角抽搐，头上的一炷香小辫子在不停地抖动，情绪已经临近崩溃边缘。

我不动声色，静等他平复情绪。

缓了缓，夏笔鞭又开口说道：「知而不为为不知！」

「我知道，你说的是王明月的知行合一心学。

可你要知道，我这项任务，一开始就已经被固化了——这个时代、我魂穿的这个人，都是死的！

我唯有在完成任务的同时，尽可能保证在‘真实’的情况下，利用视角切换，场景切换等手段，让这个任务完成得精彩一点！」

说到这里，我腹诽着：「优秀的情感体验导演，自会编剧，我只提供素材，毕竟，我现在完成的任务才是主要的。」

「好吧！不过你要注意，幽界已经展开大行动了，我还是希望你不要总在幕后，要魂穿到行动中去。」夏笔鞭沉吟片刻，无奈地叹口气。

「oK，我尽可能在不暴露身份的同时，满足你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