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魂穿
四月三日。
花齐放拿到了钱森的回忆录,是用铅笔在稿纸上书写的,字迹工整,有些地方还能看出明显的橡皮涂改痕迹。
回忆录文笔一般,平铺直叙,不过表达还算得上流畅。
稿纸的第一页写的有点凌乱,似乎在反思,又似乎在阐述他的三观。
「我不明白,这世上,咋那么多蠢货——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贪食和色欲!蠢货们,我敬你一尺,为何你不退我一丈?」
你总要在被我捅死时,才明白,啊!原来你来真的!
旁观者可能会嘲笑我:「瞧——那个傻子,冲动鲁莽,不会处理这些事儿,气急了就动刀子。看,要被枪毙吧?活该,哈哈哈!」
我是故意犯罪,不是激情杀人,包括公共汽车上的那个秃子。
我知道,秃子可能就是单纯的心情不好,没忍住拿我撒气,没想到遇到了心情更不好的我,倒了大血霉。
可他真是倒霉吗?
我不这样认为,我看过一本书,论述的是一场交通事故的背后,是三千场的麻痹大意!
我这一辈子,受过无数委屈与不公正,在杀人之前,就已经想好了。
‘我不想活、自然也就不想忍了’——想随心所欲地爽一把,干一些让我渴望已久的事儿——「就是报复、就是杀人!」
公交车上那秃子,如果你不死的话,请你告诉我,你凭啥认为,可以肆意而为?
你又凭啥认为,你不爽,就可以向弱小泄愤!
「啊!难道你妈没告诉你——狗急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没告诉你——做人要严以律己、宽以待人吗?」
我非常渴望再见到你。
——如果你不死,康复后,下次你再不顺心时,还会不会恃强凌弱!
如果我有不死身的话,我就会一直跟踪你,见你对别人蛮横一次,就立刻上前再捅上你一刀,看看你到底要挨多少刀以后,才会长记性,你玛德,吃一百个豆不嫌腥。
「……」
后面就是钱森从小到大所受到的所有被凌辱经历,以及这次所杀六个人的经过及感受。
在最后一页,钱森写道:「我得肝癌了,中晚期,反正活不长了,不如痛快一回,好好教训一下那些自以为是的鸟人。」
花齐放看到这里,放下稿纸,深吸几口气,舒缓一下郁闷的心情,思考起来。
「钱森本身就是性格偏执、冲动易怒,缺乏同理心,具有反社会性格。患绝症后对这个世界充满怨恨,于是开始了报复社会。」
想到这里,花齐放从书架上取出一本书,找到反社会性格的定义。
「反社会性格是一种具有破坏性和冷漠性的人格特征。
……不关心他人的感受,缺乏同情心、怜悯心和责任感。
对社会道德规范和法律法规缺乏尊重,对自我约束严格,以自己意愿为中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欺骗、冲动、喜欢冒险刺激。」
「藐视权威、偏执、没有道德规范、喜欢冒险、习惯欺骗、缺乏同理心。」
「钱森的世界观过于自我和理想化,想让全世界的人都彬彬有礼,怎么可能啊!我们是生活在一个充满了矛盾和冲突的社会。」
「还有,钱森这样以暴制暴,又与那些人有何区别呢?」
花齐放叹息一声,点燃一支香烟,拿起了笔,在稿纸上书写起来。
「……」
我被五花大绑地押送至刑场,一起上路的还有四个人。
我知道,自己完蛋了!
窝窝囊囊地活了53岁,做一辈子好人,最后报复社会杀了人,我罪有应得。
我看过枪毙人的视频。
——两名法警,墨镜、口罩、白手套,一左一右按住死刑犯的肩膀,为了防止被犯人的脑浆及血液溅到脸上,法警的头会分别向两侧扭。
用八一式步枪的法警,上了三棱刺刀,抵在犯人的头上。
然后在哨声中扣动扳机。
「砰!」
子弹出膛速度极快,一般后面只会留一个小孔,子弹裹挟着人体组织,会将脸部冲击成茶杯大的空洞。
我笑了,想喊,却发不出声音来。
一个有弹力的特制钢丝扣,在上车前被塞入我嘴里。
天是那么蓝,阳光很灿烂,可我一点都不觉得美好。
在监狱里关了两个月,我天天都在想,想着自己从小到大那些被凌辱的经历。
「凭什么,我觉得心里有团火梗着我的咽喉,似乎要把心憋碎。」
如果能呼喊,我会大喊一声:「老天爷,我日你仙人板板!你敢不敢下来,和我说说,凭什么让人一辈子欺凌我?」
一声哨响,枪栓‘咔嗒’一声被拉上膛,我知道快了。
我深吸一口气,望向远方,望着那狗日的天空,心中涌起冲天怒火。
我不服,我要杀了全世界的鸟人。
「死有什么可怕的,这肮脏龌龊的人世间!」
枪响了,我摸着头惊奇地发现,我还活着,身上的绳索不见了。
我惶然四顾,所有的人都消失了!
时空变幻,我来到了一片乱石滩,天空转瞬乌云密布,风刮得很大。
四周一片漆黑。
我很开心,终于四周没有人了,这世界真他娘的干净。
前面是一座馒头似的小山丘,杂草茂盛,山坡上有一条狭长的竖洞,闪着亮光,我钻了进去。
「进来吧!」
一名身穿黑色冲锋衣,前胸印着金色骷髅图案的蒙面男人坐在篝火旁。
「你叫钱森?」
蒙面男子问,声音苍凉带有磁性。
「你是冥府的?」我反问。
「算你聪明,知道你死了。」
蒙面男子玩着手上的黄金戒指说,那戒指是一个金色猫头鹰。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钱森看见猫头鹰眼窝里镶着黄钻。
「说吧!下地狱还是去被审判?」我问。
「现在都是啥年代了!你以为还是牛头马面,抽筋扒皮?」蒙面男子似乎是在讥笑,隔着黑纱也看不到他表情。
「那你说咋办?」我满不在乎地说。
「你救过我一条命,我也帮你一个忙!」蒙面男子声音似乎很诚恳。
「啥时候的事儿?」我问。
「是啊,你这一辈子救过二十条人命,肯定记不得我了。」蒙面男子一笑,似乎是在自嘲。
「别和我说因果报应的屁事儿,我不信!」
我瞪了他一眼,感觉身上轻飘飘的,毫无畏惧之心。
「钱森,信,你就不会杀人了!」蒙面男子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咳嗽一声对我说:「钱森,你这么聪明,没发现啥不对劲吗?如果你是一起被枪毙的,为什么其他犯人没变成鬼?」
说完,蒙面男子用手向山洞深处一指:「去吧!到那里面,有人会和你说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我看了看,山洞里灯火通明,洞壁是粉红色的砂岩,湿漉漉的,滴滴答答地还流着水,于是晃着光头,义无反顾地向深处走去。
「……」
夏笔鞭看完我的情感体验对白,铁青着脸,拗断了手里的彩色铅笔。
「吴莴,你要记住,脑阅者不愿意看到这种大段的自我心理对白描写,要把此类叙述掺杂在行动事件中去,以此调解打斗情节节奏的快慢!
记住了,要利用多个次要角色予以评论行动事件——烘托故事氛围!」
「可是,我不希望一开篇就有那么多的角色啊!」
「呵呵呵,愚蠢,主角、反派和多个路人即可完成,把路人设定为围观者啊!」
「哦,是哦!」我恍然大悟。
「你要记住,脑阅者看小说是看有趣的故事,看戏看得精彩了,你递给他吃臭豆腐和龙肉都是一样的,他的关注点在戏中的人物冲突上,而不是‘旁白’这些零食儿上!」
「我记住了,也明白了!」我略一思索,立刻明白了夏笔鞭的意思。
其实打架虽然好看,但如果无人围观,这架就打得无趣了!
最重要的是,两个人在台上干仗,要给出台下路人的‘叫好、叫骂和评论声’。
想一想,是这个道理。
不破不立!
拿破轮子的和你一说‘鸡蛋要磕破才能立住’,你一听就懂!没人说,你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没用。
「呵呵!下次打架之前,双方一定邀请几个兄弟姐妹、大妈大爷、拉板车的跑皮的,打得头破血流之后互相握手言和,看看观众评论满意不?然后我们两个再一起搂着肩膀唱着歌儿,喝完啤酒洗脚去做大按摩!做完之后一定要记得和女技师谈谈理想和人生,指导一下她如何树立崇高的社会主义理想和道德观。」
「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