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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们卖餐不卖人(1)

八月的温度,就像是把人吊在了篝火上,如小羊羔一般转动,热浪一股接着一股,好像不要钱似的,拼了命地往你跟前儿送,还都面面俱到。

哪怕是抱着冰柱,泡在海里,都不能起到一星半点的作用。

街上的店铺大多都虚掩着门户,唯有一家小饭店,像是要搞拆迁一样,两扇古董门被死死地扣在墙上,甚至还搬来了两座石狮子来抵着,生怕有微风将门给合上。

店内,收银台旁站着一个男人,他迟疑了片刻,踮起脚看了看那个将头埋进电老鼠冰凉垫里的人,谨慎地唤了句“老板?”

只见那人兀地炸了起来,顶着一张油闷大虾似的熟透了的脸叫喊道:“什么?来客人了?吃啥?鱼香肉丝?宫保鸡丁还是年糕炒螃蟹?只要你敢要,我就敢做!”

这咕噜咕噜丢出一大串话,一瞧架势就像要生死斗一样的少年便是这间山海私房菜的主人,鱼幼安。

而旁边的那个伙计则是他前几年在门口“捡来的”流浪汉,唤作方旭,不过这一年年的养着,倒让鱼幼安觉得自己可能捡了个大宝贝。

这方旭不仅生得好看,而且孔武有力,还很会照顾人,除了平时有点木,还真挑不出刺儿,简直就是完美的电视剧男二,也不知日后会便宜了哪个小姑娘呢。

只见鱼幼安熟练地系上围裙,扶正帽子,还推了推眼镜,杀出一道寒光,盯得方旭心里直打颤。

好似在表达,如果让我空欢喜一场,我就要把你剁成狮子头。

方旭挠着后脑勺尴尬地笑着,指了指墙上的鱼形挂钟,“老板,是快五点了,你不是要去红星孤儿院么。”

听到这句话,鱼幼安抓狂地揉搓着自己的头发,这手法比平时生气洗抹布时还要粗暴。

“好烦啊,这几个月来,怎么跟见了鬼似的,要么一个客人都没有,要么赶在一天来,一起来也就算了,毕竟钞票多,可每来一个都问能不能吃我,我是姓鱼没错,可他奶奶的能吃么?不知道三年起步啊。”

方旭小声嘀咕着,“您都要二十了,还想着自己没成年呢。”

还好没让鱼幼安听着,不然又要挨沙包一样大的拳头了。

“诶,真是烦躁。”

不过说来也奇怪,这山海私房菜虽比不上那些底蕴深厚的御厨酒楼,但味道也不差,最主要的是价格公道,自开店起呢,每天都能净赚个好几百。

可就在最近几个月,不光是新客,熟客都快没了,这还要交房租、水电费,还要养自己和方旭呢,一天天的没客人,这哪儿吃得消,别提老婆本了,就连棺材本都要被耗尽了。

难道真的要屈服强暴?

鱼幼安猛地一阵鸡皮疙瘩,慌忙打散了这个念头。

“算了算了,不过方旭啊,你真的不陪我一起去?”

“老板,我就算了,我等你回家再过。为了拉客,老板也好久没回院里了,今天正好有大把时间叙叙旧,店里交给我就成了,快些去吧。”

见方旭坐进了柜台,还投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鱼幼安也强求不得,一边收拾着背包一边叮嘱。

“也罢,我大概九点半左右回来,记得锁好店门,到时候给你带香草蛋糕。”

说完,鱼幼安就随手拿了件外套跑了出去,开着自己的绿色低碳小二轮一路火花带闪电,往目的地扬长而去。

红星孤儿院前身为振华慈幼局,始建于民国时期,战乱时毁坏,近百年的历史,本以为会被政府圈地保护,好好修缮,然而一切都是自作多情,这红星孤儿院就好似被遗忘了一般,拖着破败矮小的古庄园式身子缩在一众现代建筑中。

“我回来啦!小崽子们还不快来接驾?”

话音落下,这边已经叠起了罗汉,可怜的鱼幼安被压在了最下面。

“小飞,你们快下来,哥哥可经不起你们这么多人。”

可这些小屁孩哪能如他的愿,再说了,最近鱼幼安因店里的事而烦恼,已经很久没来这里了,想叫他们放过,谈何容易。

尤其那个叫做小飞的男孩儿更是跨坐到了他的腰上,瞬时,鱼幼安抖擞间便僵直了身子。

他身上有好几处碰不得的地方,这软腰侧腹便是一处。

“臭小子,赶快下来!”

“就不,略略略。”

“哎呦。”

就在鱼幼安僵得腰腹酸痛之时,从孩子堆后走来一个男子,大热天的还戴着墨镜口罩。

只见他一把提住小飞的衣服领子,将他从鱼幼安的身上拎了下来。

小飞一离开,其他孩子也都规矩地站到了一边,排成一排,齐声说道:“琼羽哥。”

“臭小子,就知道欺负你们幼安哥?还不把礼物分了去?一群小兔崽子。”

手上还未曾有动作,这群孩子就跟见了鬼一样,脚底抹油,蹿得飞起,连人带物一卷而空。

至此,鱼幼安长吁一口气,揉着自己都快硬化的软腰,对着面前的男子说:“小羽毛,还好有你。”

“小毛鱼,还不起来,难道要哥哥抱你不成?”

顾琼羽将墨镜口罩都摘了下来,真是一幅上天赏饭吃的好面容,有道是白玉谁家郎,回车渡天津。看花东陌上,惊动洛城人。

这说的大概就是他吧。

他蹲下身子伸出双臂,笑着看向鱼幼安,轻声道:“来吧,今儿哥哥高兴,赏你一个满怀大抱。”

鱼幼安见此不由得嗤了一声,傲娇地别过头,但还是伸出了手臂,让顾琼羽拉他起来。

“你说说你这个大明星放着活动不去参加,被冤枉耍大牌也要来我的生日,干啥呢,咋和钱还过不去了。”

鱼幼安刷着手机上的新闻,趴在顾琼羽的背上,将网页上某个无良小编写的文章指给他看。

这标题,呵。

新晋小生无故耍大牌,现场丢下若干工作人员,是钱少还是脾气臭?

顶流小生拒参活动,竟是因为···

“这标题是写在了老太太的裹脚布上了吧,又臭又长。别的不说,小羽毛,你可真要当点心,这圈子不简单,前段时间我还看到那谁谁谁被公司逼得抑郁成疾,又是那谁谁谁被公司剥削。”

“说真的,你要是干不下去了,来我店里,我养你啊。”

顾琼羽伸手拍一下鱼幼安的脑袋,笑着说:“是想让我当招财猫吧,那以前我来给你宣传你还不让。”

“切,我那是不想让自己太累,先苦后甜,那总得让我尝尝甜头吧。”

“甜头来喽!” 院长奶奶端着一盘红烧鱼走到鱼幼安的面前,蘸了一点酱汁往鱼幼安唇上一抹,又将剩下的抹在了顾琼羽的嘴上,让这两人好生馋乎。

“安安,小羽,快到大堂等着,等奶奶把那一锅酱猪蹄端上桌,我们就可以开动啦。”

院长奶奶宠溺地笑着,还腾出手来摸摸两人的脑袋。

在顾琼羽的眼里,这一刻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鱼幼安还是那个跟在他后头的小馋猫,一被外面人欺负就会羽哥哥羽哥哥的喊,一得意了就会小羽毛小羽毛的叫。

想着想着,顾琼羽的嘴角就不自觉地上扬。

等到院长奶奶将酱猪蹄放到了桌子中央,“嘭”的一下,顾琼羽领头,带着一群小鬼,那些手持礼炮就跟不要钱一样,每个人头上都粘着满满的丝带亮片。

“生日快乐,小毛鱼。”

“生日快乐,安安。”

“生日快乐,幼安哥。”

一句句祝福让鱼幼安的闸门瞬时泄了气,泪水在框里转个不停。这是他二十年以来第四件最幸福的事了。

饭很香,心很暖,鱼幼安也第一次正式尝酒,虎虎地泯了一大口,辣得满脸通红,大口呼哧,随后就有些醉了,俗称一杯倒。

摆在桌子上的两个大蛋糕都开了封,尤其是那群熊孩子,没有几块是下肚的,全部涂在了鱼幼安的脸上,大堂里是一片狼藉。

一直闹到了九点左右。

本应该是顾琼羽负责将醉酒的鱼幼安送回家,可他突然接到了一个无法推延的通告,没有办法,只得打电话给方旭,拜托他接鱼幼安回家。

但你要知道酒精这玩意儿比麻黄碱还要可怕,别看鱼幼安平时挺文弱书生的,可这烈酒入喉,神智迷离,整个身子就单单一根弦主导。

就连一堆熊孩子都拦不住,更何况他们均在打扫卫生,本该看着鱼幼安的小飞则去了厕所,这便给了他可乘之机。

在看到顾琼羽消失后,鱼幼安陡然来了精神,双手叉腰,一声喝下,“呔,哪里跑。”

随后更是连“坐骑”都不要了,一路高歌猛进,出了红星孤儿院,将其围墙当作滚筒,玩得不亦乐乎。

这不,一滚滚进了个黑魆魆的巷子里,还是那种一看见就脊梁骨发寒的,就算是放在白天,路人都不愿多走几回。

但这主儿喝了点小酒就开始飘了,只恨不能上九天揽明月,这区区一个破小巷子在他眼里算什么?充其量就是个假把式。

然而这左脚刚迈进巷子的阴影一步,里面的八零后老路灯就开始犯起了毛病,忽明忽暗闪烁不断,可真是好的不来坏的排班而来。

角落里的垃圾箱发出咚的一声,倏的,亮出一双大小如灯的猩红双目。这眸子逐渐升起,似有三四米之高,向着鱼幼安飘荡而来。

“滴答,滴答。”

巷内巷外,仿佛是两个世界,任外边的车流如何嘈杂繁华,这巷子里就连一滴水的声音都是那般沉重。

鱼幼安皱着眉,动了动鼻头,脸色凝重,转头就扶墙一吐千里,钻心窝的恶心,连胆汁都要交代尽了。

吐完后靠着墙壁蹲坐下来。双手捂着肚子,满脸的嫌弃。

“是谁这么缺德?一股猪下水的味道,往什么地方扔不好,丢这里?也不怕被罚款。”

“怎么还越来越臭了。”鱼幼安捏着鼻子,额间皱出川纹。

“嗒。”

天上落下一滴水,不偏不倚,正中鱼幼安的额头,且一路滑下,自他的上唇轮廓分流。

这酸爽就是不经味蕾,也让人着实吃不消。

“这一路被那臭道士追杀,还没有饱餐一回呢,这肉香味儿,比我吃过最年幼的婴儿还要香甜,嘎嘎嘎。”

鱼幼安一愣神,抖擞着抬起头,一颗沾满腥臭粘液的猿猴头颅从昏暗的灯光里缓缓探了过来。

血口大开,密密麻麻的锐齿勾着各色的腐烂肉丝,三道狭长的血痕从猿猴的左耳一直撕拉到右嘴角,上面的血迹还未彻底干透,随着血口的开合,反光的血膜又裂开了新口,顿时鲜血流溢。

而方才滴落在鱼幼安额头的那滴水正是这怪物猿猴的血液。

“我,我,我我我我。你你你,你。” 鱼幼安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了。

作为一个从小在五星红旗下长大的五好青年,听的是马克思、恩格斯,信的是社会科学,这突然出现的猿猴怪物还口吐人言,叫鱼幼安如何接受?

盯着那越来越逼近的利爪,鱼幼安心里最后一道防线也崩碎了,甚至连惨叫都发不出来,硬生生地被吓到一口气卡在了嗓子眼,脑袋一昏,哐当倒地。

只是在合眼的那一刻,仅存的意识刻下了一幅永恒的画面,好像有一只从天而降的白色大扑棱蛾子扑向了那只怪物。

随后便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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