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5 未来篇章

第374章 375 未来篇章

远方的星星真正远去了，在这个世界里，星落之地照射出这位无名英雄的公墓。

他还未死，吊着最后一口气。至于坟地和公墓的选址，是他生前就订下的....至于为什么是生前，这位老人在活着的时候就认为他已经死了。

他曾经也有儿孙，不过死在他之前。曾经也是乡下的豪富，拥有数百顷的麦地，却在1848年之后充了公。

于是在预感到自己也将要不行了的时候，主动躺进了一百年前就已经备好、随时等待入住的小棺材里。这里头有炼金矩阵，万一有什么别的东西趁着他死了，要利用他的尸、和他的魂，便可以提前预防，等待死亡之后，还有残酷的入殓仪式。棺盖合拢之后，炼金矩阵也将启动，将永久地埋葬他的身前身后。

睡魔是应该被遗忘的名字。他并非阿美莉卡人，也诞生于那个国家正式建立之前。他生于普罗旺斯的乡下，没有热带玫瑰盛开的地方..1774年，正是欧陆即将迎来变局的时代，与其说是君主体制拖不动沉重的时代步伐，不如说是王室们集体失去前瞻性，没法带着改头换面的贵族们找到新时代的航向。

在变幻如风的世事中，睡魔迎来了第十代传承。

第十代睡魔..没有人在1950年以后还记得的超级英雄，也没有人愿意在物质文明发达的年代和僵尸一样肮脏污秽的人为伍，哪个绅士不会衣冠楚楚？掘墓人是早该在1875年之后就消亡的事业，睡魔的扮相无疑更接近反派，在死亡金属摇滚风和暗黑哥特风肆虐的年代里，更是没有这种扮相的老人的容身之地。

好在那个时候，他已经选择了退休...躺在棺木里的十代睡魔笑了笑，为着这个聪明的做法而自得。

那个时候，他已经在超级英雄这个事业上工作了160年左右，没人为他的“偷懒”而谴责，事实上，也没什么人记得他。

假如你在快要被一辆疾驰而来的列车撞上的时候，一个丧尸一样的绷带怪人抱开了你，看清它的模样以后究竟是将它当成奇谈还是梦魇呢？

不同人会有不同答案，但这个老人一生没收到过什么好话..反正人总是会习惯那些来自外界的评价，无论好话坏话，最后不过是被他记住的一行行人脸..只有人脸了，作为符号的名字可能会重名，二百多岁的老人家根本记不住。

棺材里的人需要在弥留之际静静欣赏完一生，而不是走马灯般跑完它。睡魔还不知道天堂与地狱他该去哪边，准确来说应该是..想去哪边。

他拿不定主意。哪怕他认识的人中有圣灵，他还是不相信神，也更不敢期望魔鬼。

他的老朋友如约而至，准确来说对方也不算他的朋友，对方不该和任何人成为朋友，那是天主钦点的复仇之灵，那是幽灵或者幽魂，他是占据并附身人类的纯粹精神体，最害怕的就是放逐。那将使他在宇宙的暗物质中精神徘徊许久，才能回到他原本的位置上。

某个宇宙里幽灵曾经和哈尔·乔丹版本的绿灯侠一体同心，并创造了“执法者辉煌”，但并非所有宇宙里都会绽放出这样地光芒。幽灵已经极尽所能地压制自己的私欲，只不过，有的时候，被压制的欲望会以井喷形式干扰他的判断。

譬如现在，睡魔弥留之际，幽灵想着带走他。他给不了这位曾经的英雄在天上的任何位置，却执着地想要将对方身上打上天堂标记..这样高尚的人便会在自己的网篓里，不至于弄丢。

“你的出发点就违背了你的职责和良心。”哪怕快要死了，睡魔仍旧不想让他已经发臭干枯的木乃伊一样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之下，他二百年来始终找不到像样的继承者，也不止一次地想过把这份职业带进死亡里，他做到了！为自己打造的棺材不仅是个休眠舱，还是个一劳永逸地毁灭装置。

“我累了，我要休息。尽管我们断断续续见过几回，也认识了二百年..可我们都不知道彼此的名字，我也没有问过，真诚的人从不需要那个，如果说，人世间不过是一场牢狱，生命不过是一次服刑的过程，那么名字不过是我们的监狱编号..问犯人号牌是不对的，我都在努力避免它。”

老人叹了口气，一如他救人之后从不丢下字号，也不会问对方有没有什么亲眷正处在危险之中..在他的理解里，救了就救了..错过了也就算了，世界上每天有多少个人倒霉呢？人们数不清，神不会烦这个心，他？他有这个能耐去过问吗？

于是他拒绝加入天堂，拒绝充当长翅膀的信使。在他看来，那不过是换了一个忙碌地点，还要不自由地为神打工。

“你就让我安安心心地去死吧！反正我这个自制木乃伊不会浪费这个世界的粮食和水，我躺了几天，也可能短时间内死不掉..那我就静静等着。”

Spectre静静看着他，看着这个被“责任”烦到超脱生死的睡魔，他所期待的不过是一场永恒的长眠，可Spectre偏偏不许，“你知道你一共救下过多少人吗？”

....这个怎么可能数过？就算数过，也一定会有遗漏。

“十四万六千二百零三，包括人类和其他生物亚种。”调用权限，数据一照而明，幽魂甚至用不着刻意去心算。

“你自认为这是你的善举或者功绩吗？或许在人间它是，可在神国这里，它并非是。”这些否定他人一生的话语在此刻显得尤为残酷，可第十任睡魔坦然接受，绷带老人笑了笑，选择了沉默。

神眼中的善举还要考虑世界的整体，还有行你所认为之善时候的心思，若心思不正，那不过是个“做了有趣之事的恶者”，连最后的评判都会大打折扣。

“我不知道你究竟会归于谁？甚至不能为你的一生下一个准确的定义，那些只是‘过去的事’，我要告诉你的是‘将要发生的未来’。”

梦启吗？表示有些兴趣的老人刚要拒绝，Spectre便已将未来之景展开。

“神是我们所念叨所熟悉之物，可祂一开始并没有令地上的人悉数尊奉有祂为主的宗教..最早祂庇护犹太人、庇护以色列、击败巴尔之后占据了整个迦南，还北上和新兴的迦太基人的神争夺位置。”

“一切作为，也并非出于仁慈。”

睡魔夸张地看向幽灵，变成干尸一样地脸上已经做不出惊讶的表情，他震惊于一个被创造之物，居然对着主人有如斯怨言，洞察力是应当有的..可窥探了某些“真实”之后不该是守口如瓶..反倒将某些不该被旁人知道的真相毫无顾忌地暴露出来..

即便是说给一个即将要死的人听，那也是一种不满与背叛。

“我的话都会映照在将来，你看了将会发生的事就会明白..主已经重生，围绕祂的时间线是收束的，试图影响祂的人往往会适得其反，而不愿始终贯彻那个号令的，便会迎来悲惨地未来。”

解说的人指着前方，那是倒塌的帕台农神庙，雅典的立柱也支撑不了昔日的辉煌，掌握预言的人早已经死了，这不再是提坦之战，却远远比那更严酷。

“在迷蒙不清的未来中，希腊众神迎来了毁灭，这是苟且偷生的他们所不愿却不能避免的。”Spectre向将死之人展示了神的墓穴，还有上头的名字，在睡魔几乎要怀疑真实性的时候，这个木乃伊一样的老人猛然反应过来，“世界呢？你告诉我，不论是神还是..共同生活的地方呢？”

“未来没有太阳系..以后也不会有，神的怒火会毁灭一切..这就是结局，命定的结局。”幽灵的话语无悲无喜，他只是一个被创造出来的代行者，任何人都可以在命运这个问题上做主，而唯独他不能。

....未来以不存在的图影方式向着他呈现，不管这是幽灵的构想还是已经被预知到的未来，却不以正常地画面为观察者呈现。上帝的复仇之灵以悲观地态度面对着已经被钉死的可能，给这个将死之人留下深深地梦魇和随之而来的无尽疑惑。

如果说向一个注定要死的人倾诉可以保证他能够客观上保密..那么单独告诉这样一个人又是能为了什么，他，第十代睡魔，有任何能力去阻止这未来吗？难道说这个幽灵、这个强大的灵体本身，也在机械式地执行里产生了对自身使命的疑惑？

而在宗教里，疑惑往往意味着背离和背叛的开始，感到心慌的睡魔想要远离对方..这个时候他感觉到将死之人又是多么无力，他离不开这口破棺材，就算离开了，他也躲不开对方。

“未来不是既定的，但方向盘不掌握在我的手里，而是神本身。”幽灵凑近了他，以高高在上却又虔诚地姿态与他对话，“一开始，我希望，你是一颗可以用得着的棋子，以‘经历者’的名义去开导他，后来我又发现：创世者的化身不会听进去你的话。”

“你心里仍然有迷茫，当开导者自己没能想清楚自己意义的时候，便不能去做那个心灵导师！”

睡魔笑了，幽灵说出这些话，不也恰恰证明着这个义人并不是纯粹的代行者，和自己一样，人人都在灭亡的危机面前感到无力和迷茫。

“我曾试想过尼嫪·印万都女士..可女士本身是永生者，她被缠于自己的丝网里..彩虹天使？不，一个来历不明却和神一样古老的东西能说明什么呢？”

幽灵围绕着棺材踱步，仿佛这个导师才是需要来咨询的人。躺在棺材里的人再次微笑：“我们总不能让在地下的奉劝地上的吧？我知道，救世者并非站在人类这一面..你要想劝住这么一位偏执的人，那只有找人世间的执拗者，让心灵和行动上都能打动别人的人。”

你有好人选？幽灵没有出声，但那无声之回响就仿佛已经在问。

“你知道‘守望者’吗？”睡魔提起一份在1979年之后隐匿起来的传闻。在渣康担任魔法团队的领导之后，看不起康斯坦丁为人的守望者全员选择了不问世事。在1980－1985，这个宇宙的魔法团队们很好地解决了所有大事件，虽然过程磕磕绊绊。

要知道，那个时候正义联盟的主要成员只有神奇女侠是活跃着的，其余一众都还在世界的襁褓中，琼·奥斯特曼，这个伟大的……呃，根据版本不同，曼哈顿博士可能具备外星人血统，下限极高而上限约等于古神。

“他们？”幽灵明显露出犹豫的神色，“也许..不那么合适？”

“相信我，这群家伙大约都算是对世界彻底失望的一群人，对于普通人而言，他们绝对算不上站在正义立场上的审判者。可对于超然个体来说....那不过是一记猛药。”

老得快要死了的睡魔呵呵笑着，不再出声，而是留给这个同样算是“超然个体”的成员....一点思考的时间。

“我就要死了..和你探讨了这么多，我也有相应的私意，不要把我带上天堂，更不要使我下地狱，我就沉睡在棺材里，和我的陈腐思想一起，夷为平地！”

连最后告别的话都已经憋不出多少力气，睡魔沉睡了，他的自制棺材已经合拢，那个可怖的木乃伊不再给世界添一份乱了，他不要灵魂的平静，最后的炼金矩阵启动，棺材盖子之内的小小缝隙里放射出光芒，随着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棺材附近尘土飞扬，他埋葬了自己！在已经有限了思想里做了最后的了断。

周围铮然有声，那是金属合扣的最后回响，幽灵也就明白，看似解脱了的睡魔也是带着遗憾与悔恨离开的，他反思自己这样地一生，发觉它毫无意义！那么怎样才是有意义的呢？在世间探索了二百多年的老人没有得出答案。他只发现，无论怎么做，都不得不活在别人的评价里！他可以不在意可以不理会，可别人却以这样地观感去试图全方位评价他.....

他因此拒绝了未来，却希望别的什么人去经历它。因为老人觉得，被中断或者被定下的未来毫无意义，就像他自己，被别人三言两语囊括的人生一样！

他没有留下希望，却希望幽灵能顺着他的意思，找到真正地未来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