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关系
“大人,对不起,是我擅自主张。”
挨了一巴掌的西伯正站在小厅,面对艾以,低头进行反思,反省他为什么会违背艾以的千叮咛万嘱咐,把初令叫来。
昨夜,失控的艾以比初令更早的清醒过来。
他恢复了之前的精神和战斗力,眼前没有了以往破碎的白圈和时不时袭来的黑幕眩晕,这些天无缘由来的疲倦消失不见,大脑的混沌也无影无踪。
艾以为昨天昏迷之前所做的一切事情感到后悔,这种控制不住自身欲望的行为在他看来连畜生都不如。
西伯刚刚想要开口,便被艾以出声打断:“你应该清楚,昨夜如果我彻底失控到没有一丝人性,初令结果会如何?”
全身血液被吸食殆尽,枯竭而亡。
西伯翕动薄唇,没有说话,这是他考虑不周,他再次道歉:“对不起。”
流淌的鲜血蔓延在没有瑕疵的皮肤上,被身上的人一点点舔过卷入口中。
少年明明疼的蹙眉,可是依旧温柔的安抚失控的他,承受痛苦的是少年,给予他安慰的也是少年。
不堪回忆的一幕幕刺痛了艾以,他捏了捏鼻根,眉宇堆满了烦躁和懊恼。
他忍不住侧目呵斥西伯的自作主张,但是碍于初令还在内室休息,他又竭力压下了心里的怒意。
其实说到底,还是他自己禽兽,怨不得旁人。
西伯离开后,艾以伫立在窗边,昨夜的细节和画面一点点浮现在他面前。
可怕的失控感,桎梏猎物不让逃离的控制欲,暴力的压制,永远填不满的欲望,嗜血的本能和初令痛苦的神色,每一样都让他窒息。
“不要生气。”
初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艾以的身后。
听见少年温柔的嗓音下隐藏着疲惫,艾以心下疼惜,轻轻叹息,转身面对他。
初令刚刚睡醒,昨夜沾血的衣服已经换了下来。
侍女打扫过后,房间也没有了昨夜窒息的血腥,可是初令脖颈上不经意间露出的牙痕刺痛了他的眼。
心口传来阵阵疼痛,艾以掩饰心里的后怕,迈步上前,站立在初令面前,他抬手用凉凉的指尖温柔抚摸他留下的印记。
伤口不再流血,可是周围全是唇齿用力过度留下的乌青,黑紫黑紫的一大片印在少年白皙的脖颈处,破坏了原来的美感,看起来也十分渗人。
艾特软软的指腹甚至能感受到伤口有轻微的红肿,每一处都在控诉昨夜他的暴力失控。
他蹙眉问道:“还疼吗?”
“不疼。”初令如实回答,看艾以没有责怪和呵斥他任性的意思,心里松了口气。
“不是西伯的错,我们两个人是在他寻我来的路上碰到的,他是担心你,即使他不来找我,我也会过来。”初令向艾以解释道。
在内室熟睡的时候,他便被艾以和西伯的谈话声吵醒了。
这些都不是艾以关注的重点,他又听见初令继续说道:“昨夜不是月圆,没什么问题。”
静静听着初令的解释,艾以没有在意他说了什么,他的视线不自觉被明显的伤口吸引,眼里只有这个刺目的,深深的牙印。
他望着这块伤口出神,不自觉喃喃道:“差一点。”
“什么?”
“差一点,你就死在了我的手里。”
艾以不自觉的捏紧少年纤细的脖子,甚至狠心微微用力。
他在用简单的威胁和幼稚的恐吓教育初令,告诉少年,他昨夜的行为是多么的愚蠢,他奉献血液给失控的他又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满是深意的目光直视俊美的少年,异瞳闪烁,看起来和平常一样,没有一丝波澜,透出一贯的狠厉冷静,但是被他掐住命脉的人并不害怕,甚至能从艾以的眼神里读出来他的后怕,后悔和担心。
硝烟弥漫在他们的周围,艾以对自身行为感到愤怒,感到羞耻,无所适从,他甚至还清晰的记得一切的感觉。
那种整个人,身体的每个组织,细胞都重组重生的快感,都是眼前的人赋予他的。
脖子处的窒息感传来,少年却毫不在意的笑了,他温暖的手掌抚摸上艾以掐着他的冰凉手指,笑脸盈盈:“倘若我没有任何价值,如此,也可以。”
面对死亡,初令漂亮瞳仁里带着无畏和蔑视。
这不是艾以的目的,他希望少年可以认识危险,珍惜生命,一生平安,不与死亡疾病沾上一点关系。
少年如朝阳花般的微笑,如格桑花般的生命是艾以愿意用他自己千年的生命与死神做交易换来的。
艾以狠狠拍开少年的手,语气严肃认真:“别胡说。”
气氛突然放松下来,要命的窒息感也消失不见,初令见艾以又背过身去,他无所谓的笑了笑。
他不怕死亡,更不怕艾以伤害他,看着艾以痛苦的找不到宣泄口,他才会慌了神。
初令只是透过这一夜,便明白了艾以过往日日夜夜的无助和忍受。
几日后
释阿主眼看自初令来了之后,明蒂娜娜的病情逐渐好转,心里最大的石头也放下。
距离皇会的日期越来越近,几天之后,艾以和初令便会启程返回皇都。
他们拒绝了明蒂娜娜多留几日的请求,要事迫在眉睫,初文身在皇都,他们没有时间停留。
初令重新检查了一番明蒂娜娜的身体,她现在的情况尚且让人放心,一切都能以调理为主。
“刺激因素引发神经反射,在神经高度压迫下,作用在血管收缩痉挛,进而引起脑供血不足,调理以益气补血,养阴活血为主可以缓解。”
两个医师在初令的指导下重新归心于明蒂娜娜的病情。
“血虚和喘症与心病有一定关系,明蒂公主身体特殊,血虚贫血严重采用最直接的输血方式,切记,唯独药师血可以大胆输入,不可抱侥幸心理,乱用其他血液替代,避免长时间的输血引起不良反应或者并发症。”
“喘症大多与基因遗传和家族病史有关,精神因素亦可引发哮喘,得罗沙夫家族不见有人患此病,排除遗传,问题所在便是心病。”
他侧目对侍女说道:“保持心情愉悦很重要,严重的贫血容易出现缺氧的状况,时刻提醒明蒂公主注意情绪,保证舒适身体的卧床休息和营养补充,情况好转后增加日常的活动量……”
初令说了很多,可能只有在他的专业领域内,才可以看见他滔滔不绝的模样。
医师,侍女一一记下,在初令专心致志交代完所有事情之后,他才注意到前来看望明蒂娜娜的释阿主。
初令下楼后,二人在楼下的小厅里落座。
“多谢药师长为明蒂费心了。”释阿主表示由衷的感谢,以往深潭不动的瞳仁在面对有关明蒂娜娜的事情面前,有了难得的动容。
“不用客气,明蒂公主的病情目前为止已经稳定,日后的调理十分关键,需要加倍小心。”
“药师长的救命之恩我记下了,欠下的人情日后定会还上。”
初令轻轻摇头拒绝,救人治病是他最大的使命,不与任何的利益与人情混为一谈:“职责所在,不谈人情。”
二人寒暄一会儿,楼上下来的侍女打断二人的谈话,她手里用洁白的手帕包着一样东西,毕恭毕敬的送到初令面前道:“药师长,您东西落下了。”
打开的手帕上,切割分明,剔透华贵的扁平花型徽章暴露在众人面前。
珍贵的钻石对侍奉贵族的侍女们来说不足为奇。
初令自然接过,小心收好重新放入怀里,他不曾再见达宁,没有机会归还。
想起达宁,他对上释阿主的视线,悠悠开口,故意问道:“族长是否知道,庄园有一痴呆的花园杂役,叫达宁。”
熟悉的特征只对得上一个人,这让周围的所有侍女都大吃一惊,花容失色。
这可是庄园里不能谈论的人物,为了避免听到不该听的,她们自觉的退下。
释阿主在见到那枚徽章时,眼神变得深邃,面色沉凝。
听见初令的发问,他不动声色问道:“药师长找他做什么?”
初令淡笑,无所谓道:“古书记载,大河鲛人,其血肉饮之延年益寿,食之可以长生不老,您已知我兄长的情况,他现在非常需要类似的大补之物。”
听完这话,释阿主的眼神更冷,初令的笑容异常刺眼和残忍,充满未知的危险。
他嗤笑道:“传言怎么当真,药师长还信这种昏话。”
“传言自不会空穴来风。”初令挑眉,淡然置之,端杯呷茶,“初令在这里拜托族长能替我寻到他。”
“为何?”
“我好杀他取药,为我的兄长治病。”
对面人对生命的不负责和轻视让人心惊。
释阿主蹙眉冷笑道:“医者仁心,却用他人命换自己亲人性命,有违天道。”
周围气压太低,初令还是不觉得冷,继续刺激道:“一个痴呆人,还是杂役,族长不会小气到一个与明蒂公主有仇的奴隶都舍不得给的地步。”
他的这番话显然刺激到了释阿主,深潭墨绿的线型瞳仁骤然收缩,他全然没有意识到少年的故意为之,果断拒绝,声音冷冽,如千年寒冰:“那人即使与我兄妹二人颇有渊源,可我不会为他人性命做主,更不会参与此事。”
“族长的意思,是放手让初令自己动手了?”
“随意。”他的眼里充满了敌意,掩饰的很好,冷峻的面容佯装并不在意,可他有十足的信心让初令动不得达宁分毫。
“既如此,族长便不该插手,将他藏在您的寝宫,让我几日都寻不得。”初令简单直白,将达宁的藏身位置说了出来。
听少年这般言语,释阿主惊愕一秒,在他知道达宁留宿初令那里之后,便命暗卫将达宁绑到了寝宫。
除了对待爱人的占有欲和私心,主要是为了保证达宁的安全。
鲛人身份特殊,浑身是宝,达宁在暗卫的看护下,隐藏身份十年载,不曾被人注意,偏偏初令无意发现了秘密。
释阿主原是等到艾以和初令离开之后,再送达宁离开庄园,却不想看似人畜无害的初令,他的目的比他想象的还要残酷千倍。
见释阿主没有他想的意思,初令便没有继续拐弯抹角,他用严肃的语气说道:“传说玄乎,鲛人肉,药师心,月狼眼,都有起死回生的作用,而在我看来,这些没有根据的话纯属瞎扯,不能信。”
命运天注定,这些玄乎的东西在人们认知的范围内并不存在,所属特性,皆为人定。
自然界没有创造出来可以改变和违背自然法则的东西,如果真出现了这些,自然便是自己打破了她自己为万物定下的规则。
话语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释阿主厉声反驳道:“我没有拿鲛人肉救我妹妹的荒唐想法。”
初令站起身来,将怀里的手帕拿在手里,这徽章是他们互通心意的象征,初令物归原主。
他语重心长的说道:“我知道,真相没有对世人坦白,是因为它往往丑陋,不配见天日,可是在保密的过程中,会有无辜的人承受这些代价,达宁是其中一个,族长与明蒂公主亦然,明蒂公主牺牲了她的身体和健康,您与达宁牺牲了相伴一生的机会,这样的代价还不够吗?”
“愧疚的人如果不补救他亏欠的人,在时间的流逝下,用爱的名义发酵,这种感情不要也罢。”
黑夜来临,拉开阴谋的序幕,所有人被牵扯其中,寻找打开天光的阀门。
“明蒂。”
往日里对她视而不见,甚至可谓是冷漠的父亲竟然难得对她和气。
他伸出宽大厚重的手掌,慢慢抚摸她的脸颊,有些粗糙的手指在她脸上慢慢游走,饱含深意的双眼浑浊,阴暗,不见任何感情。
“父亲这么晚找女儿过来有什么事情吗?”明蒂娜娜跪在父亲面前,她被迫将脸抬起直视父亲。
见父亲如此陌生的态度和怪异的模样,她心里一紧,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但直觉告诉她会有不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