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九曲黄河一舟行
李准跟着茹泰来、应治文一起乘一条木船疾驶于黄河上,河水湍急,河面上并没有见到几条船。便是偶尔有一叶扁舟驶过,基本也都是沿岸捕鱼的渔民,他们出船不远,不过是在河水不急的地方撒网捕一些鱼虾讨个生活罢了。像李准他们这样直接泛舟顺流而下的,几乎没有看到。
河水虽然湍急,船行得却是很稳,负责撑船的应治文世代都是捕鱼的,他从小就在船上长大,所以撑船对他来说如臂使指,得心应手。虽然自从家中遭了灾祸,自己被吴迅飞所救带来仙来胡之后几乎难得有行船的机会,此番相隔十来年,再次登上船时,却还是那般熟悉。
李准坐在船上,看着两岸景物迅速地从眼前掠过,忽想起了此前在囚天岛的情景。虽然河上与海上大有不同,但那心境却亦有相似之处,触景生情,便想起了和叶莎一起从囚天岛坐船回来时的约定。又或许,根本就不是什么触景生情,他就是想叶莎了。
忽又想起,自己接到柯谩的来信,就和父亲一起急匆匆地赶来仙来胡。到了仙来胡之后,整日跟随柯谩勤练剑法和轻功,竟然忘了给叶莎去一封书信。想着这丫头肯定给家里写去了好多书信,若是一直都没有收到自己的回信可怎么办。哎,只怪自己天天除了练武功就是跟在仙来胡的高手们身旁,听一些奇闻异事,竟这时候才想起写信的事。但话又说回来,仙来胡的距离江南茫茫几千里,书信也确实不方便。
李准兀自想着,只能怪自己疏忽。喃喃道:“莎莎定要怨死我了,下次见到还得先讨好云姨,让她帮忙说一些好话,不然的话那丫头发起脾气来也不好哄。只是,不知道,她最近怎么样了,过得还好吗?”
又想:她过得肯定好的,叶伯伯和云姨都对她那般宠溺,怎么会过得不好呢。也就我李准,才惹她生气难过呢。
茹泰来问道:“小李准,你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迷?”
李准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道:“没什么,想起爹娘来了。你知道的,毕竟第一次与他们分开那么长的时间嘛。”
茹泰来笑而不语,他自然知道李准想的定是一些少年心事,却不揭穿。毕竟,谁都有青涩懵懂的时候。
李准见他这么笑着看自己,心里发虚,顾左右而言他道:“茹大哥,你说我们这次出去,能赶在我二哥之前回来吗?”
茹泰来道:“柯师弟此去琼州,我们去的是西京,如无意外的话,应该是我们先回的。”
李准道:“那可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要是被他知道我没在家勤练武功,兴许要埋怨我了。”
茹泰来道:“那怎么会?他若想知道你有没有跟我出来,只要问一问你嫂子,不都知道了嘛?”
李准道:“那不会的,嫂子自己也觉得二哥平时待我严厉了一些,这次我出门前求她,她也应允了要帮我保密的。”
茹泰来道:“那便没事了。要还是被知道了,我们直当是应师弟说出去的。”
应治文撑船撑得好好的,闻言笑骂一句:“茹师兄,这又赖到我头上来了,凭什么不是你说出去的啊?”
李准笑道:“我也觉得茹大哥的可能性更高一些,他平日里最喜欢逗我啦。应大哥,我看你一路上怪辛苦的,要不要我来帮你撑几竿?”
应治文道:“不辛苦的,我们顺流而下,原也不甚费劲。行船其实与练武相似,难者不会,会者不难。”
茹泰来道:“这可开不得玩笑。这河流太急了些,你控制不住的。再说,此去不远,就是陕州了,到了陕州我们就只得转陆路了,那里的三门峡水流更急,河道落差也大,便走不得船啦。”
李准问道:“茹大哥,你只说带我出来见见世面,却不曾说究竟所为何事。”
茹泰来道:“这却是个棘手的事情。西夏兴庆府的马家三兄弟托人从高丽购了一车的货物,是由冠宇镖行负责押运的。搁平时,冠宇镖行只需要亮出他们的镖旗,宵小歹人也只能望风而遁。可这次,偏偏这批货物就被人抢了,负责押镖的几个镖头也都被杀。马家三兄弟的老爹因此气得急火攻心,不出半月就一命呜呼了。”
李准道:“那确说不清了。”
茹泰来道:“更麻烦的是,三兄弟的老二马知礼找到总镖头韦仲理论,韦仲答应照价赔偿,马知礼却说要把父亲的命也算上,非要他们血债血偿。结果二人大打出手,马知礼哪里是韦仲的对手啊,又被打成了重伤,不多久也死了。这次是马家老大找到了我们,想让我们出面来讨个说法。”
李准道:“原来竟是这样。”
应治文叹气道:“辛辛苦苦夺了这囚天金令,却经常要管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这几个月我也处理了许多类似的矛盾纠葛。”
茹泰来道:“话却不能这么说。我们仙来胡在江湖中可以备受尊崇,门派可以历近百年而经久不衰,基业越发壮大,帮众遍及五湖四海,也多是赖金令所赐。却不能只受其利而不尽其责!武林同道以信任而相托付,我们却怕辛苦而生怨愤,如此怎么得行?”
应治文道:“是我失言,茹师兄责备得是。”
茹泰来道:“我倒也不是责备,只是如实感慨,师弟切莫介怀。”
应治文道:“绝无介怀。”
李准道:“涉及到两条人命,两位哥哥此番调解恐怕要费些周折!”
茹泰来道:“哪里是两条人命啊?冠宇镖行还死了四名镖师呢。”
李准道:“江湖之中,原也是处处都不得平静,大家为了讨生活,也不容易。”
应治文道:“那是自然。这世道,也就像兄弟你这般生在殷实之家的人,过得无忧无虑一些。我五六岁便已经随父亲一起在船上打鱼赚钱啦。”
茹泰来道:“这还多亏了我们这几块金令、银令,否则江湖上打打杀杀的事,就更多了。”
李准道:“相信大多数的人,听闻这样的事,也就像我一样,把矛盾的焦点着眼于马家老父和马家老二的两条人命上,而忽略了四名镖师的死活。想来实在是不应该,那背后却是四个鲜活而又惨痛的家庭。”
茹泰来道:“我们小李准年纪不大,却有悲天悯人的情怀,实在难得。许多在江湖混迹了多年的所谓侠客,不过也就是好勇斗狠的沽名钓誉之徒,并不如你这般真有侠义心肠。更不要说那些学了武功,只是想恃强凌弱的宵小恶徒啦!”
李准道:“那也是各位大哥以身作则,我多受熏陶,沾了一丁点侠气罢了。”
应治文笑道:“李兄弟这话说得真有水平。”
李准问道:“茹大哥,冠宇镖行的总部是在西京,因何大家都喜欢说是洛阳的冠宇镖行?”
茹泰来道:“冠宇镖行是现在的名称,名字也不知道改过多少个了,他们韦家世代都是做镖局的,追本溯源,怕有几百年了吧。西京本就是当年的神都洛阳,所以江湖中人都习惯了这样的称谓。”
李准道:“哦,原来如此。上次囚天岛,我看他们镖行的林垚使得一手好飞刀,这次若有幸见到,我倒想跟他求教一番。”
茹泰来道:“那就要看事情处理得是不是顺利了。这次是马家兄弟委托了我们,事情顺利解决之前,我们和韦总镖头他们却要算作是对立的一方,那便不好与他们往来了。”
李准道:“金令在手,肯定顺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