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战后（三）
羊老大沉默片刻，开口道：“孩子，这件事没你想的那么轻松。”
“他能撑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
“我可以为他止血，但接下来呢？孩子，你应该怎么办？”
面对羊老大的问题，刘洪毫不犹豫道：“我带他去天机阁，为他求药！”
“孩子……”
羊老大欲言又止，最终将嘴边的脏话吞了回去。
他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我刚才看到凌昊峰了，那是你们天机阁的少宗主，他的手，已经断了。”
“什……什么？”
刘洪一脸愕然，呆愣片刻，方道：“少宗主他……他怎么没有将手接回去？”
羊老大嘴角微勾，山羊胡子随之颤抖。
“你，应该很清楚吧。”
刘洪如遭雷击，身子往后一仰，跌坐在地。
连少宗主的手都接不回去，天机阁又怎么可能腾得出多余的丹药或者药酒，来治疗老卤？
老卤伤得很重，除了被贯穿的肚腹，还有折断的腿骨和手臂，以及不知是否折断的肋骨。
若是送去医院，他必然落下终身残疾。
“羊老大，你帮我想想办法……”
刘洪慌了神，抱住羊老大的腿：“至少帮他这一次，就一次……”
“小马尾……”
听到这个声音，刘洪立马抬起了头。
他惊恐地看向身后，却见老卤从裤兜里掏出了一盒烟。
哆嗦着手，将一根烟取出，放进了嘴里。
“给我点个火。”
老卤的语气，变得铿锵有力，仿佛神明降世，随手一指，点燃了他的生机明灯。
羊老大直接撇开了头，不愿再看。
刘洪紧紧咬着嘴唇，浑身颤抖着，试图站起来。
可过于惊慌导致发软的腿，根本无法支撑他的体重。
他接连站起好几次，却还是跌倒在地。
“老卤，老卤……”
他四肢并用，一路爬行：“你别说话，求你，别说话！”
几乎崩溃一般，他撕心裂肺地吼着。
老卤轻轻一笑，扯动伤口，又轻轻地咳嗽了起来。
待得爬到他身旁，刘洪的眼泪，已经止不住了。
他好想施展一次火灵诀，可自己的惫懒，又给他留下了无法弥补的因果。
他哆嗦着，盯着自己的手指，而后一个耳光抽在自己脸上。
“我……我点不燃火……”
老卤抬起了手，指了指不远处：“那里，我的打火机……”
刘洪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地上静静躺着一个有些变形的金属打火机。
他没有犹豫，跌跌撞撞地捡起打火机，来到老卤身旁，使劲嗯着。
啪……啪……啪……
接连摁下好几次，他硬是点不燃这个火机，越发惊慌的他，疯狂地扯着自己的头发。
老卤又笑了。
“小马尾，耐心一些。”
他平静地从刘洪手里拿过打火机，摁下一半，等打火机放出煤气后，又全部摁了下去。
啪。
打火机燃出小小火苗，映照得二人的脸，红扑扑的。
“啊……”
老卤叼着烟，试图将火机放在嘴边。
紧接着，手臂，失去了力气……
打火机坠在了地上，老卤也顺势靠在皮卡车上。
好想……再抽一口……
“老卤！！！！！”
刘洪哀嚎着，抓着他的肩膀使劲摇晃，仿佛想要将他摇醒一般。
“别摇了，回光返照已经结束，他……走了。”
羊老大的羊蹄，出现在了他身旁：“孩子，人死魂魄离体，这只是一具皮囊。”
“道理你都懂，回去吧，回天机阁去。”
“江湖之上，总有分别。”
刘洪却又一次开始撕扯起了自己的头发。
他一只手扯，另一只手却在不断抽自己耳光。
“都怪我！都怪我！”
“我若是会天机妙手，他就不会死！”
“我若是会火灵咒，他就能抽上最后一口烟！”
“我若是会……”
“我若是……我若是……”
刘洪陷入了癫狂，不断折磨着自己的肉体，妄图用肉体的疼痛，缓解心中的痛苦。
羊老大眉头一皱。
糟了，这小子可能要走火入魔！
他正想说什么，身旁却是一道黄芒闪过。
紧接着，两米长的黄皮子飞跃而起，将身体蜷成球状，重重撞在了刘洪腰间。
被风哥一撞，刘洪横着飞出，摔在了街上。
他抬起头来，眼中已经满是疯狂。
“来来来！”
风哥四肢伏地，将身体放低，摆出适合攻击的姿态：“和我打一架，打完了，你心里憋着的气，就放出来了！”
刘洪啊的一声大叫，爬起来便对着风哥跑去。
短短几米的路程，他跌跌撞撞，差点摔了三次，终于跑到了风哥面前。
他捏起拳头，毫无章法地胡乱挥击。
相比打人，更像是在击打空气，宣泄自己心中的愤怒。
风哥亦是不惧，不断挥着前爪，对着刘洪一顿猛拍。
刘洪再怎么菜，也是四阶除妖师，实打实地走完了炼体之路，风哥如今被仙道摒弃，只有区区一阶灵怪修为，拍在刘洪身上不痛不痒。
但是，刘洪的拳头，哪怕只是锤他一下，也会将他打得眉头紧皱，胡须颤抖。
“羊老大，我帮他一把吧。”
猪妖看不下去了。
羊老大却将身子一横，挡在了猪妖面前，轻轻摇头。
一场莫名其妙的单挑，在五分钟以后截止。
宣泄完精力的刘洪，神智终于恢复了清醒。
他喘着粗气，仰头看向天空。
“看来，我还需要更加努力的修行。”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站起身来，对着风哥作揖道：“多谢。”
趴在地上的风哥，龇牙咧嘴地摆了摆尾巴。
刘洪也不客气，骑上摩托车，朝着天机阁奔了去。
“喂，小黄仙。”
猪妖一脸不解：“你是有抖m倾向吗？莫名其妙讨一顿毒打？”
“去你妈的！”
风哥直接开喷：“你个猪脑子懂个屁，羊老大肯定懂！”
猪妖疑惑地看向羊老大，却见他亦是一脸懵逼。
“得……”
风哥挣扎着站起，两步助跑，跃上猪妖后背。
“你们还记得我要你们帮忙找的那个女人吗？”
“当年，我差点饿死了。”
“她给了我一碗饭，一个家。”
“顺手而为，不求回报。”
“如今，我也学着她的模样，顺手将这个小子从走火入魔的边缘拉回来。”
“不求回报。”
羊老大瞳仁略微收缩，长长吁了口气。
“你小子啊……”
他无奈地笑道：“放着仙途不走，真要学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