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战后（四）
在风哥强烈要求下，猪妖停留了一会儿。
他等着风哥认认真真站在他背上，给老卤的尸体鞠了个躬，方才无奈地迈开脚步。
没有人给老卤收尸。
倒不是因为别的，圈里人的确不讲究这个。
生前一碗白米粥，胜过死后万吨香。
不过，猪妖和羊老大也没有嘲讽风哥的行为。
一路上，实在过于凄凉。
天机阁放弃了防线，转守为攻，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不计其数的吸血鬼，越过了他们这块难啃的硬骨头，降临地面。
北城区数十万人，全都被集中在了广场，操场等地区。
灵怪和散修们，拼命抵挡着几乎永远杀不完的吸血鬼。
一路之上，遍地都是尸体。
清晨的阳光已经洒下，被阳光晒过的吸血鬼尸体化为飞灰，肉眼可见的，全是人类和灵怪的尸体。
“大黄也没了……”
羊老大喃喃着，低垂着脑袋。
卡在写字楼窗户上，巨大的金毛犬，肚皮被剖了开，肠子肚子流了一地。
“小灰也……”
大黄的尸体旁，有个足有自行车大小的老鼠，四肢朝天，尸体已经硬了。
羊老大的心情很不好。
他是清河灵怪圈子的魁首，每一个灵怪都和他相熟。
经过这一战后，大家都不想说话。
灵怪的死亡名单还没统计，但是，这个比例，恐怕不会比天机阁低。
“老猪……”
羊老大罕见地迷茫了起来：“我是不是不该怂恿大伙儿站出来……”
猪妖倒是个天生乐观的性子，他甩着自己的大耳朵，疑惑道：“你怂恿过吗？”
“我……”
羊老大还想说什么，猪妖却直接打断道：“我先说啊，我是因为梦月舞厅被我砸了才来的。”
“啊？”
羊老大懵逼道。
“这傻逼的意思是，他要守护他最后的娱乐净土。”
风哥搭茬道：“所以带着我们第一时间冲的欣欣舞厅。”
“对啊，”猪妖接茬道：“在牢里的时候，你就算不牵头，我也会冲出来的。”
“我是为了自己，只不过恰好让你赚了个好名声。”
“再说了，灵怪们也不傻，大家伙儿都是为了自己。”
“是因为喜欢清河也好，或者别的也罢，总之，你别以为大家叫你一声老大，你就真把自己当老大了。”
“我们啊，对清河的热爱，不比人类低。”
猪妖一番话，说得羊老大哑口无言，也说得他释然了许多。
灵怪与人类不同，他们深信因果。
决定了来助阵，他们就来了，死在这里，亦是无怨无悔。
走了大概一个小时，终于到了幼儿园门外。
站在猪妖背上的羊老大，一直眯着眼眺望着：“哎，老猪，幼儿园好像没人，看来黑蛾子把周老师和学生们接走了。”
老猪往地上一趴，大耳朵猛扇，气鼓鼓道：“晦气，走这么远，没找着他的人。”
“等我见着他了，非要把他打得站着睡！”
老猪恶狠狠地说着。
此时，一辆公交车开到了幼儿园门口。
见着这仨灵怪，车也停了下来。
一个穿着特殊应变科制服的女人，从驾驶位探出脑袋：“哎，你们仨，幼儿园的人都接走了，可以去别处看看。”
羊老大嗯了一声，一脚踩在猪妖背上：“听到没，赶紧走了。”
猪妖极不情愿地站了起来，嘟囔道：“一点都不给休息，简直是剥削！”
他挪着身子，将路让了出来，等着女人将公交车开过去。
风哥却探出脑袋，问道：“喂，你知道接走周老师那只蝙蝠去哪儿了吗？”
“啊？”
女人懵逼片刻，拿出一个平板，摁了几下，皱眉道：“这个幼儿园最后一批人，的确是一个老师和十多个学生，老师也的确姓周。”
“但是……”
女人眉头皱得更紧了：“她们，是我们的人接回去的啊……”
“啊？”
三人齐齐一愣。
风哥立马追问道：“没有见到大蝙蝠吗？”
女人摇了摇头：“工作日志上没写有灵怪或者散修驻点，等会儿，我打电话问问。”
说罢，她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喂？小徐吗？你接的北城区幼儿园？”
“哦，没事，我遇到羊老大和小黄仙了，他们在找一个蝙蝠。”
“你接人的时候看到那个蝙蝠了吗？”
“哦……哦……啊？”
女人的语气，突然一变，急促道：“你没开玩笑吧？”
片刻后，女人挂断了电话。
她看着平板，一言不发。
等了大概五分钟后，一个视频文件，传了过来。
“羊老大，你自己看吧。”
女人下了车，将平板放在挡风玻璃的雨刷上。
平板里，是周老师。
她哭得眼睛肿成了桃子，断断续续地述说着。
整个视频大概十分钟左右，很快，便播放完毕。
看完后，羊老大深深吸了一口长气。
他修行已久，道心平静，却在今天，有了异常的波动。
“老猪……你看明白了吗？”
猪妖庞大的身体，亦是萧瑟了许多。
他点了点头，一言不发。
风哥却是直接滑下猪妖的身体，飞速在地上爬行着，冲进了幼儿园内。
清晨的阳光，洒落园区，除了凌乱的杂草和散修被肢解的残肢以外，没有看到一具尸体。
然而，阳光被挡住的室内，四处都是吸血鬼的尸骸。
粗略一数，至少有三百有余。
风哥站在大厅里，眼神扫视着，最终停在了大厅破碎的玻璃处。
那里，是一只纯金的脚环。
“这可是我全部的家产打造的，好看吗？”
蝙蝠妖的声音，突兀地在耳边响起。
风哥呼吸一滞，突然间，一缕香火，将他的眼睛覆盖。
大厅的角落处，边符仁身着西装，干瘦且黑，身子透明。
“哎哟，小黄仙。”
他若无其事地走到风哥面前，用手抓住他的胡子，用力一扯。
然而，手却从胡子上穿了过去。
“我的脚环有六斤重，你帮我把它卖了吧。”
“你们仨可不准拿这笔钱喝花酒。”
“钱，留给周老师。”
风哥的眼睛里，含满了泪水，咬着嘴唇轻轻点头。
“好啦，别难过了。”
边符仁想要去拍风哥的脸，手掌却依旧穿了过去。
他悻悻一笑，又仰头大笑了起来。
良久后，又看向周遭。
“还好，被吸血鬼感染了，尸体让阳光一晒，直接没了。”
“省了你们处理的功夫。”
“我走啦，小黄仙。”
“帮我给羊老大和老猪带个话。”
“这辈子，有你们这群兄弟，我觉得吧……”
“没有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