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晚宴再遇

“晚上家里有晚宴，要不要跟我一起下去转一转。”顾辞轻声问道，这两天他看在眼里，沈知意像是自闭一样，把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允许别人踏足一分一毫。

“我不想去，顾辞哥你去吧，我想休息会了。”沈知意淡淡的带着点疏离的语气说道。

顾辞并未在意，他知道沈知意只是生病了，她现在排斥任何人，不愿意和别人交流。

顾母这几天也是变着法的找各种话题和沈知意聊天，可沈知意时而清醒，时而迷糊。

清醒的时候你问她答，不清醒的时候，就一个人看着远处发着呆，像睡着了一样，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可是他们没有任何办法，沈知意不止排斥去医院，更排斥任何医生靠近她。顾辞站起身，看了一眼，沈知意依旧靠在房间阳台的窗口处发着呆

沈知意，一切都是季先生的意思。

沈知意，你已经什么都不是了，曾经洛川市最骄傲的小公主从天上跌落泥潭，你动人的容貌也没了，再出色的学历也抵不过阶下之囚的身份，你现在不过是一个人人都可以踩一脚的牢狱犯。

沈知意，你最好安安分分的听话做事，不要试图反抗我们，季先生可是特意交代了我们，要好好的“招待”你。

那一声声如同魔咒，那一张张扭曲骇人，丑陋至极的面孔，任凭沈知意如何驱赶，就如同无法驱赶的噩梦一样，挥之不去。

“沈小姐。”房门被打开，是顾家的管家，端着一碗燕窝朝着沈知意走来。“沈小姐，这是夫人出去前特意交代我炖的燕窝，您趁热快吃吧。”

沈知意并未接话，只是转头朝管家点了点头，又继续盯着窗外发呆，管家这两日早已习惯了，于是放下手中的碗，便退出了房间。

顾家晚宴上，客人已经陆陆续续的到来，顾辞吩咐了管家务必招呼好沈知意，不要让任何人往二楼去。交代完这些便去了前院招呼客人。

今晚是为他们顾氏开发的新楼盘举办的晚宴，意在拉拢招商，所以今天洛川市排得上名号的世家都会出席。

这两年顾父已近慢慢退出公司，顾氏在顾辞的带领下已逐渐能和季屿川的中承不分伯仲，他需要慢慢的强大，强大到可以守护住他想守护的人。

顾氏虽和中承有个别业务上的往来，但季屿川这两年从来不出席任何活动，可今晚他总有预感，季屿川会出现在这里，所以他不得不先做好防备。

晚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季屿川姗姗来迟，众人的目光全都被吸引过去，只见入口一身黑色西装，身材笔挺的男人阔步走来，身上散发着强大的气势。

顾辞拿着手中的酒杯，眯了眯眼睛迎了上去：“季总，今日怎么有空光临，有失远迎。”

“顾总不必客气。”季屿川嘴上回答着，眼神却并未看向顾辞，而是快速的扫了一眼在场的人。

顾辞看着季屿川的动作，眼底的寒意加深：“季总这是在找什么人？”

“呵，顾总这么喜欢明知故问。”季屿川浅笑，索性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毫不掩饰的表达了他确实是为了找人才来的。

“季总说笑了，我这里不曾有季总想找的人。”顾辞依旧面上波澜不惊，只是双眸带着冷意。

季屿川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双眸探究的看向顾辞，片刻未曾言语。宴会上的人看着洛川市最有能力的两位年轻人，免不了一阵唏嘘。

在场男嘉宾，无论老少均被两人的气势所折服，两人之间的氛围波云诡谲，暗潮汹涌。

而相反所有的年轻富家小姐，无不把想拿下二人，成功嫁入季家或者顾家，两者任意一方，都是人中龙凤，天之骄子。

顾父连忙端着酒杯上前，打破了这二人之间僵硬的气氛：“季总，欢迎来到寒舍，请。”说罢便把刚刚拿的一杯香槟递给季屿川。

季屿川一侧嘴角微微上扬，接过酒杯，和顾父碰了一下，便说道：“你们忙。”

顾辞还想上前说什么，被顾父一把拉住，待到季屿川走远，顾父才说道：“别冲动，该面对的早晚要面对。”

顾辞紧了紧拳头，稳了心神情绪，便恢复淡然。

季屿川则是走到了一边的角落坐了下来，刚坐下不久，便有大胆的女孩子端着酒杯想要来找季屿川搭讪。

季屿川冷眼看着面前搔首弄姿，顾做扭捏的女人，声音冷到了极致：“不想我让人把你丢出去，就离我远一点。”

女人被季屿川冷冽的声音吓得面色发白，身体颤抖的快步离开了。

他坐在那里，幽深的双眸望向前方别墅，手指放在桌上，轻轻的来回扣动着，他鬼使神差的想要来出席这个活动，想着或许有机会看见沈知意。

他一边劝自己放下，那是仇人的女儿，他和沈知意之间只能有恨的，不该有其他。可一想到沈知意恨他，他心脏就没来由的疼，疼的他彻夜不眠。

二楼，顾念意穿着一身白色的燕尾礼服，端着一块蛋糕，跑到了沈知意的房间。

房门被轻轻打开，顾念意探着一颗小脑袋，往房间内瞧了瞧，只见沈知意蜷缩着坐在床上，房间内只开了一盏床头灯。

昏黄的灯光照的沈知意的身影格外的落寞，顾念意拿着蛋糕悄悄的走上前：“阿姨，给你次蛋糕，这个好好吃的。”顾念意用还不伶俐的话语，奶声奶气的说着。

沈知意颤了一下，她知道是顾念意，但她不敢抬头看，她怕看到那双像极了季屿川的双眼。

这三年季屿川于他就像是梦魇一样，挥之不去。

顾念意以为床上的沈知意没有听到，便提高了嗓音：“阿姨，阿姨，蛋糕。”顾念意一边说着，一边伸出肥嘟嘟的小手拉着沈知意的衣服。

沈知意犹豫片刻，缓缓抬头，看向顾念意摇了摇头开口道：“我不吃，你出去吧。”声音沙哑冷漠。

顾念意听到沈知意让自己出去，并未伤心，他这两天听爸爸说，是因为这个阿姨生病了，所以才会这样。

顾念意脱了拖鞋，麻利的爬到了沈知意的床上，坐在沈知意的旁边说道：“阿姨，不怕念念陪你。”

沈知意听到这句话突然眼眶发烫，她看着身旁的小人，心底止不住的愧疚，她知道孩子没有错，孩子是无辜的，可是她没办法控制自己。

沈知意看到这个孩子就忍不住想到季屿川，想到因自己而丢掉姓名的爸爸妈妈。

她一面对顾念意有着无尽的愧疚，一面又被父母惨死的恨意拉扯，她觉得自己仿佛要被撕裂，好疼好疼。

“阿姨，你怎么哭了。”顾念意伸手擦着沈知意脸颊上的泪痕又说道：“阿姨，你是不是想爸爸了，我带你去找他。你不哭。”

顾念意看着沈知意并未回答，又继续说道：“找爸爸抱抱，就不哭了。”

小孩子的世界永远都这么简单，顾念意以为沈知意和自己一样，时间久看不到顾辞就会哭，以为见到了顾辞就会好。

“阿姨没事，只是沙子迷了眼睛。”沈知意犹豫着最终还是把手放在了顾念意的头上，摸了摸。

顾念意顺着沈知意的动作，一把扑进沈知意的怀中，搂着她的脖子蹭了蹭说道：“阿姨，你身上有妈妈味道。”

或许是母子之间的某种感应，顾念意总是忍不住的想要亲近沈知意，尽管沈知意从未对他笑过。甚至连多余的眼神都不曾给过他。

沈知意浑身一滞，抬手拥了拥顾念意，轻轻地说了声：“对不起。”

顾念意抬头，天真的双眸不解的望向沈知意：“阿姨，不对不起。”

沈知意听到他的话，轻声笑了笑：“好。”

说着顾念意便拉了拉沈知意的手说道：“阿姨，想觉觉，找爸爸。”说完便打了个哈欠。

沈知意不忍拒绝，便点了点头，就这样一大一小牵着手，出了房间。

沈知意带着顾念意站在别墅一楼的楼梯口，叫了一个佣人去叫不远处正在和人交流的顾辞。

坐在海棠树旁的季屿川正准备起身离开，却在抬头时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沈知意穿着淡黄色的连衣裙，身材纤细赢弱。

季屿川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得连抬腿都极其困难，他就坐在原地，神色复杂的盯着不远处的那抹倩影。

沈知意又发呆的盯着那两棵海棠树，目光一转，看到了海棠树下坐着的男人，那双细长锐利的黑眸。

整个人一震，像是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猛的甩开顾念意的手便转身准备往楼上跑。

却在转身之际，撞进了顾辞的怀里，顾辞抱着浑身颤抖的沈知意，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的说道：“知意不怕，知意不怕，我带你上去好不好。”

随后腾出一只手，摸了摸顾念意的头，说道：“阿姨不是故意的，走我们送阿姨上去好不好。”

顾念意眼眶微红，颇为委屈的点了点头。顾辞便双手抱着沈知意去了楼上。

季屿川看着三个人，两大一小，只觉得心脏像被无数个针刺一样。密密麻麻的疼痛感裹袭全身。

不少想上来和季屿川攀交情的人，均被他阴沉沉的脸色吓得退避三舍。

顾父顾母看到此情此景，心下暗暗叹气，只怕这两个人的纠葛还未平息啊。

许久，季屿川紧握双手，站起身离场了。肖华从后视镜看到自己老板阴郁的眼神，忍不住好奇。这就去参加了个晚宴，怎么出来就这样了。

“总裁要回哪里？”肖华抬眸看了眼后视镜。

“浅月湾。”说完季屿川便仰头靠在了坐背上，闭着眼睛。

他想过无数次再见的场景，甚至想过再也不见，可真的见到了他好像就不那么坦然的想要放手。

他甚至卑劣的觉得，凭什么他要自己一个人痛苦，她就可以坐了三年牢后，依旧有人爱着。而自己却失去爱人的能力。他的痛苦都是沈知意的父亲带来的。

而自己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 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她作为沈如章的女儿，父债女尝难道不应该吗。

可理智又告诉季屿川，该离沈知意远远的，就算他再怎么强求，他们之间注定没有结局。

他是矛盾的，纠结的，甚至是不甘心的。

车子停稳后，肖华转头看了看闭着眼睛的季屿川，试探的说道：“总裁到了。”

片刻，季屿川睁眼下车，肖华站在车旁，看着前面走着的男人，突然觉得自己总裁也不过才30而已，却背负了太多的东西。

季屿川的背影显得那样的落寞和孤寂，俨然和白日里的意气风发，沉着冷静大相径庭。

或许在强大的人，也总有不能展露于人前的伤疤，即便强大到身居高位，也总有独自舔舐伤口的时候。肖华看着季屿川的背影暗自想到。

季屿川一回来，就把自己关进了书房，他手中拿着刚刚路过客厅拿的芝华士，仰着头猛灌了一口，呛的他眼眶通红，弯腰捂着胸口用力的咳嗽着。

他烦躁的扔掉手中的酒瓶，落地的那一刻瓶身四分五裂，液体流淌了一地，片刻书房里一片狼藉，季屿川像是被抽走了周身的力气一样，颓废的瘫坐在地上，他自嘲的笑了两声，随后扯掉了领口处的领带松了三颗扣子。

手指关节因刚刚用力的撞击在桌上，此刻还带着丝丝血迹，他自十岁起，便一直开始隐忍的活着，即使当年复仇，他也不曾因为沈知意而犹豫过片刻。

可报了仇，他这三年并不快乐，甚至没有松下一口气，三年前沈知意刺向他时，他反而松了口气，那是他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忽然笑了笑，当时在想如果就这样不要醒过来多好，所以明明当时他是有机会打电话求救的，可是他没有。

后来他被救活了，沈知意却被送进了监狱，他一开始是想要放了她的，可是后来他又怕沈知意会离开这里，那样他就再也见不到她了，至少现在自己还能见到她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