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虚丹
“快……快来上船。”北风号上，有人高声说道。
“丘山，你也带着丫头上去。”一位留着灰白胡须的干瘦老者说道。
“爷爷，你不来吗？”小姑娘问道。
“哞……”
“快看，那是什么？”
一道如牛地声音回荡在大海之上，乌云笼罩着桅杆上方，在声声“哞”叫中翻涌不断，势若天倾。
“丘大哥，快过来。”不远处,唐安茹在高声喊道。
四周向前涌动的人群在岳凡身后自动分开，他低下头，压下心头的担忧，看到已经跑到前方的唐安茹,几步赶上，说道：“看样子你对这符船很熟悉？”
“我以前跟父亲上来玩过，虽然船不一样，不过这种船都差不多啦！”唐安茹点点头，笑道。
“是吗？那你快说说船上的小艇在那儿。”看着唐安茹的干净的笑容，岳凡抬头望了一眼滚滚乌云，心情似乎好了一些，笑道。
“在这儿，就挂在这边。”拉着岳凡的衣袖,二人来到符船的另一侧，唐安茹指着船侧悬挂的可以容纳六七人的小船,说道。
“嗯！”岳凡暗暗点头，他抬头回望，看到了北风号甲板上四处张望的沈漆开四人，喊道：“沈兄弟，这边。”
“哎……，丘兄弟，这么巧。啊？……叫咱们过去？”听到有人喊自己，沈漆开转头望来，见是岳凡，他强笑着大声问道。
见到岳凡冲自己招手，沈漆开左右看了看，四周人头攒动，皆聚在绳桥前。
“你看，他们要过来了。”唐安茹指着挤出人群，靠近绳桥的四人，脆声道。
岳凡点头，看了一眼绳桥，复又转头观察起四周的动向。
从绳桥过来的原符船船员从船舱中拉出一个头颅大小，被木架支起的透明水晶球，其中一根细长的金针不断晃动，似有所指。
其余的船员有人操持弓弩羽箭，或是提刀拿剑，以岳凡的眼光看去，其中不乏开窍境的武人。那些武器符文密布，借着船上升起的灯光，可以看到符文四周隐隐扭曲的空气。
身侧的桅杆升起巨大的风帆，风帆密布丝线编织的图案，而就在风帆升好的一瞬间，本来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的风帆忽地停止，一股微微清风从风帆吹出，越来越大。
海风逆向，在帆的高度有大风涌出，耳边风声呼啸，符船动了起来。
“不好，有动静。”
“快看那边……”
耳边响起杂乱的声音，岳凡猛然回头，只见透明水晶中的金针稳稳地指向绳桥方向。
人群嘈杂，靠近绳桥两端的人群乱哄哄的，唯有绳桥上的人仍是小心翼翼的走在上面，在翻涌的海浪上维持着身形的平稳。
沈漆开四人走到绳桥中央，唯有他们在晃动不休的绳桥上步履稳健，眼看着就要走过绳桥。
突然，金针指向绳桥，气氛在一瞬间有些凝固，众人只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自海面跃起，一口咬向绳桥上的几人。
借着两船的灯光，一个狰狞的巨大头颅横在两船中央，木盆大小的双眼扫视着船上的人们，在它犬牙交错嘴里含着绳桥上惊慌的人。
此时有海风吹来，断掉的绳索在空中摇摆着穿过头颅，岳凡眼神一凝。
这竟是一个虚影？
咔——
绳桥断裂，惨叫声传来，越来越弱，最终被呼啸的海风盖过。
呼……
头颅吐了口烟气，那嘴里的人不见已踪影，只见烟气眨眼间被海风撕裂，扬得满天都是。
而船上的众人没有声息，似是被扼住了脖子，一个个头颅伸的老长，望着那巨大的狰狞头颅。
冷冷的海风吹在脸上，岳凡下意识的摸了摸吹在脸上的烟气，他闻了闻，接着陡然变色。
——这居然是骨灰！
“魔孽受死。”
就在此时，王磊的声音轰然炸响，站在符船船头的他手势巨弩，弩箭指向巨颅下方的海面，接着嘣的一声，巨弩带着尖啸射向漆黑的海面。
“在下面……在两船之间的海面。”北风号传来急促的声音。
轰……轰轰……
海上闪起一阵亮光，伴随着巨响，海面炸起一道道水花，直把两船之间的海面搅的混乱不堪。
一个漆黑的身影自海面高高跃起，轻盈的落在了北风号的船头。他浑身罩在一个漆黑的斗篷中，痀偻的身形稳稳地立在船头，俯视着船上正在操纵霹雳火的船员。
“咯咯咯……你们胆子还不小，面对我恶食竟然还敢还手。哼哼……很不错！这样的肉质一定很美味。”沙哑的声音传来，恶食的声音似乎带着一种特殊的力量，让人喉咙发痒。
“好你个魔孽。”江有鱼苍老的声音响起，岳凡只见对面船上似有一道流光划过，直指恶食。
“你们快走，今天恐怕不能善了。”低沉的声音传来，王磊的不知何时来到身边，低声说道。
“王师叔，爷爷他没事吧？”唐安茹紧紧抓住王磊的衣袖，急问道。
“放心，有我在。”王磊看着北风号甲板上的打斗，拍了拍唐安茹的头，说道。
此时北风号上的景象异常惨烈，恶食好似一道幽影，不断的穿行在人群中，被他触及的人浑身干枯，好似风干的枯草，倒在甲板，一碰就碎。
“魔孽休逃。……你们不是对手，快散开。”随着一个个身影倒下，江有鱼气急败坏的追着，飞剑化作一道流光盘旋在人群之上，难以出手。
“哟……还急了。不要着急，等我先尝了点心就吃正菜。”恶食怪笑着，在惊慌的人群中来回移动，让人琢磨不透，浑身恶寒。
“唐姑娘，走吧。”岳凡收回目光，拉着唐安茹的手，走向小艇所在的地方。
“开窍境的修者随我留下，把船靠近北风号。其他人乘坐小艇，能走就走。”背后传来王磊的声音，岳凡二人已经来到甲板的另一侧，同其他人一起放下了一艘艘小艇。
“丘大哥——”
“现在咱们帮不上什么忙，过去也是添乱，不过离得远远的，不让你爷爷他们担心。”见小艇落在海面，岳凡一手抱着唐安茹一手抓着绳索稳稳的落在小艇，同时说道。
等到艇上挤满十个人，小艇划离大船，在涌动的海浪上起起伏伏。而乌云早已遮挡星光，漆黑的海面上，小艇的微光时隐时现，细细数去，大约有六艘小艇。
轰……
巨大的响声盖过了涌动的浪花，起伏中岳凡看着远处的燃起大火的北风号，它被拦腰截断，眼看着沉入海底。
“丘大哥，不知道爷爷他们怎么样了？咱们还是回去吧。”唐安茹看着断裂的北风号，在渐渐远离的小艇上紧紧的抓着岳凡的手，焦急的说道。
“小姑娘说什么……现在怎么能回去。”
“就是，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女娃娃莫说了。”
……
一时间沉闷的小艇吵了起来，远处的火光映照着众人脸上明暗不定。岳凡闭上眼睛，深呼一口气，睁眼看着唐安茹，道：“唐姑娘，我答应了江前辈！——况且咱们这些人回去也无济于事。”
“哼，爷爷那么看好你，你却连帮都不愿意帮。”皱着眉，唐安茹绷着脸不看岳凡，嘴里嘟囔着。
岳凡没有理会唐安茹，他望向快要沉没的北风号，其上的情形一片混乱，浓烟滚滚，看不清具体情形。
“啊……”
“江老头……魔孽，看我磐石身。”
“嘎嘎，这大海之上，你这块石头即使再硬也只有沉到海里的……什么……好你个幻形体……该死……”
风中传来隐约的声音，岳凡猜测着北风号上发生的一切，然而自身见识有限，实在难以猜测，他只好努力的捕捉风中传来的声音，想要了解船上的情形。
小艇在风中渐行渐远，风声越来越大，最后岳凡只能听到呼啸的风声和涌动的海浪。
他心头怅然，转头看着唐安茹，张了张嘴，一个高大的影了出现在海平线上，他张嘴惊呼：“快看，那是什么。”
远处，白色的山峰漂浮在大海之上，向上望去，一栋黑色的楼阁赫然矗立峰顶。
厚厚的乌云之下，通体晶莹的峰体在黑暗中折射着微微白光，一簇簇如同利剑的冰晶直指天空，从下往上看去，竟给人一种无从下脚的感觉。
哞……哞……
轰隆的叫声从不远处传来，脚下的小艇随之震颤，乌云翻滚不休，就在这一声声“哞”叫中，山峰越来越近。
耳旁的风声渐至微弱，涌动的浪花似已无力，山峰渐近，一切海面的活动渐渐静止，空中有一种冷意传来，直叫人打哆嗦。
“嘶……好冷……”
“快看，结冰了，海面结冰了。”
“唐姑娘，来披上。”岳凡取出一件在船上买的长袍，打了个对折，正好披在抱着膀子瑟瑟发抖的唐安茹的身上。
“哼！”唐安茹转过头去，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并不理会岳凡。
见状，岳凡心下稍安，抬头观察着愈近的山峰。
快速移动的山峰并未掀起惊涛骇浪，它来的无声无息，只有愈来愈冷的空气，和冻结的海浪。
渐渐的，岳凡紧了紧身上的衣裳，他低头看了一眼已经冻结的海面，在这不着边际的海上，他还是感到冻结的小艇同冰面一同向身后燃起火光的地方移动。
小艇与不远处的山峰保持着一个固定的距离，以岳凡的目力，他清晰的看到了山峰之上的阁楼前着站着一位身穿金黄铠甲，手持长矛，面白无须的中年将军。
似是感应到岳凡的目光，中年将军侧头看了一眼，冰冷的目光直刺心田，岳凡不由得收回目光，他回头望去，北风号已近在眼前。
“果然是你。”音浪滚滚，中年将军的声音嘶哑，像是撕开的纸张。
“哟，原来是柳南望柳前辈，听说你踏入虚丹境，晚辈在这里恭喜了。”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渐渐沉没的北风号上，恶食站在船头说道。
“爷爷他们呢？”唐安茹突然问道。
“不知道。”目光仔细的搜寻北风号的左右四周，岳凡摇头，就看到柳南望飞身而起。
“孽障，当初就不该放过你。”柳南望大喝一声，身形腾空而起，如箭一般射向沉没的北风号。
霍嚓——
轰隆隆……
“放过？嘎嘎嘎——那也要看看我今天放不放过你。”电光火石之间，一道巨大的魔影升起，一拳轰向了飞身而来的柳南望。
一道道闪电照亮天际，柳南望凌空虚渡，长矛直指魔影，矛尖雾气忽起，转为水光，翻涌着卷向拳头。
“快看，下雪了！”唐安茹脆声说道。
气温骤降，厚重的乌云落下了鹅毛大的雪花，飘落的雪花落在了众人的头上和肩上，也在冰层上平添了一抹白色。
轰！
拳浪相击，水花四溅，魔影的拳头结上了厚厚的白霜，高达十丈的魔躯变的迟缓。
“快走。”轰鸣乍响，岳凡脸色狂变，他一把抱起唐安茹，取下七杀琴挡在身侧作为盾牌，逃也似的踩着冰面远离北风号。
也就在他踏下小艇的同时，激荡的水花四射开来，化作一粒粒水珠，射向了海面的一切。寒意弥漫，一切就在瞬息之间，岳凡回头望去，只看到小艇上的一切已化为冰雕。
“柳前辈这寒冰潮果然够劲，那么就来尝尝我这饿魔身吧……啊嘎嘎……”狂笑响彻天际，饿魔身飞扑而起，狰狞的巨嘴一口咬向柳望。
雪花飘落，滚滚乌云之下，十丈高的饿魔身凌空扑向小小的身影，冰面的岳凡狂奔不休，晶莹的山峰似在眼前。
霍嚓——
闪电照亮脚下的路，柳南望长矛挥舞，一道道浪花涌现，卷向恶食。
“丘大哥，我难受。”怀里的唐安茹涨红着脸，低声说道。
“别怕，咱们离开这片区域就好了。”拍了拍唐安茹的头，岳凡也感觉呼吸不畅，似乎四周的某种东西被抽走，他们变成了离岸的鱼。
身后的大战继续，柳南望挥舞长矛，水流涌现，转而化作一片水域，在呼啸的风声中变化着各种形状。只见水域时而化作水流，时而化作巨浪，然而每每要包裹恶食便被击破，激荡的水花四溅。
岳凡将七杀琴当作一面盾牌，抵挡飞溅的水珠，眼见着高大的冰晶峰就在眼前，其上荆棘密布，难以下脚。
此时冰面的寒意浓重，即使隔着了层木鞋底，仍感到脚面僵直。岳凡倒吸口凉气，刚才的窒息感已不在，他跺了跺脚，往山峰背面跳去。
轰鸣仍旧，绕着山脚，冷意渐去，岳凡大步跑着，有热风迎面而来。
嘎啦……
白雪覆盖冰层，岳凡一脚踩下，印出一个浅浅的脚印，接着就感到脚下一声细微的脆响，身形顿时不动了。
“快看，那是……”稍稍喘息过来的唐安茹恢复了精神，她在岳凡的怀里好奇的看着四周，突然指着前方山峰的另一侧说道。
“好像是一个尾巴，咱们过去看看。”岳凡同时注意到了那个似是鱼尾，却比鱼尾修长的东西，它只露出了一点，其余的隐没在山峰背面。
轻巧落在冰面，往前走着，冰面再也看不到雪花，只看到了冰层下涌动的海水。然而没走几步，袭人的热浪让人不得不靠近山脚，脚下的冰层愈发的薄了。
脚下无处使劲，岳凡就让唐安茹抱住自己脖颈，自己则双手捻着山峰的凸起，那密布的尖锐，一点点的往前移动。此时脚下的冰面只有薄薄一层，他的双脚轻轻的放在冰面，不敢使劲，全身的重量全在双手的手指上，直到温热的海水打湿鞋底，一个血淋淋的修长身影带着些许臃肿出现在眼前。
“这是——蛟？”岳凡惊疑道。
“嗯，这只妖兽在化蛟的路上，我在山上见过。”唐安茹点点头，肯定道。
“那它能说话吗？”话一出口，岳凡心里就后悔了，会说话的妖兽他可见过，眼前这位恐怕要可怕多了，说话也应该不是难事。虽然他此时闭着眼，身上缠绕着的锁链，要是平时的话那离的越远越好，可眼下不同。
“我看他浑身锁链，血迹斑斑，应该是受伤极重。”
“应该能说，要不咱们问问。”唐安茹脆声道。
“也罢，问……”
“噗……咳咳，你们俩竟然在这儿。”没等岳凡说完，不远的海面一个头露了出来，说道。
“王师叔，你没事吧？我爷爷怎么样了？”唐安茹惊喜道。
“咳咳……我没事。你爷爷被打落海里，我也不知道在那儿。狗日的，那魔头竟是虚丹境，今儿个咱们算是栽了。”喘息着，王磊整个人脱离海水，一手攀上峰脚的倒刺。
岳凡注意到这山峰分为了冷热两面，很显然这里是热的那一面，这里的尖刺不再那么锋锐，但炙热的红光却充斥着峰壁。那里的红光如有实质，自峰顶莫名出现的流光如水一般沿着山壁蜿蜒流下，流经蛟时化作锁链死死缠住蛟身，到最后流光流入海里，使得海水沸腾。
“那现在怎么办？”岳凡说着，与唐安茹齐齐的看向向王磊。
“眼下的情况，就要看这位前辈的了。”王磊笑了笑，高声说道：“在下战神宫法修王磊，今日大家遇此困境，这位正在化蛟的前辈可愿合作？”
“战神宫？小东西，你凭什么与某合作？”厚重的声音炸响在三人耳际，蛟睁开眼睛，看向三人。
“就凭这个。”说着，王磊众怀里掏出了一个内里暗红，体表晶莹，拳头大小的珠子。
“至少是领域境的蛟龙血，你有这个东西！”
“王师叔，爹爹把这东西送给你了？”
“这有什么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