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遭受白眼心黯然 彷徨失措难淡定
上班后,我明显感到不对劲。
同事们看我的眼神怪怪的,都像避瘟神一样躲着我。
除了工作、睡觉之外,我茕茕独处,杌陧不安。
我清楚,现在,我的声誉一落千丈。
在同事们看来,我是当代陈世美,在整党活动中,又差点儿被除名,勉强保住了党员身份,成了一堆臭狗屎。
但是,眼下,同事们看我的目光跟以前又不一样。
这天,课间休息时,我准备把借的《儒林外史》、《青春之歌》、《人生》等书还了。
刚到图书馆门口,我就听到了金秀萍和王福佑的对话:
“木弦子像被斗败的公鸡,蛮惨的。”
“……可不是吗,听说木弦子疯了,刚从精神病医院出来……”
我止住了脚步。
瞬间,我明白了近来同事们看我的眼神中的含义,欲哭无泪。
我转身,回到了办公室。
上课铃响了。
我去上代数课。
到了教室,我见学生们坐在各自的座位上,齐刷刷地盯着我,少有的安静。
从上个学期以来,我所教班上的学生好像有些浮躁,课堂秩序不佳。
今天有点反常。
我跨上讲台,看到了黑板上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大粉笔字:“陈世美+疯子,我们不要这样的人上课!”
“谁写的?”我问道。
没有人回答。
“到底谁写的?”我大声叫道,“既然敢写,为什么不敢站出来?”
我看到,司马瑶瑶低下了头。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辛辛苦苦地教你们,你们就这样回报我吗?”
仍然没人吭声。
我转过身去,默默地、缓慢地用黑板擦把黑板上的字擦掉。
我好像跌入万丈深渊,心里几乎崩溃了。
我转过来,用眼光扫了一遍全班同学。
“再见了,同学们。”
说完,我走出了教室。
教室里马上乱成了一锅粥,说笑声、打闹声、口哨声响成一片……
我罢课了。
我要维护我的尊严。
我向庞力功请了假。
回到宿舍,躺到床上,我痛哭起来。
我去贵江市精神病医院住院前,雷素芳劝阻我。我想,自己的病久治不愈,痛苦不堪,尽快治好病是当务之急,不管上哪里治疗都行;再说,病在自己身上,无人能替自己受苦,管别人怎么看呢。
如今看来,我当时想得真是太简单了。
人言可畏。
人言能将人窒息、把人杀死。
就像一个人的脸上被烙上不祥的印记,不容易再抹去一样。
我感觉到,自己在单位已陷入山穷水尽的境地。就像被永远打入另册一样,难有出头之日了……
我一看表,11点半了,快下班了。
我不想让王福佑等人回宿舍后,看到我的倒霉相,也没有胃口吃午饭,就起床走出宿舍,走出校门,顺着大街,来到了郊外。
不知不觉地,我走上了曾经先后与郑桂娜、宋文静约会的田埂。
在1个月里,我与宋文静共见7次面,从未拥抱过,也没有接过吻,我甚至连她的手都没有碰过。
宋文静也没有让我花一分钱。
除了第一次,后6次见面,宋文静每次都带些吃的东西,到吃饭时间,肚子还都不饿,她也没有让我请她吃过一顿饭。
也许,宋文静知道我经济上不宽裕,有意让我节省费用?
不管怎么说,宋文静的体贴、善解人意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宋文静的谈吐不俗、颇有见地,更让我折服。
宋文静与郑桂娜相比,一个纯洁无瑕,一个低俗不堪;一个设身处地,知书达理,深明大义,一个精于算计,过于世故,自私自利。高下立判,泾渭分明。
与宋文静在一起,我才感到轻松、快乐。
我与宋文静交谈、相处,是心与心的交融,精神上的契合。
然而,在我的生命里,宋文静转瞬即逝,昙花一现。
跟宋文静失之交臂,也许是我终生的遗憾。
本来,那天晚上,我和宋文静是要见面的。
卫建民突然把我叫去,给我那封信后,一切都改变了。
我也不可能再去赴约,见宋文静了。
卫建民会把相关情况告诉宋文静。
我在宋文静心目中的良好形象将毁于一旦。她对我也许会非常失望。
眼下,草木依旧,物是人非。
我与宋文静的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现在,我跟诸葛丽娟又和好,也不可能再有别的想法了。
我想,如果卫建民一开始向我介绍宋文静时,我就与宋文静见面,还会有后面的一系列麻烦事吗?
而生活不是演戏,没有如果,不能重来。
世事无常,人生难料。
踏入社会不到两年,迎接我的不是鲜花和掌声,而是一阵当头棒喝。
曾经的雄心壮志已毫无意义,已经沦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我的生活大起大落,大喜大悲,变化之快,令我猝不及防,茫然无措。
生活向我露出了青面獠牙。
我遭遇了人生的滑铁卢。
在我20多年的生命旅程中,一直坎坎坷坷,曲折不平,我要么在谷底、要么在高峰,几乎没在平地上与一般人平起平坐过。
其实,无论什么时候,我依然故我。
但是,我在人们面前的形象常常失真。
在谷底,我被人贬,没有人们说得那么坏。
在高峰,我被人捧,没有人们夸得那么好。
小时候,我被人看不起。
我努力学习,奋发图强,就是要自己被看得起。
考上大学后,我被看得起了。
可现在,我又像从前一样,被看不起了。
从我记事以后,痛苦、孤独就紧跟着我,如影随形,甩也甩不掉。
天哪!我为何不能像常人那样,无忧无虑、舒舒服服、轻轻松松地活呢?
我活得为什么这么累?
我的命为何这么苦呢?
我没偷没抢、没杀人放火,为什么却频频罹祸?
我百思不得其解。
如今,我再次跌入了人生的谷底。
如果我是个厚颜无耻、破罐破摔的人,也就罢了。
我可以当作啥事都没有发生一样,该吃吃,该喝喝,啥事不往心里搁,该干嘛干嘛,得过且过,过一天,少两晌。
我对自己可气又可恼的是,我完全不是这样的人。
在贵江市精神病医院,经过肖曼婷的开导和治疗,本来我已决定调整自己的心态,告诫自己遇事想开一点,开朗一点,洒脱一些,心境平和,淡泊自然,得之不喜,失之不忧,按范仲淹的说法就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尽量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以至于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然而,可能我的修养还不够,自尊心、上进心都极强的我,还做不到猝然临之而不惧,无故加之而不惊,无论如何不能心平气和地接受泼到我身上的脏水,无论如何无法保持淡淡定定、从容不迫,也绝对无法安于或忍受目前的窘况。
必须尽快改变。
我能否爬出谷底,再次实现人生的逆袭?
我独自在田埂上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