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黑云漫天
蒙蒙雨夜中,天像一口黑锅倒扣过来,郑到在荒原上夺命狂奔,硕大的雨点凝结成水箭疾射而来,一个个黑影在四周环伺,他们带着扭曲的笑脸狂舞于这风雨暗夜……
郑到奔跑着,忽而一脚踩入泥地,往下一看!密密麻麻的泥手正扒在他的腿上,企图将他拖入泥潭。这时,一条绿色巨蟒冲撞过来,将郑到撞得向后倒入泥中,巨蟒死死勒住他的脖子,上下颠倒,郑到头被拖入泥浆,泥水侵入口鼻,脑中充斥着血腥味和泥腥味,窒息,无力感拖着他的意识缓缓下沉……
温暖的篝火旁,郑到虽一身伤口,但好歹保住了小命,火焰带来了阵阵暖意,让他有些昏昏欲睡。方子逸和柳春龙一站一坐,盯着火光微微出神。柳小梦握住郑到的手进行治疗,温暖的触感从郑到的指尖传来,缓缓地流进郑到心里。
郑到看着柳小梦,她白皙的面颊上散发着温暖的光晕,神色中似有一些不忍。郑到的手颜色惨白,血液好像流光了,伤口间隐隐可见白骨。郑到恍惚中想起自己的母亲,自记事起他还没见过母亲一面,也不知她身在何处。“她在凡间或许已经有了新的生活了”他有时会这样想。
“还疼吗?”这时柳小梦抬起头,郑到看着她那双大眼睛,不禁心中自嘲到:“分明年纪比我还小,我怎么会想起自己母亲。”郑到有些奇怪,自己一点也不疼,他静静坐着,也不说话,另外三人也没有动静,场景慢慢暗淡沉寂……
直到一阵银白亮光刺透脑海,郑到从梦中惊醒,随后隆隆雷声在耳边炸响。他正盖着被子躺在一处卧房的床上,窗户上传来雨点淅淅沥沥的声音,一切都那么令人安心。痛痒的感觉从四肢百骸中传来,伤口都被处理过了,疗伤丹药也服用了一些,但要痊愈还需一些时间。
郑到回想起晕倒后的层层迷梦,心想:“这难道就是那玄而又玄的心魔吗?”
人有七情六欲,修士也是一样,面对危险,人性本能滋生出恐惧的情感,饶是郑到心智坚定也避免不了。
此时郑到不免想到,与修士战斗和与妖兽战斗截然不同,修士智慧非常,各种诡计、法术层出不穷,招招致命,防不胜防,自己这些手段在斗法中根本不够看。如今仙岛现世,风云汇聚,四方修士赶来,修为比自己出众,战力比自己高强者绝不会少,自己又如何能在众多强者中保存自身觅得机缘?
先前面对不知名三人的围杀,自己险些殒命,那三人却是游刃有余,郑到越想越惊越想越险,前方迷雾重重,九死一生,或许退走再寻机缘也是个办法?
良久郑到吐出一口气,暗叹道:“这心魔当真可怖。”修士修行是逆天而行绝不可畏难退缩,今日退一步,明日退两步,最终退入深渊,难见天日!如今危险还未到来,绝不可先被自己吓怕,郑到坚定信念,为了成仙大梦,自己绝不退缩一步!
他缓缓从床上坐起,每呼吸一次,胸口那处伤口就会疼痛一次,这处伤口被水箭贯穿,是全身受伤最重的一处,想要愈合还需一段时间。郑到在脑中回忆那一击,一阶的水箭接连贯穿了土球和水盾,威力恐怖,此时那一击的所有细节在郑到脑中重现,回忆中风雨在这一瞬慢得几乎静止,水箭头部呈现出一种螺旋状,整个水箭在前进时缓慢旋转,如此一来水箭的穿透性得到了大大的增强,郑到恍然。
人不同于野兽,人的智慧超凡,这些低价法术本就是人所创造的,在原有法术上进行改造的例子在修士界也并不罕见,但这种改进后的法术一般不会外传,个人或家族都会将其视如珍宝。只是不知伏击郑到之人的法术是自创的还是劫掠而得,若是自创,那这三人才智还真当不凡。
郑到催动《九转经》,疼痛感自经脉中传来,看来体内的经脉也有诸多受损,他咬牙强忍,待到《九转经》运行一次后,他察觉自己的法力正在缓慢恢复,《九转经》功法也正在慢慢修复他的躯体。
几个时辰后郑到感觉体内法力恢复了八九成,而后又使用春生术治疗自身伤势,如此循环,又过了几个时辰。期间方子逸与柳家兄妹皆来探望,见郑到正在疗伤,说了几句关心的话后便离开了。
最终郑到身上的轻伤治愈了大半,但胸口的贯穿伤和体内内伤却难以快速治愈,毕竟春生术只是一阶法术,作用有限。
郑到学过许多的一阶法术,涵盖了各个方面,但二阶法术却只有金身咒一个,这也是郑到父亲会的唯一一个二阶法术。练气期修士法力不足,像是郑到,二阶法术恐怕也只能催动五六次,大多数情况还是一阶法术使用较多,但低阶修士斗法中起决定作用的还是这些高阶的法术、符箓或者法器,当然若能将低阶法术改良,战斗中也能有所妙用,但这等才智却不是人人都有的。
郑到知道再使用春生咒效用也不大,不如让身体慢慢恢复,如今仙岛之行前途未卜,还得先找方子逸与柳家兄妹了解一些信息。
原来此时四人正处于一座官驿之中,官驿虽只能供官家使用,但如今此地水灾乱作一团,朝廷又腐败不堪,这样一来多花点钱财也不是不能解决。
“我昏倒这些时日,多谢各位救助了,否则我此番恐怕是凶多吉少。”郑到向三人行礼谢到。
“郑兄不必如此,我等同行本该互帮互助,如此方能走得更远,更何况郑兄此番受伤,还得怪我等决策失误,怎敢担谢。”方子逸回道。
“是啊,郑道友不必如此。”柳春龙也跟着说。
“不管如何,此番情谊在下记住了。”郑到再一拱手。
此时四人正围坐在一处方桌旁,桌上放着临海区域的地图,其上道路地形十分详细,这地图正是郑到先前从陈家要来的。
一会柳小梦关心问到:“郑大哥,你的伤势还好吧?”
“我使用了治疗法术,大部分伤口已经愈合,身上有几处还需慢慢恢复,不过对于行动却是无碍。”郑到回到,语气柔和。柳小梦待人真诚,又生得有几分可爱,郑到不免生出兄长对妹妹的喜爱之情。
“郑道友遭同阶三人围杀,还能逃脱,此番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柳春龙这时安慰到。
有道是,牙打碎往肚子里咽,苦又有谁知道?郑到此番遇袭,符箓用了不少,丹药也消耗了几枚,而灵石身上只有七块,符箓丹药难以补充,下次再生死相搏恐怕战力有所不足,郑到心中不免担忧。他父亲修行一生倒也有些积蓄,但为了冲击筑基期,这些积蓄也花了个精光,最后留给郑到的也就这七块灵石了。
那三人伏击郑到无非是为了灵石,看郑到有此修为,便觉得他应该有些身家,不曾想他却是穷得叮当响,就算是真杀了他也什么都得不到。郑到万分无奈,当他被追得四处逃命狼狈不堪时是真想骂出声来,“别他娘追了,老子也是个穷鬼!”
一声苦笑,而后郑到说到:“如今各方修士云集,可谓泥沙俱下,咱们不得不防。说来惭愧,在下自幼隐于山中,对天下修士并不了解,还得多多请教诸位。”
方子逸答到:“我们既然同行,信息交流自是不能缺少,修士信息虽有点用处,但并不珍贵,郑兄但问无妨。”
“不知各位可认得围杀我的那三人?”方子逸既这么说,郑到也不客气。
方子逸早有所料,答到:“这三人恶名不小,我曾听闻过。他们是淮河一带修士,在低阶修士中成名多年,自称是淮河三鬼,那光着膀子的二人名叫刘武和马勇,称作猛鬼和煞鬼修为与我和柳兄相当,藏身于泥中喜好偷袭那人名叫张连胜称作恶鬼,修为与郑兄相当。三人皆修炼水系功法,一身水系法术,战力出众,他们常藏于淮河中伏击过路修士劫掠资源,一手水遁术与敛息法术使得出神入化,不少修士都惨遭他们毒手,且他们善于掠夺,身上手段和宝物恐怕都是不少,此番若是海上作战他们三人威胁甚大!”
“我们赶到时他们见我们人多势众便退走了,我与方子逸也只是匆匆与他们交手,未能探得对方底细,对这三人,不知郑道友可有何感受?”柳春龙问到。
“那猛鬼和煞鬼有改良的水箭法术,实力不凡,他们虽追杀我,却不慌不忙,还有底牌未出,我若是与其中一个对上,恐怕也只能战平,不能取胜。”郑到咽了一下口水继续说到:“这二人虽危险,却不致命,而那恶鬼却给我一种恐怖之感,他不仅精通水遁,在土遁之术上也造诣不凡,招式威力恐怖,却喜好偷袭,好似就是为了杀人而生,在交手时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每一次出手都要将人逼入死境。”直到现在,郑到想起那突兀一拳,仍能感到蕴涵其中的冷酷杀意。
“张连胜为三鬼之首,确实是不同于一般修士。”方子逸微微点头,“今后还得小心这三人,凡是接近水源的地方,咱们都得仔细防备。”
“这淮河三鬼,经淮河入海不是更快?为何会绕到此处来,正巧撞上我们,真是晦气。”柳春龙骂到。
他这一提,众人也觉得有些奇怪,但思索一阵却都不能得出答案。
方子逸想了一会说到:“仙岛现世,有些天地异象并不奇怪,那淮河入海处估计有些异变,才令他三人绕路而来。”说完他又观察众人面色有些凝重,连气氛也被外面那阴沉沉的天空浸染,于是出言鼓励:“两千年前仙岛现世也有不少门派、家族、散修从中得利,可见这仙岛也并非什么凶恶险境,咱们四人修为在练气期中皆是不弱,只要谨慎行事,此行也必能有所收获。”
听方子逸说完,三人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方子逸手指地图接着讲到:“如今被水灾淹没的城市一共有四座,阳海城、盐城、渔城还有沧水城。阳海城离我们最近,受难程度也最轻,我们可以先前往那里观察情况,说不定还能碰到其他修士可以交易或获取情报。”
三人皆微微点头,郑到也说:“如今仙岛出世的具体地点未定,我等也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计划既定,众人决定稍作休整,下午就出发前往这阳海城。
交谈过后,柳春龙拉着自家妹妹,不停叮嘱叫她千万小心,有什么事要躲在自己身后,柳小梦也乖巧地连连点头。
这时方子逸走到窗口,驻足望去,黑天盖地,山雨朦胧。郑到走到他身旁也向外看去,方子逸并不回头轻声问到,“伤势还好吧?”
“无妨,过些时日就好了。”
一阵风吹来,衣襟渐湿,郑到问道:“你认识之人比这淮河三鬼强者,还有几许?”
方子逸只是微微一笑,“天下英豪何其之多,又怎是两只手能数得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