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情义深重道阻长(6)
“你不要担心这些,你们安全离开后就不要管这里的一切了。把这里忘了,保护好素楝,好好的过日子。素楝的确是中毒了,我猜因为她体质特殊,资质不错,或许在秦狱被选为了下一个试验的对象,只不过,她中天芙蕖的毒不深,我可以解。等我们从饕餮楼回去,我会安排一切。还有你的朋友们,若是他们想走我也会尽力协助。只是我希望,你带着素楝先走。”华璎重复着念叨,他对于素楝似乎是有一种不同寻常的重视和关怀。
“你也喜欢她?”虞槿忍不住说出口,而后又幽幽道,“是啊,她值得被喜欢。”
华璎看着虞槿,不禁好笑,“我是喜欢她。不过你看,她还是和你在一起比较好。你是正经的仙,金凤真身,而我?”这口气中有些无奈的调侃。
“你?不要拿这些理由搪塞我。我知道你待她不同,我也不反对。好姑娘本来就值得所有人追求。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出来,我们公平竞争。”虞槿听出来华璎是抱着必死的心留在这里的,有一丝不忍。
“不了,我放心你。”华璎拍了拍虞槿的背,他相信虞槿不会负他所托。从前他是氓山弟子,现在又确认他是货真价实的上仙,再加上他刚刚那番“平等论”,他放心将妹妹托付。他可以想象自己在婚礼上说出真相之后妖界的混乱,父亲已多年不管事,妹妹要是留在此处势必被自己牵连。将她送走,不告诉她真相,才是最好的安排。他也不打算告诉虞槿,他是素楝的哥哥,因为,素楝姓岑,此生作为岑家和花家的女儿活着可能更自在。
“至于秦狱,你以后会知道的。”华璎想着秦狱所关押的人,若是他告诉虞槿,虞槿可能真的不会走。等到素楝记起往事,她应该会告诉他的。他知道虞槿重情重义,但是有时候太过重情往往会拖泥带水,他们没有能力解救秦狱的所有人,但是也没必要为那些人全部牺牲。他们先走,自己才能义无反顾,或许那时候秦狱的那些人才有活路可言。于是他不再说话,而虞槿也不再过问,他心里已有打算。等从饕餮楼出来,若是真的需要带素楝先走,那他也必然不会将华璎丢在这个魔窟不管的。华璎的欲语还休,还有他话里无意的嘱托,若是自己不明白还好,既然知道,就不能不管。
这世上,无论是情,还是义,都不是那么容易,它们就像两条荆棘丛生、危险重重的路。于是二人稍作歇息,华璎赶回餮山去处理伏夷,而虞槿则在此附近等猗猗,商量相关事宜。至此才有之后的事情,而虞槿终究还是先一步逃出了那饕餮山。此刻,这海上的自由让他想起餮山的未竟事宜。他在想,怎么跟素楝讲,他还要回去?
虞槿走后,素楝独自在这小屋歇息。这小屋看起来破旧不堪,但是除了些灰尘,整洁异常,看来它的前主人也是爱干净的。看这样子,似乎这小屋并未荒废很久,柜子里还有干净的衣裳和被褥,素楝将屋内打扫,换上干净的被褥,又拿出一件白色衣裙换上,时隔许久,她终于能舒舒服服的躺会儿了。
她对着那大海的方向深深作揖,心中默念,“前辈,在此叨扰实在对不住,借前辈的衣物一用,我走的时候必然会洗净放好的。希望前辈不要怪罪。”她念叨完,又想着华璎给她的解药还没吃完,便从那黑色瓶子里掏出一颗药丸,那药丸芬芳中有一股血腥气,说不出是什么怪味道。她吃下这最后一颗,想着不知道那个华璎怎么样了。她发现自己竟然没那么讨厌他了。
算了,先睡一觉再说吧。之前一直处于紧张的状态还不觉得,现在放松了下来才觉得困。她看了看外面,天光大好,一觉醒来,虞槿就该回来了吧。被子上有好闻的花香,还有些许海水的味道,她很快便陷入了梦乡。
梦中,那些破碎的记忆又涌了上来,在一片红色和灰色混合的空间里,出现了好多熟悉的面孔。有张爷爷,还有大熊,还有刘阿婆……这些人被关在一个个铁笼子里,笼子悬在顶上,笼子下是翻滚的红色的水。偶尔有墙上的壁虎掉下去,瞬间便化作一团蒸汽消失在空气中。
这里到底是哪里?梦里有一个大眼睛的小丫头,隔着笼子摸了摸她的额头,还给她递了水。她的嘴唇都干裂了,可是不愿意吃任何东西。她记得刚来这里的时候吃过的东西,香香的,可是吃下去浑身便似长出千万只利爪,狠狠地抓她的全身。她的心肝都快要被掏出来。她记得有个美貌的女子,笑得妩媚,问了她好多话。
忽然眼前的一切又变了,有一个灰布衫、长胡子的爷爷出现了。他的笼子好像离那红色的水格外近,他原本佝偻的身子在高温的炙烤之下缩成了一团。他蜷缩着,却没有发出一丝呻吟,甚至还对着素楝微微笑。可是,那笑比哭还难看。看着素楝伤心的哭了,他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张开嘴,发不出声音,但是素楝知道他在说,“念念,别哭。”
可是她哭的更厉害了,哭的整个梦境都在颤抖。那个大眼睛小女孩又出现了,同时还有一个比女孩子还好看的贵公子。他的眼睛仿佛有泪,他也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还对着自己笑了笑。这笑真好看,和槿哥哥真像。素楝也咧嘴笑了,那干枯的唇因为张嘴而裂开了,鲜血冒了出来。而她的额头也开始冒汗了,她身上那万千利爪又开始折磨她了。她不断的抓自己,手上、腿上都是伤痕。最后,她开始用头撞那铁笼……朦胧中,她听到那公子的怒吼,不是对她的,因为他刚好又回头看着她笑,那么温柔。接着她进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一份甘霖入口,她没有那么难受了。
耳边突然有人在叫自己,“素楝,楝楝,醒醒,醒醒。”素楝一睁眼,那灰色红色,那好看公子,那白胡子爷爷,那大眼睛女孩都不见了。身边只有一人,正是虞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