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旧交不识初相见（9）
华琮在进门之前，心中默默梳理了好几遍，她交待自己的事情，自己都已办妥。窗外的烟花还在噼噼啪啪的响，这是自己准备的惊喜，不知她是否喜欢？那一日，他无意中听到她念一句诗，“年少烟花处处春，”后来自己在废纸堆中找到了她写的字，也是这一句。
他以为她是喜欢的。
她的确是喜欢烟花的，没有女子不喜欢那样的灿烂和热闹。可是他却不知道，这句诗的后一句是：
“北邙空恨清秋月”。
“你放心，我答应你的我都会做到。”他的声音从未这么忐忑。
“好，我这就去换衣服。待吉时你再来接我就是。”吴菡的和颜悦色让华琮受宠若惊。他说话都有些紧张，“你，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会让你父亲坐在上位的，我们会一起给他奉茶，我绝不会怠慢他。”他郑重地保证道。他凑上前去，想拉一下吴菡的手，但是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
吴菡却一改常态主动抓住了他的手，又伸出另外一只手臂轻轻环抱了一下华琮，但她马上抽回手转身离去，消失在重重帘幕之中，红影中只传来她温柔的声音，“你出去吧，我要更衣了。”
华琮呆立在那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从她知道自己是华琮而不是刘炽时，这是他们之间唯一的亲密接触。此时他的心中充满了希望，他想，可能她终于想通了，终于开始看向他了。
他欢乐极了，像个小孩子一样，连下楼都是蹦蹦跳跳的，引得仆人侍从们纷纷侧目。
吴菡看到那叠的整整齐齐的红色嫁衣，那镶满各色宝石的凤冠，那琳琅满目的首饰，一切的一切，都超出了她这个县令女儿的排场。要是那街上的李媒婆看见，肯定要吹嘘的整个清嘉镇都知道，吴县令的千金嫁了一个金龟婿。
曾经，她多么盼望能有这样一个正式的婚礼，和刘炽拜天地、拜高堂，堂堂正正的结为夫妻，从此相扶一生，至死不渝。可是现在，她要嫁人了，新郎却不是他，甚至他都不知道……若有亡魂，他当来质问吧！或许那样，她就可以再看一眼刘炽的面容，因为她已经快记不清楚，她心心念念的炽哥是什么模样了。每当她费劲力气要回忆，却发现那模糊的影子逐渐和华琮的面容重合，让她再分不清楚谁是谁。今日，她会穿上嫁衣，她会跟华琮行跪拜礼，她会依他所愿，和他结为夫妻，但是她也会给刘炽一个交待。唯一不放心的，就是父亲和回到这里的素楝。她只希望华琮看在自己的面上，不要再为难她。或许，她可以将素楝交给瑰云，她知道瑰云今夜也将成婚，而且就住在自己楼下。
而面前的这个女孩儿，应该还不知道吧，今晚出嫁的不止她一人。但今晚她就会知道，就当是自己的私心，她此刻实在不想一个人待着，就让素楝再陪她一会儿吧……这是她最后的平静和幸福。
而她不知道的是，此刻虞槿和绿盈也在楼中，就在瑰云的下一层。辛玥儿为了笼络封家和兰牙一族，特准这二人也一起成婚，一起行礼，由她作见证，以示恩宠。吴菡曾听说过，但她并不相信这事是真的。
绿盈和兰牙，在她看来是不可能的。待一切尘埃落定，绿盈会得到她想要的。
绿盈喜欢华琮，她早就知道。因为那喜欢是溢于言表无法掩藏的，可是绿盈自始至终并没有对自己造成实际伤害，那些有意无意的试探她都能理解，而且也仅仅是试探，点到为止而已。抛开这一层来说，绿盈是个值得被爱的好姑娘。她美丽能干，又和华琮青梅竹马，她跟他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吴菡真心希望这些传言都是假的，她不会占据那位置多久的，她希望绿盈能再等一等。
可是吴菡不知道，绿盈累了，她不想再等了。
此刻，她的确在这饕餮楼的十层，只是她是悄悄来的，并没有人知道。
她看到华琮兴冲冲的上去，又兴冲冲的下来了。那样开心的样子，自己好久都没有见到过了。罢了罢了。她回头看看虞槿，他站在窗口，看着夜空，那里什么也没有。
“在想你的小姑娘啊。”她打趣道。
“是的，她肯定在等我回去。”虞槿感到很抱歉，“可是，我可能回不去了。”
“那你后悔吗？你的选择？”绿盈再次问道，“你选择回来帮华璎的理由是什么？天下大义吗？你为了天下，抛弃了你的爱人。”她说的毫不留情。
是的，她说的一点都没错。可是，如果不这么做，他这辈子都不会心安。他想，如果是素楝，她也会做同样的选择。只不过这饕餮山的秘密，太过残忍，他不想她知道。
“要我说啊，你和华璎还不如兰牙，虽然我并不喜欢他。”绿盈笑了，“我虽不喜欢他，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他比你们做的好。”
“兰牙怎么了？”虞槿印象中，绿盈对兰牙是充满厌恶的，他有一丝不解。
“现在还有点时间，你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绿盈看向虞槿，“兰牙发现我走了，必定发狂，不过最终会找到这里来的。来之前我安排你先走，我和他一起。”
“好。”虞槿点点头。
不知他是说愿意听自己的故事，还是说同意自己的安排，绿盈也没深究，开始讲述她的故事，那也是兰牙的故事。
她觉得自己第一次见兰牙是在跟壶心夫人去雪原寻找锦红花时，可现在看来不是。估计那时候，兰牙就已经认出了她，而她却没有认出他。
她依稀记得自己幼时随父亲来过这雪原，但是却不记得自己在这里救下过一头小狼。那时候雪原山的狼已经不多了，据说因为各界人都前来寻那锦红花，这狼就是为守护这花而生。父亲为寻一株毒心草来到了此处，他出门寻草药去了，自己就待在雪洞中。
那一日，一头母狼带着一头小狼闯了进来。她是认得雪狼的，在来的路上，到处都是雪狼的尸体，六界采花人对他们大肆虐杀，已是旧闻。她没想都自己运气这么不好，她没有呼救，不想父亲因为自己而犯险。可是那母狼，走到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就倒下了，素楝这才看到它的肚子上全是血。它挣扎了几下，再也起不来。那小狼轻轻地舔着那母狼身上的血迹，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