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大义同聚梧州围（2）

瑰云将手中的一对晶石手链退了下来，给孩子们套在手上。“晶石有辟邪的功能，你务必守好他们。”侍女已然流泪，王妃不仅是主子，更是给她庇护的恩人。当下侍女叩首道别，瑰云不再留恋，跟虞梓朝西边安济堂而去。

昭月一边输出灵力，心下十分警醒。这源源不断的压力，极其强悍，并不像只是移尸的作用，似乎有力量跟她平齐甚至超过她的人在外不断施压。长此以往，要是没有人帮她，她也撑不了多长时间。她此刻只盼望伏夷能知道他们在此的困难，及时派人来帮忙。

可是若昭月公主得知真相，肯定会失望。因为此刻，伏夷正坐在大殿，听属下回报梧州的一切，而昭月所面临的困境，正是伏夷预料之中。

他的目的就是既要梧州彻底失控，又不被天下人所唾弃。因为只要攻破了梧州，这西华山就不在话下。

可是，当伏夷得知虞瑾上了西华山，并且西华山地极力量得到加强时，伏夷瞬间有些失控，内心的怒火忍不住就要窜出来。伏夷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因为自从他在四极八柱阵这件事上办事得力，得到天帝信任以来，他便再也没有尝过失败的滋味。原本他将虞瑾派到梧州，并不是想让他跟西华山扯上关系的，而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一方面他派人去“拯救苍生”，另一方面，他也派人去火上浇油。按他的计划，有昭月在虞瑾身旁劝阻，还有尤秦在此为质，即使虞瑾得知自己的本意，想要与之对抗也会权衡一二。而他伏夷，只要得到了这“一二”的机会，便能一举拿下梧州。

前脚虞瑾和昭月刚走，后脚伏夷便派派凌波便跟了上去。之所以派凌波去，一来凌波乃是自己的心腹，比封拓拓更为可靠；二来，打开西华山地极这样的大功劳，当然是自己人来领比较好；还有一条，那便是凌波此人十分刻苦，虽然年岁并不算大，但是灵力竟在自己之上。以他去对付那西华山，或者万不得已，即使需要对付虞瑾，那也足够撑上一段时间了。等到这阵法一成，就算虞瑾有二心，那也无济于事。

凌波此人，也确实是伏夷的好帮手。前几日凌波突然来报，说是已经有了冥界圣女的下落。要是真的找到了冥界圣女，可就了了伏夷的一桩心事。他跟天帝禀报的是，冥界的人和物都已经准备妥当，但是实际上并非如此，还有点问题：那就是冥界的人选有特殊性，必须是具有纯正冥元的圣女，才能有八柱之一的资格。前来投奔的冥保的幼子，也就只有带来的摩舍那草可堪一用了。伏夷当日邀功心切，幼子前来投诚之时便将好消息告知了天帝。后来才得知这一切，可是寻遍六界，也只被告知，那冥界圣女世世代代生活在黑暗的地极中心之底，自万年前成年之后，便再也没人见过她了。而这万年之中，冥界从这六界的老二，逐渐没落，到如今，竟是比人间都不如。他们也一直在寻找这冥界圣女，因为只有找到了圣女，冥界才能有复兴的希望。

后来，凌波和伏夷建立了深厚的信任之后，伏夷就把这件事交给了凌波来做。这人不仅有能力，还十分忠心，这不，这就带来了关于那神秘圣女的好消息。虽然说只是消息，但是这个消息是伏夷自己上百年来都未曾探得的。也因着凌波这样的能力和忠心，加上在伏夷微时相助的情谊，凌波获得了伏夷的全部信任，这才得知了四极八柱阵的秘密。更让伏夷感动的是，当凌波得知伏夷想自己做这个阵法的阵主之时，凌波什么都没问，更是全力支持。这不，在解决西华山地极这件事上，伏夷派凌波前去，凌波也是二话不说，提枪就走了。

伏夷想着，这西华山一解决，接下来便是姑射山了。那尔朱家族的老头子尔朱沧阳，看起来孤高卓绝，但是一听见自己说可以重塑尔朱家的荣耀，竟然就这么同意了。只是这姑射山地极之门，却不是掌握在尔朱沧阳手里的，而是在那尔朱林樰手中。不过，最近伏夷听到了一个好玩的消息，那便是尔朱林樰似乎有一个女儿，而那个女儿便是宫娥青鸟。

早在那天晚上，虞瑾和那女人不清不楚，他就看出来了那女人并非一个侍女那么简单。及至后来，妖界三殿下又处处维护她……

伏夷想到这里，对于昭月这个姐姐有些恨铁不成钢。他一直以为自己的这个姐姐是冷血的，不然怎么在后来分开的那么许多年中，并不曾来看顾自己；不然怎么会在自己得势之后，依然和自己保持距离？或许是因为同样的血脉，也受过同样的苦，伏夷从来不恨，反而很有同感，也很钦佩。也是出于这样的感情，他请来昭月来笼络虞瑾，想要拴住虞瑾，收服虞瑾，但是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冷静自持的姐姐，却被虞瑾收服了。要不是自己不放心，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线，实在是想不到自己的亲姐姐竟然和外人联合来欺骗自己。

即便是经历过人情冷暖，伏夷依旧感叹，这亲姐弟也要做到如此地步……只是为了他心中的理想，这些事情都是值得的。

昭月的贴身侍女，便是伏夷安排的人。但是因为昭月平日里的威严，直到昭月离开之后，此人才将昭月和虞瑾配合，将素问从大牢中带出来的事情告知伏夷。伏夷一开始得知此事，甚是伤心，多有愤怒，不过很快，他便释然了。因为这个侍女无意中听到的一个消息，正好可以解他的燃眉之急。

那便是，那叫青鸟的丫头，乃是姑射仙子尔朱林樰的亲女。

这无异于惊天霹雳，也使伏夷醍醐灌顶。他正愁不知如何解决姑射山地极的事情，这便迎来了好机会。其实，解姑射山地极，关键便在尔朱林樰。她掌握着地极的钥匙，同时她作为上古战神血亲，天生具有超强的灵力。但此人为人正直倔强，也不是一般筹码可以威逼利诱的。

可如果是失散多年的亲女，那就不一样了。

伏夷心中正在酝酿着一个大的计划，所以他吩咐手下，不要打草惊蛇。甚至特地交待，如果清凉殿里需要什么，都要满足。

说起清凉殿，伏夷有些不自在。他确实欠炽姜那个孩子很多，但是这也是无奈之举。如果他有造化，他们终将父慈子孝；如果没有，那他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就像是他跟天帝宴平一样。生在这样的家里，即使是父子亲情，也是需要自己去争取的。伏夷只希望，那本不该出生的孩子，能够早点明白这个道理，不要怨他。

或许是因为得到这个消息十分开心，又或者是他急切想得到父亲的夸奖。今早伏夷亲自进了天罡城一趟，同样他的那个叔叔贺儇在殿内服侍。伏夷没敢把话说死，只是说着姑射山地极、西华山地极如今都已经有了眉目，而他必将很快将四极打开，恭候父皇大驾云云。当然，这些都是他支开那贺儇王殿下之后说的。

可是看到父亲并不明显的喜悦，伏夷又有些后悔，也就没再深入说下去。不过这种事情，伏夷早前经历的太多了。何况如今，在他羽翼渐丰，对于父亲赏识的渴望，愈发没有那么强烈了。伏夷很快调整了心情，又拣了几件父亲可能会喜欢的消息说了，比如妖界华琮不日就带着妖界圣物上天庭了等，但是明显今天这个时机不太对，宴平似乎并不十分开心。伏夷也就识趣的走了，他走后不久，齐笙便也找借口退了出去。

贺儇看他们都走之后，这才又慢慢回到大殿。他一言不发，等着天帝先开口。

“你老实说，关于伏夷那孩子的事情属实吗？”天帝宴平的语气甚是严肃。虽然，他并不像他的孩子依恋他那样，眷念自己的孩子，但是对于伏夷，这个听话能干的儿子，他这几年倒是十分满意，所以想到那最终的结果——那孩子也会随着阵法启动而烟消云散，他偶尔也会生出一丝怜惜。

所以当贺儇告诉他，伏夷有二心时，他并不十分相信贺儇所说的话。因为毕竟相比起来，他和伏夷血缘更加相近。何况，这贺儇的存在，始终是个威胁。即使贺儇现在做低伏小，宴平从心底依然十分忌惮。当初老天帝在世之时，见到他们兄弟俩，对他常常就是疾声厉色，而对于贺儇，乃至那来路不明的玉衡，都是和颜悦色。

这也是他后来与雷家一起密谋，铤而走险的原因之一。

可正是因为宴平自己这样的经历，所以当贺儇跟他说，要小心这个儿子的时候，他才生出了疑心。而贺儇指认伏夷的第一个证据，便是那齐笙。

齐笙竟然是伏夷的人？

宴平不相信。于是，按照他和贺儇提前商议好的，便给了那齐笙机会，让他离开。接下来，就只能属下来报了。

齐笙才出去没多久，宴平心中已经开始不安。但是这种不安很快就消失了，因为他已经决定，一旦确认齐笙是伏夷的人，他便会毫不犹豫，除之而后快。他这一生，最不能容忍便是背叛。当宴平在那王座之上心焦时，贺儇闲庭若步，站在那里闭目养神。

他早就已经知道结果。

过了一会儿，那侍卫便进来了。

“禀陛下，按照陛下吩咐，我一路跟着那齐笙，发现他只是去膳房询问您今日的午膳，还让膳房准备一盏安神的汤。”那侍卫都都不敢抬，直到现在也不清楚，为何天帝要派他去跟踪最为得宠的仙侍齐笙。

“他没见什么人？”宴平不死心也不放心。

“哦，那倒是有，”那侍卫如实回答，“他在路边碰到了璋明公主的贴身侍女，两个人寒暄了几句。属下离得远，没听清楚。”那侍卫的声音有些颤巍巍的。

天帝沉默，他想了半天，又看了看贺儇。贺儇神色如常，并不像谎言被拆穿的模样。于是他再次开口，“你去，带那侍女过来。”

那侍卫却没动，天帝有些生气了，“朕的话你没听见吗？”

“臣不敢。”那侍卫抖动的更厉害了。

天帝气不打一处来，走到那侍卫跟前就是一脚，只把他踢到门边。侍卫缓过来又赶紧爬起来，匍匐在地，等待发落。

贺儇见此情此景，看到无法控制自己愤怒的大哥，想起小时候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是什么让那个如此善良温柔的少年，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是那无尽的欲望，对权力的渴望，对掌控一切的渴望，让他面目全非。

那日日服食的药物，或许放纵了他对于本性的克制。

“皇兄，不可。”贺儇在宴平气急败坏准备踹第二脚时，出手制止了。贺儇握在宴平手腕，紧紧地箍住了他，也顺势探了探他的脉息。确实，他的脉搏急促跳动，似乎正处于难以自控的状态。

宴平没想到贺儇会出手，他回头瞪了贺儇一眼。贺儇并未退缩，只是用双手扶着他的背，将他纯正的天罡之力注入了宴平的背后。宴平眼中的红血丝慢慢地消散，待得他完全恢复神志，发现那侍卫已经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贺儇扶宴平坐下，“若是皇兄不放心，不如请那位侍女来一趟，”他说着又看着那侍卫，“他不敢去，大约是因为璋明吧。皇兄也知道，璋明向来厉害。”

说到璋明，宴平的眼角微微显示出温情。璋明是他的大女儿，是他年少时的第一个孩子，那时一家三口，也过着和和美美的日子，那时的他，此生的追求并不是天帝之位，而只是阖家团圆……所以后来，他总是对璋明偏爱些。

可是再后来他们一家人便渐渐疏远了。因为璋明并不认可他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