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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乔载智回家乡探亲

时光荏苒,乔载智和陈安邦都从官办学堂结业了,陈安邦果然如愿去西洋留学了,乔载智则经钱易引荐,去天津军火机器总局做事。

陈青桐对乔载智说:“你这么多年不回老家了,临去天津卫之前,最好回去与父母见一面,‘儿行千里母担忧’,家里还不知怎么牵挂你呢!”

乔载智怎能不想回家探亲呢?只是怕尚伯伯和舅舅笑他长这么大了还有小儿恋家之态,才不敢提出来。今听舅舅亲口说了,自然高兴,当即就拜别省城的亲人,急切地踏上了回乡之路。

乔载智回到村里时,街上好多人都不认得他了,因他已长成了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他走进家门,见母亲正坐在院子里挑秕谷呢。他走进去,径直走到娘的跟前,双膝跪下,叫一声:“娘!”

他娘猛一抬头,见面前跪着一个人,吓了一跳,听他的声音,这才认出是自己的儿子,就“哎呀”一声,起身就搂住载智的头,哭着说:“俺儿子回来了,俺的载智回来喽。城里又遭洪灾又闹瘟疫的,那会儿可急死娘了!”

说完,两手去他脸上摸索,嘴里说:“变样了,长大了。”

这时乔载德从书房里听见,也跑出来,他拉起弟弟的手,又说又笑的。

乔孟氏也从后院跑出来,叔嫂二人见了礼。

载智给娘亲和兄嫂取出舅舅、伯伯两家带来的礼物,各人看了,都很喜欢。

载智问:“弟弟呢?侄子呢?”

乔孟氏说:“咱兄弟和庆勤出去放风筝了,临走我还嘱咐庆勤,别扒河了井的,这会子倒好回来了。庆俭、庆谦在屋里睡觉呢。”

载智又问:“爹呢?”

他娘说:“去作坊里了。自你金宝叔叔家里摊了事,在家守孝,顾不上作坊了。那里可忙呢,天天有事。”

乔载智对工厂很感兴趣,便让哥哥领着去那里看看。乔载德当然愿意去,兄弟俩手牵着手往外走,她娘和乔孟氏送出大门外。

他俩刚走几步,拐弯处跑来了乔载禄,他不认得二哥,只叫大哥。乔载德问:“你侄子呢?你怎么自己跑回来了?”

载禄带着苦音说:“他在树上呢,下不来了!”

载德、载智听了,心中大急,忙让他带着去找他,载禄回头就跑,她娘和乔孟氏见载禄自己回来了,说话又带着哭腔,就知道准没好事,又见他仨往村外跑,也吓坏了,娘儿俩互相搀扶着跟着跑。

乔载智跑得最快,远远就见溪边的一棵杨树上,庆勤高高地挂在树梢,大风一吹,左摆右晃,摇摇欲坠,把个孩子吓得哇哇大哭,双手死死抱住腕口粗细的树干。

载智二话不说,甩掉鞋袜,奋力往上攀爬。

快到树梢时,因重力加大,大风吹来,摇摆得更厉害了,把庆勤吓得脸焦黄,哭音都变调了。

乔载智喊:“别怕,使劲抓住,二叔来了!”

他怕树梢折断,只缓缓往上蠕动,终于靠近庆勤了,就让他抱住树干岔开两腿骑在自己肩上,然后带着他缓缓下滑。每到一个树杈,他就稍微歇一歇,喘口气,好容易滑到下半截,树干粗些了,才摇晃得不那么狠了。

这时庆勤也就不很害怕了,甚而有些破涕为笑起来。

两人终于平稳落地,树下的人都舒了一口气。依莲不由分说,揪过载禄来照着屁股就打,乔孟氏赶紧拦住,说:“人都下来了,你又打俺小兄弟干么?”

她婆婆一边打载禄,一边骂:“你出来就挑唆着侄子爬高爬低的,出了事却一个人往家里跑。要是跌下来,还不得摔个残废?”

又跑过去抱住庆勤,一迭声地问:“小哎,吓着了吧?快让奶奶看看。”她左看看,右看看,见没有划痕,这才放心,又用手捋着他的头发,嘴里哼着:“扑拉扑拉毛,吓不着;扑拉扑拉头发,吓着人家!”还往地上呼啦了两下,问:“庆勤哎,家来了么?……你说家来了。”又问:“庆勤哎,家来了么?”庆勤赶紧说:“家来了。”他奶奶这才放心。

乔乃德问:“出来放风筝的,怎么爬到树上去了?”

庆勤说:“俺都抬头看风筝,小叔看见树上有一个鸟窝,说窝里准有鸟蛋,要么有小鸟。他想掏鸟蛋,可是那么高他不敢上,说我比他大,要我上。我好容易爬上去了,可是起风了,树梢那么细,摇来晃去的,可吓死我了。”

他奶奶听了,果然是载禄挑唆的,又拧了他的耳朵两把。

载智拦住娘,问他俩:“风筝呢?”俩孩子这才左顾右盼找风筝,哪还有风筝的影子,只好说:“随风跑了。”

载智忍住笑,就说:“以后再出来,做什么就是做什么,可不要三心二意的,记住没?”

载禄回答:“记住了,谢谢叔叔!你今儿救了我侄子,赶明儿我给你垛个小哨儿!”

乔孟氏听了笑弯了腰,说道:“这可乱了辈份了,他哪是你叔叔?他是你二哥!就是爹娘常说的那个在城里的二哥!”

载禄听了,这才知道眼前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二哥,顿时亲得了不得,伸出胳膊让他抱。载智笑着抱起他来,庆勤爬树爬累了,也要爹爹抱,四个人一起去工厂里了。

乔载智远远看着自家的两个工厂,越看越觉得有气派。原来那里早已不是原先的两处石头房子了,近些年不仅翻盖了厂房,配上了仓库,修起了院墙,连门房也建得很气派,里面能住人呢,——如今阿胡和老田都在里面住着。

老田自从东家的家业败了以后,他本想回老家的,可是老伴早已去世,唯一的女儿也早嫁人了,有心回去投奔女婿吧,却又怕住得不舒心,乔向廷请他到工厂里帮着弄弄账,照管一些杂务什么的,老田好生感激,夜里也在门房里住。

工厂附近还盖起了四处宅院呢,分别是曹师傅、大黄、小黄和老魏家的。

老魏早已不在柴火园里的房子里住了,那里如今只做废品仓库了,——他家为了给铁担成亲,便挨着曹师傅的家新起了五间砖瓦房,配有厢房,是座整齐的四合院,新媳妇娶到东厢房里。

加上那三家,织布厂、榨油厂附近新成了一片小村落,颇有生机。

这些都得益于乔向廷,他不仅容纳了他们这几个外乡人在此安居乐业,还用自家的产业养活了十里八乡的好多穷人,维持了人们的生计。

他四个来到织布厂门外,一听到机器的轰鸣声,乔载智心里就很欣喜,因为他一贯主张“实业救国”的,再说,自己很快就要去军火机器总局做事了,所以对机器尤为感兴趣。

刚进大门,就见老田正红着脸训斥一个工人呢。可那工人却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嘴里嘟囔着,不服管,意思是嫌他小题大做。老田气忿忿的,这时乔向廷走过来,先问了两人几句话,又训了那个工人几句,然后替那位工人打圆场,说下不为例啊。

那工人见东家比较和气,便又顶撞了老田两句,说声:“有东家在这里呢!你算老几啊?”

说完,转身又去看机器了。

曹师傅看不过去,也对东家说:“这个家伙得狠训他一顿才行,他看着机器睡着了好几回了。老田说他两句不多!东家您甭心太软,不然更难治了。”

老田听了这话,感激曹师傅之余,又有感于东家在他和伙计之间和稀泥,顿时觉得有些委屈了。

乔载智紧走两步,叫了声“爹”。

乔向廷转头见是二儿子回来了,心里喜欢,忙替大家引荐,好些工人都过来见过二少爷。

老田也忙见了礼,却终因刚才东家没替自己争理,郁郁寡欢的。

乔向廷呵呵地笑着,说声:“老田你别委屈了。正好这孩子回来了,待会儿我请你家去喝酒,给你赔不是。”

老田听了这话,这才略微扳回点面子来,忙换了笑脸说:“东家您说哪里话呢?我委屈啥哩?您就是心太善,一心为了工人好,又加上脸太软,慢慢惯得伙计们偷奸磨滑。我也是为了厂子好!”

曹师傅说:“嗯呢,都是好意,别往心里头去了吧。”

大黄、小黄、李显、李赫等人也忙过来见过乔载智。

大黄说道:“二少爷在城里念书,必是见过世面的,您去看看我师傅他老人家造的机器好不好。哦,主机是买来的,剩下的都是他自己鼓捣出来的,您看配的可合适?中使不中使?”

小黄笑着说:“哈哈,连伙计们都学会操作了,怎地不中使?嗯,再让洋学生看看,给改进一二也好。”

乔载智跟着大家进去看了一遭,果然见大机器带动着好些土儿吧唧的玩意转的正欢。

这时,那些工人见他们进来了,一个个都全神贯注,不再马虎了。

老田让大家忙去,他又领着载智去油坊看了看。回来后又开了仓库,去里面看了,指着说:“这是精品,这是次品,这是废品。”

乔载智很诧异,问:“怎地还有这么多次品、废品?卖得出去吗?”

老田苦笑道:“要不我撒急呢。伙计看着机器都能睡着,能不出次品、废品吗?不光堆积在这里,连你家柴园那两间房里,也堆着废品呢。唉,这样的布咋卖?不值钱!”

乔载智听了,又看看买来的棉花也堆成垛,却织出了这么多次品、废品,他怎不惋惜。心想:“如何才能帮爹爹兴利除弊呢?”

午饭时,家里果然置了酒,曹师傅、老魏、老田等人都来了。乔慕贵的两个女儿忙将自己做的菜蔬也送了过来。自从铁担娶了亲,老魏两口子也就搬到自家新宅子里住了,魏嫂伺候媳妇坐月子呢,不能来帮工了,平常家里的事,多亏载德家的操持,有依莲在后面指导着,大事小情倒也过得去。

男人们都在上房落座,载德、载智把盏。

庆俭和庆谦年龄还小,跟着女人们在厨屋吃饭,载禄和庆勤这俩大点的孩子却不正经坐着吃饭,一会儿跑进厨屋,一会儿跑进上房,曹师傅就给他俩夹菜吃,他俩抓着鸡爪子、鱼尾巴之类的菜肴边吃边跑。

那载禄吃完了手里的鸡爪子,又跑进上房去要鸡翅膀,却见老田正抓着鸡翅膀啃呢,他登时急了,把啃剩的鸡爪子往桌上一摔,又抓起老田的筷子往地上一掼,就地打起滚来。

大人都劝,她娘也忙从厨下赶过来一看究竟。

载禄见大人这么关注他,更不依不饶了,非要老田吐出来不可,把老田羞臊得坐不住。

他爹见小儿子又使性子了,知道守着外人劝也劝不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就去里间的抽屉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玩意来,归坐后对载禄说:“好孩子,别哭了,快看你舅舅给我捎回来的打火机!真跷蹊,你看,拔开盖儿,一转小轮子就呲火星子,一呲火星子油焾子就出火,稀奇不稀奇?哈哈,我点旱烟可不用再拼打那火镰火石了,这玩意忒好使了!”说完,用力猛转那轮子,转了两三下,果然打起火来。

乔载禄一看,一下就被吸引住了,就从地上爬起来,要过那东西来看,只见外壳是纯银色的,里头的齿轮、焾子那么精巧,真让人喜欢。

原来,这是一位富商赠给青桐的,青桐让载智给姐夫捎回来了。

载禄学着打了两下,但力气太小,打不着。他又要撒急,乔向廷忙说:“这东西是掌油的。开了盖儿了跑了油了,我再加点油就好了。”说完,又起身从里间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瓶来,里面装着黄澄澄的洋油,他拔开打火机的后屁股滴了好几滴进去,然后又忙插紧,果然很容易打着了。

这下可把乔载禄乐坏了,又夺过来打了几下,他也打着火了,乐得蹦起来。

他爹却说:“小孩子可不敢玩火。水火无情,可不是闹着玩的!”

说完就往回要,载禄还没玩够呢,他爹就说:“我要点烟呢。”就往烟锅里装旱烟,载禄正要再试身手,不料他爹却自己点着了。这下载禄又不乐意了,哭着闹着,非要他爹把烟头摁死,由他打着火机重新点燃才罢。

乔向廷吸着旱烟,连哄带骗收回打火机,又放到里屋的抽屉里去了,回座招呼大家吃酒。桌上只有乔向廷、老田和李显李赫兄弟能喝点,老田却怕喝醉了出丑,一直放不开量。

乔向廷因上午阻拦他训斥伙计的事,心里欠他一礼,便格外敬重他,不住地劝酒。

曹师傅看着老田,叹口气说:“唉,老哥以前在我女婿家里时,酒是不用劝的。怎么如今到了这新东家这里,酒量反而减了?”

老田见他提起老东家来,眼圈一红,说:“唉,说起老东家,他对我真不错。按理,我该为他守孝,滴酒不沾。可新东家对我更好,托我管账、管事,我该陪东家喝两杯才是。”

乔载智替他斟酒,老田说:“二少爷在城里读书,又进过洋学堂,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咱这工厂该咋个管法,说说你的高见呗。”

乔载智惭愧地笑笑,说:“我在学校里没学这个。赶明儿我进了官府的机器局,看看他们是咋管的,回来咱再照着办。”

大黄问:“你在官办学校里上学,他们就不教你如何做官如何管人吗?”

乔载智笑道:“我学的新学,不教这个。”

大家纳闷地问:“那新学学什么?”

载智说:“新学学的东西可多呢,上至天文,下至地理,物理化学……哦,说这个你们也不懂得。就这么说吧,咱们烧菜,要放盐巴吧,我知道盐巴是什么组成的,还有咱们喝的水,又叫做氢二氧。再个,什么东西和什么东西放一起,一加热,能生成什么;再个,物体如何受力,怎样运动等等。”

大家都全神贯注地听着,连载禄进进出出地捣乱也都不在意了。

乔载智又说了一大通,老魏不耐烦了,直接问一句:“你就说,你去了军火机器总局能做什么吧。”

乔载智想了一想,说:“我能造火药,去炼铁也懂火候,炼出铁来就可以造机器,有了机器就能建工厂,有了工厂,就什么也都有了,这叫国富民强。到那时,咱也造枪造炮,再也不怕洋鬼子了。又加上咱地大物博,什么原料也不缺,想造什么就造什么。谁要敢来欺负咱,就叫他有来无回!”说完,两眼放光。

乔向廷磕磕烟锅,咳了一声,说道:“那敢情好。只怕弄不成,白欢喜一场。”

曹师傅忙问:“怎么的呢?”乔向廷叹口气说:“你不见前一抹儿来的那位彭公吗?他可是一身正气、一心干事的人,可他干的成吗?所以要想干成事,须从根儿上着手。”

众人问:“怎样从根儿上着手?”乔向廷说:“先得把管事的人管好了,把好人留下,把孬种撵了,然后大家才能专心干事,这是第一招。接着就得定规矩,制出条条杠杠来让大家都照着办。为啥非得定规矩呢?因为圣人不常有,所以单靠人是靠不住的,唯有靠规矩,靠王法,才能管长远。圣人只要把规矩立起来,世世传承,那样人们就只管照着规矩办事也就是了!以后的人之所以成为圣人,可能恰是因为他不愿彰显自己,只愿彰显规矩、王法吧,这样的圣人,是圣人中的圣人,千年不遇!”

大家听了,不由得对东家刮目相看起来,连载智也频频点头,他想不到一向沉默寡言的父亲,竟还有这么高深的见识,不过,他说的圣人不愿彰显自己的话,似乎也有出处的,后来他想起来了,是《道德经》里的一句话:“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焉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

他不知道父亲是否读过《道德经》,但他由此相信,有时一个人的想法,往往会和书上的话不谋而合。

李显突然问:“赶明儿二少爷去天津军火机器总局做事了,也是吃官饭的人了,是不是也要穿蟒袍、配顶戴、戴花翎呢?”

乔载智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我想不会吧,又不是去做官,只是去做工,短衣打扮才爽利些。”

李赫说:“你即便不穿官衣,也是吃官饭的人,已是身入公门了,以后要发达了可别忘了咱们!”说完,要敬载智一杯。

载智知道与他们不能谈天,只敷衍应付罢了。

乔向廷在一边听着,突然觉得李赫的话甚是有理,自己家里已然出了一个吃官饭的人了,过后该去上上坟,告诉列祖列宗这件喜事,让他们保佑孩子仕途顺利,可别遭了彭公的厄运。

正想着呢,突听外面一片喊声,接着就见小黄家的跑进来,哆哆嗦嗦地说:“可了不得了,柴火园里走水了。快去救火啊!”

这时就听见大黄家的也在外面喊。把大家惊得差点掀翻桌子,忙跑到大门外去看,只见柴火园三间小屋里浓烟滚滚,火苗子也起来了。大家忙去水缸里取水,也有提着水桶往井沿跑的。水从窗口里泼进去,黄烟更浓了。

这时邻里乡亲也都跑来了,也有端着脸盆的,也有提着木桶的,有的心慌找不到家什,就把尿盆端出来的。大家来回奔跑,七手八脚取水,终于熄灭了火苗,后来也不冒烟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见脸上不是灰就是泥,都嘿嘿地笑起来。

众人这才问是怎么回事。乔孟氏说:“我要溜干粮,就来园子里抱柴火,却闻到屋里有烧布的臭味,扒着窗子一看,我娘哎,就见俺兄弟在里头呢,地上和布堆上都是火,他连跺脚带扑腾的,想把火扑灭,可是浓烟却把他熏晕了,倒在了地上,眼看就要烧着他了。我差点吓死,就去推门,谁想里头插着呢!我也顾不得了,一头撞过去,——你看我头上的包。幸亏这门栓糠了,我三撞两撞的,好容易撞开了,我抱起他就往外跑,这时火已经起来了,您去看看他脸上还有眉毛吗?连小辫子也烧焦了。唉,要是晚来一步,俺兄弟可就……”

说着,不由地后怕起来,哭出了声。

乔向廷这才想起他来,忙问:“他在哪呢?”

依莲正在墙根底下搂着他呢,不住地说:“就这一会儿没听见他的动静,心道可老实一霎吧,却没想到却惹出这么大祸来!多亏了各位了,要不然引着外面的柴火,又连着宅子,那可就……”说着也哽咽了。

乔向廷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抓着载禄就打,曹师傅赶紧拦住,劝道:“你这是干嘛呢?孩子还小,他又不是故意的,人好歹没事就是万幸了!再说,里头净些烂布,谁稀罕?烧了就烧了吧。”

乔向廷这才不再打孩子了。载禄吓得脸焦黄,还没缓过神来呢。

他爹又问:“你怎么引着火的?”

他哆嗦着嘴唇,懦懦地说:“我偷出打火机来,怕别人看见,就插住门,可是打不着,准是又跑气了。我又偷出洋油来,往里加了点油,打着了。可是地下也是油,扑棱一下着火了。后来的,我也不知道了……”

乔向廷一跺脚,恨恨地骂一句:“孽障,你早晚害死全家!”

大家都劝,他也只好作罢,又向大家道了谢,邀请去家里洗手。小黄说:“家里连水壶里的水也泼进去了,哪还有水?各人都回家去洗吧。真是远亲不如近邻!”

大家都谦辞两句,各自散了。

从这天起,载禄老实了几天,载德把他和庆勤、庆俭、庆谦一起叫进书房里,每天督促他四个读书。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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