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坐而论道
“柳白幼时多受称赞,知道青白先生降世,出于好奇,便去了苏府见了先生一面,没想到,先生如今竟然还记得。”
苏青白耸了耸肩,
“不说剑阁柳家和苏家之间世交的关系,便是柳白你,本身便值得我关注。世人只知道你父亲柳长空先生一手柳家剑法在南晋的独立后,确定了剑阁在修行界的地位,却没有人注意过,你柳白在剑道上的天赋不仅不逊于自己的父亲,甚至更胜一筹,
我更是知道,你父亲的剑法能够达到如今的地步,也是因为你曾经改进过柳家剑法导致的。”
柳白笑了笑,对于苏青白说的话,他并不在意,
他生于剑道世家,从小便长在南晋最大的修行门派,剑阁之中,接触到的不是琴棋书画,也不是史书典论,反而接触最多的便是剑,让他心动的,也只有剑!
正是因为这种痴迷,让他在第一次接触到剑道的时候,便直觉一般的察觉到了柳家剑法的问题,并多次试图改进,这才改进了家传剑法,让自己的父亲达到了知命巅峰的修为,甚至,有着更进一步的趋势。
“或许,柳白在剑道确有一些天赋,可到底不如先生,先生年纪尚轻,便已经走出自己的道,而柳白,自改良家传剑法后,便再此悟剑,可时至今日,依旧未有所获。”
柳白这话的语气有些落寞,不过也正常,换做谁在年幼时被众人夸赞,言语间多次谈及,未来必定成为天下第一,
结果没几年就出现一个天赋更强大的存在,而修行界中也出现了柯浩然这般人物,压力都会很大,
不过,柳白从来都不是会服软的人,在目睹了苏青白的天赋,耳闻了柯浩然的传说后,柳白更下定决心走出自己的道,与柯浩然一战。
这也是他会来到这里悟剑的原因之一,
不过,想来,不久前柯浩然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了,所以,才会这般落寞吧,
毕竟,以他为目标,在自己还没有达成目标,与之一战时,突然发现,这多年一直渴望着的一战变成了虚妄的愿望,都会感到落寞河无力吧。
苏青白叹了口气,轻声说到,
“你其实不用这般沮丧,二十余岁便走到知命境,伱在修行一道的天赋毋庸置疑,便是剑道,柳家剑法已经是一个成功的例子,你不过是想要精益求精罢了。”
柳白的落寞不过只是一句抱怨,又或者说是对自己的失望,转瞬即逝,
他看着面前那黄滔滚滚,奔流不息的大河,语气十分空洞,
“但,柳家剑法不是我想要的剑,”
他猛的站起身,似述说,又似发泄,
直抒胸臆的同时,也发扬着自己的抱负。
“我渴望的剑,当如古之君子,中直坚韧。
我渴望的剑,当如这河水,生生不息,
我渴望的剑,当如这大河,势不可挡,
我渴望的剑,不应以外物所控,应直抒胸臆,应近远皆宜......”
柳白的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庄重,他整个人便如他所说的那样,如同一位古之君子,坚挺,沉稳。
或许是因为柳白那话中带来的少年意气太重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青白亦心有感悟,
竟也从地上站了起来,面向如同瀑布一般,不断发出轰鸣的大河朗声述言。
“剑,古之圣品也,至尊至贵,人神咸崇。乃短兵之祖,近搏之器,以道艺精深,遂入玄传奇......
世间剑师用剑,均将剑看做杀伐之器,以念为剑,御剑杀人,行走之间,神剑御空。
他们之中虽然很多人都有着自己的剑道,并且这些剑道也都很强,
可,剑到底是短兵之器,应握于手中,随身而斩,而非有念力操控,
剑是一种最强大的武器,但也是一种养气之物,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德强兼备,方为君子,当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
柳白闻言,爽朗一笑,从腰间抽出自己的佩剑——一把来自剑阁铸剑师打造的青釭剑,
“说的好,剑为君子之器,也该慎思,明辨才是!
剑有剑招,有剑意,有剑势,
我的剑招来自柳家剑法,讲究的便是循环渐进,循环往复,”
说着,柳白便在这陡峭如悬崖的河岸上舞动了起来,舞的便是剑阁柳家的柳家剑法,
就如柳白说的那样,柳家剑法杀伤力并不大,但却十分精妙,在经过他的改进后,更是抛弃了原本刻板的招式套路,剑招与剑招之间的联系更为紧密,彼此之间的转换也更为顺畅。
“我的剑势来自大河,应如这河水一般,势不可挡!”
柳白的剑舞动的更快了,开始带动周围的天地元气,形成一道道的剑芒,侵蚀着周围的环境,
他对着面前的大河挥剑,这一剑,当真如他说的那样,势不可挡,
仅这一剑,便让这条流转了无数年的大河停滞了下来,
河水断了,
如同布匹一般,被柳白这一剑斩断。
“我的剑意,当如天下溪流,生生不息,连绵不绝!”
柳白周围的天地元气开始聚集,伴随着柳白意志的变化,开始从无形想着有形转换,
伴随着他那一直没有停歇的剑舞,
在他生生不息的意志影响下,天地之间不断汇集过来的天地元气,在他的周身形成了一条虚幻的溪流,
不!
那组成溪流的不是一滴滴的水,反而是一柄柄剑的虚影,这是一条完全由剑组成的溪流!
这条剑影溪流,跟随者柳白的动作,在他的身体周围不断地旋转,环绕,飞舞,
慢慢的,这条溪流变成小河,小河变成大河,而大河,也在向着大海转换,
就在这剑影大河即将转化成剑海的时候,
柳白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怎么停下来了?明明就差一步。”
苏青白轻声问道,
柳白摇了摇头,十分干脆利落的说到,
“剑海确实很强,无数的剑意所化的剑影,所带来的效果是无法想象的,
大海是天下水系的重点,它可以包含万物,但,到底缺少了几分,溪流河水那一往无前的气势,
包含万物不是的我的意志,一往无前才是,
世间万物,没有十全十美的,十全九美便很好,
我这剑,到如今这样,就很好。”
苏青白听到这话,微微低下头,深思便可,似有所感,却又有些摸不到头绪,
片刻后,他抬起头,看向柳白,
“仅凭你在剑道上的天赋,便足以占据世间修士的巅峰,
今日之后,有了你这剑道加成,在剑道上,你必定称圣!”
“剑圣......”
柳白喃喃了一句,嘴角微微勾起,
“我很喜欢!”
“你这剑,叫什么?”
苏青白又问,
柳白看着那被自己斩了一剑,却只在河谷之中留下痕迹,却对那些河水完全没有任何影响的大河,
“既然是在河边悟道,又是河水剑意,便叫大河剑吧!”
听到这个名字,苏青白的内心很是激动,
虽然知道,无论有没有自己,柳白都会悟道这剑意,
无论有没有自己,柳白的剑,依旧会叫做大河剑,
但,当他真的亲眼看到大河剑的出现,看到柳白悟剑成功,
内心的激情彭拜还是无法抑制,
情绪高涨的青白,对着身旁的黑色礁石,双指成剑,模仿着柳白刚才舞剑时散发出来的气势,用力一点,
那剑指便如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一般,轻而易举的插入了礁石之中,
一阵舞动后,
那黑色礁石上赫然留下了一串大字,
“柳白悟剑于此!——青白留字。”
如今苏青白在修行界虽然不如夫子和柯浩然那般地位高大,却也因为自身实力,以及夫子的辈分原因,有着很高的地位,
他能够在这里留下这样的字句,自然代表着许多特殊的含义,
其中一点,便是他对于柳白的肯定,
就算未来,柳白在修行界毫无进展,有着这一块碑,有着苏青白写下的这些字,他的剑,也会受到修行界众多修行者的尊重,
因为,这剑,是被书院青白先生所承认过的。
青白看向柳白,
“虽然你的剑成了,不过,我们之间的讨论才刚刚开始,不如继续?”
柳白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剑随手的插在地上,盘膝而坐,
“我的道只有剑,我从初识天地开始,接触的也只有剑,所以,我继续说剑。
剑,当以剑者为根,以人为本,须量人而定,
人之形貌大小长短不一也,制剑以供其服,非直以观美......”
柳白开始讲述剑,从剑的制式,到如今世间所流传开来的,普通人中的剑法,再到修行界那些盛行的剑招剑意,
由浅入深,在有深入浅,
柳白对于剑的讲解很详细,也很庞大,
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知道苏青白如今的身份,地位是不会去重复他人的道,还是因为他本身就不在意自己的道被流传出去,
丝毫没有弊帚自珍的意思,反而将自己刚刚悟到的大河剑十分详细的交给苏青白,
柳白讲完了,
他讲的都是剑,正如他说的那样,他的世界之中,只有剑,
苏青白开始开口,
柳白讲剑,他便讲念,
身为念师,而且是六境的念师,他对于念的理解完全不逊于柳白对于剑的理解,甚至隐约更胜一筹。
“念,为人之思绪,便如剑意,以人的意志为转化,以修行者的念力为根基,
不同意剑师,符师的浅尝辄止,以念为工具,勾结天地元气,而是更进一步,
去深究念的本身,念的作用,
世间修行者分五境,初识,感知,不惑,洞玄,知命。五种境界,只要修为到了,心境到了,便可以更进一步,
但五境之上的境界却是不同,
修行者越过五境,便要开始构建属于自己的世界,第六境是对这天地的理解和探查,
无论是天启,寂灭,无量,天魔还是无距,本质上都是对已经存在的天地元气的规则的利用,
随着理解的深入,也就是第七境,便需要开始真正的构造自己的世界,
魔宗之不朽,书院之超凡,道门之羽化,佛门之涅盘,这些境界代表着的将不在完全是已经存在的世界规则,反而是根据不同的念力特性而延伸出来的各自的规则,
不朽的不死不灭,超凡的超脱天地,羽化的同化天地,涅盘的脱胎换骨,都是如此......”
和柳白不同,
柳白讲的是已知的剑,
青白讲的是未知的念,
如果说,柳白讲的剑是如今青白便可以学习使用的,
那青白讲的念,便是柳白未来才可以接触了解的,
柳白为青白垫定基础,青白为柳白开拓前路。
青白以念为题,概述了一下念力的特性,然后以五境之上的境界为例,开始详述不同念力特性的特点,特征,
同样的由浅入深,有深入浅,
两人虽然境界不同,对人生的看法,和阅历同样也不同,
但是,两人彼此之间的论道,却对双方都有着许多进益,
于是,两人便沉溺于这种无形的修行进益之中,从早上谈到了晚上,
你说完,我说,
我说完,你说。
彼此相互轮回,
从最开始对自己修的法的介绍,到对自己道的阐述,
变成了后来,双方相互启迪,有了收获相互分享,
一连数日,两人都在论道之中没有任何变化,
直到两人的肚子都开始叫唤,直到两人都已经饿的虚弱的无法行动时,这才停了下来,
停下来后,两人也从这种修道的疯狂中清醒了过来,
看着对方,两人不约而同的开怀大笑,
在这笑容中,在这些日子的论道中,
两人的关系也从最开始的陌生变得熟识,再到如今的互相引为知己。
简单的从包裹中掏出干粮,就这水囊中的水吞咽起来,这才说起题外话。
“既然你已经悟剑,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是继续留在这里完善自己的剑,还是返回剑阁,去践行自己的剑?”
苏青白大口的吞咽着清水,将噎在喉咙处的干粮顺下肠肚后,对着柳白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