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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力战

这支骑兵本就是重甲骑兵,行动操纵不太方便,而用作掩护的三千蒙古轻骑正在与顺军轻骑缠斗,故而多铎见谷可成部紧追而来,一时间竟无法掉过头来,被谷可成衔尾咬住。

谷可成见多铎不能作出有效反击,就令游骑弓兵射箭,虽不能对重骑兵造成太大伤亡,却也将他们好一顿骚扰。

“孙有温,带你麾下一千汉八旗停下来,给我拦住他们。”

多铎转头传令手下奴才阻挡谷可成,孙有温犹豫片刻领命而去。

“停!”

在孙有温的带领下,一千汉八旗速度逐渐减慢,落在最后,直至完全停下。

他令骑兵迅速转过头来,聚为锥形,向着谷可成部反冲锋而去。

“狗贼,好胆!”

谷可成位于骑兵尖头偏后,身边都是亲卫,左侧是张鼎部。

他这样安排是有深意的,他将骑兵中的重甲骑兵都集中起来,放在了最前方,如此一来前锋就有一千多全甲精骑作为尖刀营。

故而他见着重甲骑兵,也不惧他,老将谷可成拿着长柄马刀提速迎了上去。

旁边的张鼎心中有些慌乱却被克服,他提起铜锤砸向汹涌的敌军。

“轰。”

又是一阵巨响,两方骑兵针尖对麦芒,猛烈的撞在了一起。

最前的骑兵都被巨大的力撞击,抛上了天,等摔下来后又被马儿踏成肉酱,甚是凄惨。

而此时张鼎已注意不到这些了,他全身心的投入到战斗中。

王虓以往都是在前冲杀,可最近一段时间,他感觉到张鼎自摔伤以后状态不甚好,遂抄起长柄大刀护在他的身边。

张鼎见状向王虓点了点头,随后忙将斩马刀放在一侧,提起两把四瓣铜锤,左右开弓。

此前张鼎得知对付重甲骑兵,觉得斩马刀效果不如钝器,便特地在刘体纯那里讨了两柄战锤。

这两把铜锤可比一般人用的更长更重,普通将领用的铜锤约摸四五十厘米,一公斤重。

而他力量充沛,便要了两把八十厘米长,两公斤重的铜锤使。

还真别说,换了武器以后的效果立马显着提升:在战场上,他遵循自己的战斗本能,双腿紧夹马鞍,以腰部为核心,左右扭动,两把铜锤用吃奶的力气四处挥舞。

每每砸到八旗头盔或胸腔处,就是一个拳头大的坑,他们的铁甲铁盔都被砸的凹了进去,马上的骑兵立刻没了知觉从马背上坠下。

“杀!杀!”

张鼎逐渐被战场上的氛围影响而热血上头,就算身上盔甲缝隙处多了些许伤口也感不到疼痛,反而是被战斗本能影响,如同喝醉了酒一般,晕晕乎乎,谨慎清醒的脑袋也迷糊起来,杀得越来越起劲。

终于前方豁然一亮,他身边的本部亲兵,此战竟伤亡四十多个,只剩下一百多骑。

后面骑兵更加凄惨,由于他们大都无全甲或重甲,伤亡很是惨重,光死了的就有将近八百人。

可是再怎么说谷可成这边都是有着一万骑兵,况且汉八旗虽勇却也不如满洲八旗,所以孙可温部此阵死伤六百人,只剩下四百重骑与大顺骑兵后阵纠缠。

“王定方,带后方一千骑给我缠住他们,待步卒赶上来后合围绞杀,其余人继续跟我追鞑子!”

谷可成迅速调整了计划,他不愿为了这几只残兵耽搁时间,遂留下一队骑兵纠缠,再将九千人分为两部,左部五千人由自己带领,右部四千人由李友带领,继续朝着多铎追去。

多铎此时本欲掉头,却没想到那孙有温没争取多少时间,忍不住大骂一声废物!

一旁的哈宁阿见此情形建议道:“主子,再打下去已没了意义,那闯贼还是剩些战斗力的,如今不能一战而将他们打垮,如此消磨下去只会令我镶白旗无辜损失力量。”

多铎听着有理,沉默片刻遂接受了此次失利,因为他知道孰轻孰重,汉蒙是源源不断的,死了还可以再招。

可满洲就那么一点,死一个少一个,损伤过大只会让其他旗的旗主坐收渔翁之利。

所以多铎毫不犹豫的舍弃掉他们为自己殿后,他令哈宁阿带着剩下的汉蒙八旗转头阻拦,自己则领着三千满洲镶白旗勇士朝着东北方的安州逃去。

另一边张鼎冲杀出阵,他将铜锤放到马鞍两侧,用手抹了抹满脸的血水,腥臭味一直在侵蚀着他的鼻腔,令人厌恶,可他久经沙场的身体却享受着这种氛围。

“勇士们,拦住他们。”

忽然,前方小坡后杀出了哈宁阿带领的三千多蒙汉八旗。

张鼎所在的右冲在最前方,猝不及防之下与哈宁阿部同时向一旁转弯,没成想两人就这样并列骑行在了一起,张鼎见状迅速拿起铜锤与这个身穿重型扎甲的八旗将领战在一起。

哈宁阿比张鼎矮了许多,却更粗壮,他提着一把长柄狼牙棒与张鼎的双锤猛烈不断碰撞。

发出了响亮的‘邦邦声’。

张鼎懂得一些基本锤法,比如涮、曳、挂、砸、擂、冲、云、盖,可最有用处的还是他那一腔气力,因此凭借着自身本领他竟与百战勇将哈宁阿打得不分上下。

由于刚经历过孙有温的拦截,大顺骑兵速度还未提起,哈宁阿的汉蒙八旗军也一样,刚刚掉头,冲不起来。

两方骑兵就这样战在了一起,在小规模范围内相互拼杀。

“李友,张鼎你们两个带着右部给我拖住他们!”

谷可成此刻还是不愿意放弃多铎,那可是一个亲王!若是能逮住他,大顺军危机就化解了一大半,失去了最重要左右手之一的多尔衮又要面对内部挑战,届时大顺便可重整旗鼓。

而张鼎他们已杀红了眼,没人理会谷可成的传令兵。

谷可成也不废话,带着五千骑兵继续追击多铎,留下两方人马激战。

哈宁阿大吃一惊,他没想到谷可成竟将骑兵分为两部,导致自己只拖住了一部分,可生死时刻他也顾不上别的事了。

因为张鼎在激烈的战斗中对自己身体的掌控程度越来越高,于是逐渐压制住了哈宁阿,令他压力非常大。

其余骑兵也是如此,短兵相接,众人杀红了眼,一切外界因素失去了意义,两方都咬着一口气想要歼灭对方。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大顺军在张鼎的影响下,竟逐渐压制住了敌军骑兵。

原来八旗军虽甲胄精良,可汉蒙八旗终归不是满洲八旗,大顺军的战斗力与他们相差不大,并且张鼎的勇猛也使得众兵将士气高昂。

哈宁阿拖了一会儿,眼看局势越来越差,后方顺军步卒也已逐渐逼近,他觉得被围住的重骑兵可没什么战斗力,折在这里就完了。

于是便希望脱身,他没想到这汉人之中竟也有如此猛将,其力比自己还要大,若不是手中这把狼牙棒比他的双锤更长更重,哈宁阿早就已经被锤死了。

想到这里,哈宁阿不敢耽搁,立刻双手用力向下猛地一砸。

张鼎反应迅捷,趁势两锤交叉将狼牙棒过到一边卸了这份气力。

没想到这只是一个佯攻,哈宁阿抓住机会扭头就走,却被张鼎敏锐的本能洞悉,他用力挥舞铜锤砸在了哈宁阿的背后。

哈宁阿挨了这一下,感到窒息无力,差点坠马。

其身旁的牛录见主子有难,连忙赶来阻拦,他拿着一把牛尾刀重重的朝着张鼎的面部砍了过来。

张鼎右手挥锤挡住刀锋,左手向上猛地一挑,砸到了他的下巴,直接将那牛录的脸从下到上砸了个稀巴烂。

顿时红的白的溅了张鼎一脸,烂肉糊的他眼睛都看不见前方。

哈宁阿趁此时机带着残存的一千七百人向东南而逃。

战场上还剩下三百多个没来得及撤出的骑兵,被围困在这里。

张鼎命人去寻找李友,这才发现右部指挥李友已摔下马匹不省人事。

于是他转而下令,众兵全力围剿残留骑兵,不理会逃跑的哈宁阿。

就这样在剩余的三千骑兵围剿之下,没一会儿便将敌军剿灭干净。

张鼎看着眼前凄惨的战场,人与马的尸体层层叠叠摞在在一起,非常凄惨。

于是吐出肺部的血腥气,放下铜锤,缓慢下马,在王虓的帮助下坐到了一旁的石头上。

“虓啊,快给哥哥卸甲,我快累死了。”

张鼎喘着粗气,对王虓道。

王虓也非常狼狈,左脸添了一道刀痕,他笑了笑对张鼎说:“大哥不知鄂国公卸甲风而死吗?你现在一身的血汗,没了盔甲冷风一吹,就算大哥这样的体魄,也抵不住寒风的。”

张鼎想了一想,是这个道理,遂不在说话,砰的一声躺在了石头上休息。

其余士卒则到处找寻还活着的伤员救治,并斩下敌军头颅以作军功,其身上重甲也被扒下。

“张将军!”

没等多久,身后的王定方部与张能部也都赶了过来。

由于张能对抗的是蒙古轻骑,所以两方伤亡都不是很大,死伤只有区区两百多人。

王定方也一样,孙有温的汉八旗人数本来就少,抵抗意志也不强烈,见蒙古轻骑逃走,大顺军左营中营步卒也赶到了跟前,便溃败向南逃去。

这时李友清醒了过来,他见众人会师,就想去支援谷可成,没想到马蹄声响起,谷可成却已经撤了回来。

“那多铎见追兵渐少,扭头与我军打了一场,满洲八旗还真不是浪得虚名,我部刚接触便被打的有些狼狈,丢了几百具尸体,他们却伤亡甚少,并且不纠缠,而是迅速撤离,我不敢再追。”

谷可成摇了摇头解释道,他的手臂受伤正流着鲜血。

张鼎忙令亲兵前来包扎,并安慰谷可成道:“谷将军,建奴此役死伤三千多精锐,我等已是大捷,皇上定不会责怪你的。”

“唉,我并非害怕陛下责怪,只是可惜让多铎这条肥羊逃跑。况且我军是建奴的八倍,今日一战步骑死伤人数却是他们的两倍之多,真是让我等老将惭愧。想我多年为将,没成想却在建奴这里现了眼!”

谷可成苦笑着摇头,他下定决心今后定要一雪前耻。

张鼎明白他的心情,不再说场面话,只是将他扶到了石头边坐下来休息。

并等着士卒收拾完成后,退回保定与李自成会和。

“禀告陛下,末将让你失望了,被多铎逃出生天!”

谷可成一见到李自成就单膝跪下,他愧疚的向李自成请罪。

“可成何罪之有,今日之大捷一扫山海关以来的颓势,你是有大功的,应该大赏,还有捷轩,你们统统有赏,只不过得等到回了西京我才能下旨。”

李自成扶起谷可成,将他扶到随军郎中前,亲自为他上草药。

谷可成十分感动,他发誓记住今日之耻,今后定要报答皇上的恩情。

出了保定的府衙之后,张鼎来到城外,将麾下死去的人放在柴堆之上,引燃火把。

“他们大都是关中人,还有一些河东人,这次正好顺路回去,不能像之前那样就地掩埋,一定得将他们带回家好好安葬。”

柳锦城站在张鼎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虽然张鼎来到这个时代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杀人打仗他也逐渐熟悉。

可一下子失去了这么多同袍,而且都是一些熟悉的面孔,这令他非常伤感。

他们很多都是张鼎的同乡,甚至有一个从小认识的玩伴,如今却化为冰冷的尸体,这使他真正的明白到了乱世的残酷性,而不是一场游戏。

“定邦,别多想了,有情有义虽是好事,可作为统帅,你不能将软弱的一面表现给大家,不然大将士们都会被你传染的,不信你看!”

柳锦城提醒张鼎道。

张鼎闻言朝四周望去,见围观士卒都呆呆地望着火焰中的尸体,更有人眼眶红着差点哭出来。

他重重的点了点头,对柳锦城说到:“恩师,定邦明白,只是此时还是让我再难受一会儿吧。”

柳锦城轻轻点了点头,与张鼎一起站在火堆前默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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