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秋水潜龙（二）

儒僧们发觉气龙失控了，什么才气、智气、文气统统成了废纸。

这是传说中的四锻之力，超脱一切的法则，在这样的深渊面前，在强大的力量再雄厚的气储，都是雪花纷纷扬扬，又成杨花洒洒。

“同学们，这恶龙要吃人了！”

“机关一出，气龙难敌，快跑啊！”

也不知谁先叫了这么一声，儒僧目睹天工神威，皆失是仓皇后退，兵器丢了一地。

子索等人气得大叫：“书中自有千金重，取一颗文胆来，岂为这铜铁所退，不许退！往前，往前！”

用书卷阻挡一二人，也没什么效果。然而更难言的是，那些并无神智，往日只听儒僧摆弄的玩偶地佛，也都发出了相似的震颤，或许就是地佛之间的语言，狼群见了狼王而被迫做出的礼仪。

子问咬牙上前：“各位师弟，不要惊慌，这不是真正的潜龙勿用，他的实力至多只有巅峰时期的一二成！”

就要催动书卷，先令这些地佛进前，试一试这潜龙之威。不料才气才出，这十来头地佛感应到上位者的尊严，此刻仅存的战意一驱驰救耗尽，竟都是调转方向，失控而逃。地动山摇，混乱中反倒踩死了七八个唐西外门弟子。

子索也瞧明白了，这是一种来自本能的威压，地佛中这天工开物、机关神种便是王者，而它们这些卑贱下民岂敢反抗？

儒僧们看得眼眶开裂，这关键时候这些铁疙瘩，竟然来这么一出。

“气煞我也！”还没说完，自个人差点被冲撞而来的地佛给踩中。

不过短短时间内迎，儒僧阵营大乱，逃窜里踩踏而去。连子问也被波及，狼狈地从坡下爬起，看到墨启不费吹灰之力，便瓦解了他们的大军，气得牵动伤势，又要吐血。

身后儒僧惊问道：“子问师兄，这大周魔器手里竟然捏着一尊天工开物，机关雏形！可这样等级的地佛，不是早在百年前就被唐西达学给杀光了吗？”

子问道：“你问我，我问谁去？最好全飞回不器文庙去。”

又随军儒僧此时，率军赶到：“子问先生，那大周魔器何在，啊！”就看到潜龙出世挟持雷霆的景象，地佛大军不向前，反朝他们碾压过去。

儒僧们避闪不及，若非推了替死鬼一把手下，差点被直接踩死。

左右亲信爬起来，见状说道：“大人，我们先撤吧，这老头儿很邪门啊！”

“是啊，是啊，这家伙肯定是疯了。”

“撤撤撤！”随军儒僧吓得舌头打结，这话被子问听到了，冷冷说道，“不过是个械本而已，无能匹夫，徒借地佛之能，谅他能成什么大事！莫怕，再让他逞威风，长气耗尽便就束手就擒。”

“师兄，这魔器控制着这潜龙，杀了他，潜龙无主自然无用施展！”

“对，先除掉此贼！”

随军儒僧拱手道：“愿看北辰诸位先生破敌！”

北辰书院众哲，聚拢剩余的儒僧，不下六七十人，都是二折以上修为。此刻全力而出，再请至圣之力，以天星陨落之术，就想要先击杀墨启。

墨启趁乱，刚刚助墨眉、衣玄鸟上船过河。

这时候听到头顶声响传来，弹指笑道：“这些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啊，连潜龙都不能令他们回头。”

就让墨眉先带着衣玄鸟走，他将这天星引走。

只听一声厉喝：“大周魔器休走，这秋水原就是你葬身之地！”

墨启朝着那个方向一指，身后水波大作，星辰摇荡，有龙从天而落，直与头顶那陨星撞在一处。

“北辰儒僧，且看好了，此为，机关种!”

轰然，巨大的爆炸声，寂寞长夜有如火道，无穷游鱼精灵化为乌有。气龙之怒宛如山顶滚下的巨木，根根都扎进深水之中。

那剧烈的震颤，足以消灭养气士的神海，儒僧们被震荡波击退，能从这一战中幸存，他们将永生难忘，见证着这代表着两大圣人力量的比拼。

天星才气，修的是心，潜龙勿用，比的是力，两者皆为求圣，却是泾渭分明。

“多少年了，这中州大地！”

儒僧们各持星尺，杀到眼前，被潜龙的水焰所拦下。瞧着这龙吟声厉害，一个个叫得大声，由天星正气催发的混不畏死，直朝墨眉那一舟射去。

庄小蝶与三个道士墨启赶来，这才挡住。

子问赶到，怒道：“一起向前，合力斩此魔道，我为先锋！”

这一下有儒虎当头冲锋，对付道法九鲲，硬撼潜龙之怒，其他儒僧也大松了一口气，都紧紧跟在他身后。

潜龙身躯庞大，既是震慑，也是弱点，被一道道儒僧才气打中。虽借着这地利之便，有水气防御和疗伤，但在北辰十哲看来，那咆哮声中，就渐渐露出了败象。

他们最擅长的，便是捕捉这地佛的弱点：“这一具潜龙械本，没手没脚，他也施展不开。”

墨启心道，果然还是被发觉，这潜龙只剩下孤零零一龙头，一开始打了个出其不意，但再继续耗下去，非得被打回原形不可。好在墨眉的小舟去得远了，他的压力也少了很多。

听一个声音：“主人，不杀几个气龙，就这么走了，我还饿得很呢。”

“要吃你吃吧，我可不没那个胃口。”

“那也要你答应才行。”

“不能吃太多，变成胖猪猪！”

“成，我肯定听你的，谁叫你是我主人呢！”

墨启被儒僧们给逼急了，一寻思，就给潜龙使了个意念，收拢后便潜入水下，面得被庄小蝶余波撼动。

“你悠着点，头顶有神明呢。”

“哈哈哈，好说好说，痛快玩咯！”这一下庄小蝶这一精灵如体，得以操纵潜龙的全部，原本虚幻的水龙身竟长出了一片片坚固的青鳞，原本晶莹皎洁的碧玉瞳孔也一下子涌上了一道赤火。

墨启最先感受到气息变化，暗暗惊讶，这小假龙看上去怪萌的，是个杀神啊，也唯有他能够补齐这械本缺失的气龙。

而儒僧们并未察觉，只当潜龙械本罢了，没想象中那么厉害，单打独斗甚至可以周旋。这下局势已经扭转。

“区区械本，果然。”

这一下惧意消退，斗起法来也自然了许多。随着潜龙被庄小蝶按入大水吸取地灵化为长气波，儒僧们连忙乘胜追击，越发放肆。

子问看到占了上风，喜道：“一条小泥鳅，地佛机关，徒有虚名耳，大周魔器，受死！”

子索道：“子问师弟，这潜龙不是完全体，当年就给拆成了十二份，这里只有其一，假借这大水充作假身，如果是真身在此，全力发作，不弱于四锻五折，我们今天谁都难逃一死。”

“不过一个死龙头，便如此了得，若是我得到这完全体的潜龙勿用，出世岂不是可以一人屠杀一国？”子问带着觊觎和艳羡，“如此神器，绝非寻常大匠地佛一类莽夫可比。”

“火林雀神，那些才是最低等的匠物啊。当年李周梦，就是靠此物来推行他的主张，压制人心，要天下兼爱，国国非攻，他叱咤风云那一甲子，如今说起来，也真是少有的太平啊！”

潜龙吐来的水浪，此时已然威力大减，被子索一袖斩断。众儒僧一鼓作气，把全部的力量灌注到子索身上。

他身材本就高大，这一下又膨胀了许多，再代圣发言：“易水余孽，让你苟活至今，是我唐西读书人之过！”

子索手中一卷真书，身后却有无数个子虚影，更有假卷千万一起翻动，大浪肆虐而起。恰恰与天空星图连接，原本黯淡的黑夜突然大放光彩！

“天星才气，成镜，镜照天星。”

滚滚浓云里，他们都听到了，那是至圣的呢喃声响，那轻轻一指，便可穿梭青史，百代留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