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藏身之路
凤麒蛟察觉了牛洋犸的意图,他一早就在制止,但这一刻他感觉到冥冥中有一股力量在限制着他。
短短的几个呼吸,那大罗山上空,本已经大有气象的鹿原星海就被引燃,万万多的气种在剧烈的膨胀中碰撞乃至彻底融合。
上千万养气士的气龙,都像是摆脱束缚的兽灵疯狂冲级。
那股强大的爆炸力量,哪怕是古老的白鹿城阵法也无法抵抗。
而一切养气士都沉浸在“收天”之梦里,对于这道袭击一无察觉。
凤麒蛟当然明白,牛洋犸绝不是为了助他,他这样做,恰恰是为了化解他所积蓄的力量。
“原本我能利用贪念邪气,直接毁掉整个白鹿城,这一下连场烟花都看不成了。”
凤麒蛟竭力控制住他的愤怒,他看到了多余的力量在往外扩散,古老的阵法碎裂,正是印证了那个传言——这是曾经的大神通者气龙所化。
牛洋犸道:“墨先生说,那些强大而养气士,在修为的顶点选择了回归,最终成为这天地的一部分。这才是养气士的藏身之路。这白鹿城的阵法,便是一位强大的古代气士。他选择用他的力量,去守护普通的百姓。”
“今天,他的生命才彻底终结。世间不会再有白鹿城了。”
整个白鹿城都被黑暗气息所笼罩,随着牛洋犸的引导,这些力量没有向内而是向外扩展,原本困住白鹿城的罩子反转向真正的天空扑去。
此时人们能明显感到脚下大地的震撼,但是没有人会联想到化凡阵法的消亡。
炎汉天子府内,依然是一片昏黑。
火烛微光下,亦不能看清院中的花色,白鹿炎汉天子孤身一人游到栏杆前,失声大怒:“是谁在祸害朕的白鹿城,快,又是那通甲人?”
“妖法,妖法!欺天了!”
连叹数声,难以罢休。
白鹿城外,
北辰学院也发现了这一异状,失去了领袖的他们,只能抱着经卷长读。
“儒龙师兄,你在看什么呢?文圣还是没有消息。”
今日的北辰十哲,面如槁木,全不似平常,他们口中喃喃:“白鹿大劫,轮回不休,当真还是逃不掉啊。”
所有生活在白鹿光辉下的人,对这一天大约都将刻骨铭心。
任何往昔,都在此终结,小半个时辰,天空,仍没有一点恢复的迹象。
黑暗久久降临,失去的对未知的恐惧,让观众们产生了不适。没有期盼中的无垠星痕,让两馆也非常不满,这戏法究竟是在搞什么鬼?
“凤庄主,我们都瞧够了,您快些,还是把天放出来吧!”
“家里还有事要忙,我们也是时候回去了。”
诸如此类的请求回荡在擂台两侧,但是漆黑里无人作答。一声声呼唤,可那两个戏术士似乎早已经离去……
所有人都不得不忍耐,这黑暗的煎熬,一点儿大的动静,哪怕是脚步声都变成了惊雷,毒蛇,洪水。
陷入瘫痪的长街上,即便是燃起了灯光也是那般无力,与头顶黑幕相比显得非常渺小,眨眼就被暗风吹灭。
行人躲到屋檐下,无助地等待天亮。
这重重寂静里,蓦然间有两个身影穿行而过,他们的步伐很是坚实,完全没有受到黑暗的侵扰。就跟寻常日子一样,坦然自在。
“偌大一个白鹿城,此时此景,只有你我两人得闲。”
“走,去看看这天下。”
此刻,整个炎汉之地都被黑暗所笼罩,哪怕是绝顶的养气士都不曾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
从天魔之中穿过,凤麒蛟才意识到,如今这天魔的强大,已经到了何种地步!
“遇上这样的对手,凡人只有死路一条。”
“到了末日的一刻了。”哪怕是牛洋犸也不禁感叹,并且同意,“这种轮回,没有人可以抵挡啊。”
“哪怕是我们,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所有人死去,然后再重获新生。”
其中一人发出叹声。
一连往北走了一千里,又往西行八百,
这里已经没有活着的人,只剩下天魔,一切尽为瓦砾。
“与之相比,白鹿城是最后一片人间了。”牛洋犸道,“可惜,被你这一收天,白鹿城也要灭亡了。”
他脚下遇到了一个瑟缩的小女孩,并没犹豫直接践踏而过。
听见那唧唧哭喊声,稍稍停步对身旁说道:“凤庄主,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一句,我差点就踩死了她。罪过。”
凤麒蛟没急着开口,享受眼前这风景,说道:“牛洋犸,再走一段吧。”
“啊,谁能想到这里曾经是齐国啊,几千万的百姓在此安居乐业……”
“曾经墨先生就是从这里前往商北达学求学问道。”
“这里是吴地,当年那名震天下的戚将军,最后与天魔浴血奋战,就此倒下了。”
“自从天魔进入了楚地,一切都不可扭转了,天魔之势完全席卷了整个炎汉。自从潜龙洲一战,再没有人能够阻止天魔。”
“一切的元凶,都是那道貌岸然的商北达学,还有唐西达学,他们纵容了天魔!但是在幸存的养气士看来,能够拯救这一轮末日的,还是只有孔孟来和商瓜山。岂不是可笑?”
两人走走看看,寻寻觅觅。
终于回到了白鹿城。
举眼所见,人人惶恐,脸上神情犹如瞬息的火柴,不能看见彼此的脸庞,激动得紧紧拥抱在一起。
哪里有火光的温暖哪里就有人围拢,也唯有在一些无风的地窖里,人们才获得了暂时的安宁。这样的黑暗多持续下去一秒,就多一分的变数。
方才那一顺,凤麒蛟的力量被牛洋犸打散了,就像是流向被改变。原本紧紧包裹白鹿城的力量,全都向外扑去。
他们听到养气士的议论:“真不敢相信啊,天下间竟然只有一处光明,那就是白鹿城。”
“而其他种种,尽为永夜沉沦。”
凤麒蛟笑道:“牛洋犸,你可真是会慨他人之慷慨。我这半年的布局,这借来的气种都被挥霍一空。我想和你谈一桩生意。”
“凤庄主,说好了,今天我们只论戏法,不谈其他。”
牛洋犸心底并不如神情一般轻松,按照事先的规则,谁的天先撑不下去这场谁就输了,可从眼下看来,鹿仍未死。
他的胜算并不高。
牛洋犸颇有牢骚,发现凤麒蛟没走了,在盯着一处角落看。
那里窝着一个身形酷似蔺知的汉子,瞪大眼睛朝着二人这边看来。无疑这人听见了他们的脚步声,但是他什么都没瞧见。
哪怕听到脚步声,也只有匍匐着问一句:“是谁?”
汉子紧紧抱着最值钱的包袱,瑟缩地躲进角落,脸上瞳孔因为恐惧而暴张,两只唇久久哆嗦,黑暗太过寒冷。
维持沉默,凤麒蛟来到这人身边,俯下身,隔着一个指头的距离。现在只要他一个不开心,随随便便一个小手段,哪怕是轻轻一脚,这个人也死定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已被夺走。
“这就是权力?掌控生死,却不为生死所知。”凤麒蛟道。
“现在能制止你的人,只剩你自己,浸满毒液的,道义、良心。”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靠近我……”汉子试探性问道,“你们应该也看不见我吧?我身上有刀,我不想伤害你们,你们快点离开!”
他张牙舞爪地就要站起来。
凤麒蛟没有听见他的警告,但转身离开。
“从回到白鹿城的第一天,我就开始追寻这种力量。”
牛洋犸跟上来,瞧出他冷硬面孔下隐藏的笑容:“你这遮天的戏法,深藏智虑,却还是差一了着。”
“我不喜欢这样黑暗的天气。我喜欢下雨。”
“下雨?”
“大雨过后,将有晴天。”
再走一阵,贤士馆高大的阁楼在望,不过两三条街外。
人语声可见。
该到了放天的时候。
凤麒蛟沉声说道:“可考虑好了?”
“你若是胜了我,我便答应你。”牛洋犸哈哈一笑,“用气种催发气龙,这遮天算戏法,你说算不算本事?”
“不算,只要气种足够,连莽夫就能办到。”凤麒蛟答道。
“当然,知道方法,掌握技巧,任何人都可以成为戏术士。可戏术士厉害的地方,在于在人心的掌握。”牛洋犸放下话,把折扇指向他胸口,“这最后一个戏法,凤麒蛟,我要你为白鹿城陪葬。”
“为了今天的戏法,我已经把所有气种都用光了。你还不肯放过我?”
“凤麒蛟,今天是你赢了。”牛洋犸道,“我未能阻止你。”
“胜败无常,最重要是戏法好看就成。”
牛洋犸解下腰畔的口袋:“凤庄主,我可要放天了。”
台下所有观众都在等待。
两人声音几在同时落地,一声袋开,一道剑落,刹那间天空大开,强光刺目,失去的光明如同瀑布一样降临一整座白鹿。
闭上的无数双眼眸齐齐睁开,那是接受甘霖的喜悦。
但是很快,所有人都惊讶地发现天是回来了,但是那不再是晴空万里,而是一片滚滚雷云,在边关早有上百万的天魔打破阵法,蝗虫般冲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