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头抢地
原来骂的是他。夜飞雪精神一振，此时此刻，便更感到事情有趣，也越发觉得好玩。
顿时就从最开始的惴惴不安，转而变成对其兴味盎然起来。
看看那刘乐川，至此已全无毫厘一方领袖顾盼自雄的雄霸风范了。
不但如此，他甚至显得极其的胆怯老实。
那模样，活脱脱就像个软弱无能的窝囊废，懦怯畏葸、人人可欺，就跟谁都可以肆意去踩踏两脚似的。
夜飞雪见状，心底啧啧惊奇不已。
再定睛一瞧，这才看清那发话喝斥“下山虎”的，原来是一位遍体灰衫的苍髯老者。
老者稳步走上前去，竖起两根手指头，点着刘乐川的额角继续责骂：
“我还以为，你是埋头钻进那块神不知、鬼不觉的好地头里投胎去呐。
呸，原来竟躲在汪塘这巴掌大的地面上当起了土霸王，作威作福、人模狗样。瞧你这份出息哈！”
刘乐川一味低头认错，无比驯服：“古香主，请恕下属一时糊涂，近段日子以来，心中十分后悔。
现在，属下更已大彻大悟，明白自己完全错了。
只盼望香主您给与一次改正的机会，从轻发落。属下以后定当洗心革面、痛改前非，脱胎换骨、重新做人。”
那古钝夫眸中精光闪烁，沉声训斥：“刘乐川，亏你还有脸说出这些言语。
我何曾没有给过你改过自新的机会？但你最后改正了么？三番两次、阳奉阴违，犯下的错反倒越发变本加厉。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若我今日再不以本派门规处治于你，岂非令全体弟兄们齿冷？
咱们长春宗，素来以修心养性为要务，极少外出走动。倘若出门在外，也严格要求各弟子广行善举、积修外功。
可你刘乐川，偏却屡屡反其道而行之。以修善果的名义欺瞒师门，实际上做的竟是这种欺压平民、下流无耻的龌龊勾当。
如此屡教不改、怙恶不悛的冥顽劣根，我长春宗又岂可容忍？”
刘乐川双目中恨意闪烁，压着嗓，从咽喉里挤出话来：“香主，难道你当真不肯再赦免下属了吗？”
古钝夫决然相告：“不可恕、难以饶。你累次三番欺骗师门，低级错误一犯再犯，损我长春宗清誉太甚。你的罪恶，已不允许被宽宥相待。”
听古香主的口吻，很明显是在宣布本派对于恶徒刘乐川的审判结果。接下来的事，看起来，恐怕就要当场处刑了。
长春宗是个什么地方，夜飞雪并不了解。可古钝夫那副生杀予夺、可以决断一个人的存亡的气概，却令他相当神往，暗暗点头心许：
确实，大丈夫当如是也！
此刻再看那刘乐川，忽然趴在地下，双膝跪行到古香主的身边，挥泪如雨，放声大哭：“即便香主不肯宽恕，下属也已经决心改过。
哪怕今生今世，再也没有机会将功赎罪，下属也绝对无半句怨言。
香主，你对我刘乐川曾有过两次起死回生的恩德，更几乎和我情同父子。今日得蒙香主亲手处决，刘乐川死而无憾。
只是在永诀而去以前，请您老念在曾经相识相处的一番情谊，受我刘乐川叩首三拜。”
说罢，“下山虎”肃静端庄地冲古钝夫一连磕了好几个大响头。额头撞在地面上，“噗噗”有声。
夜飞雪即便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听了这么久，也已隐约猜到，这刘乐川以前必然受到过古香主的奖掖提携。
可惜刘乐川后来走上了歧途，并且越长越歪，毫无反省，彻底失去了改邪归正的可能，古香主这才亲身前来清理门户。
“唉，你又何必旧事重提。”触景生情，想起曾经的幕幕往事，古钝夫忍不住感伤，摇首叹息。
刘乐川以头抢地，声泪俱下，凄然叫喊：“香主啊，从今以后，您要多多保重！”
古钝夫浓眉微耸：“早知如此，你又何必……”
躲藏在草丛中的夜飞雪此时也暗暗称奇，心下默默思忖：姓刘的，当真会见风使舵。这时候倒又低头匍匐，惺惺作态摆出极度悔悟的模样。
他正在担心古香主会不会被那厮假惺惺的表演给骗了的时候，蓦地里，却听见刘乐川发出一声尖锐的狞笑。
夜飞雪仔细看时，正好看见那刘乐川从袖口里亮出一柄锋利刺目的匕首，忘命般插向古香主的胸口！
“哎呀不好，”夜飞雪惊骇得几乎面无人色，当下脱口大叫：“古香主小心！”
却不知为何，古钝夫竟面色呆滞，丝毫也不知道闪避，被刘乐川拼尽全力的一匕首捅了个正着。
也许他是一时大意，对真情告白的刘乐川又萌发了恻隐之心。却不料那厮突起狼子野心，存心绝地反击，要害他性命。
然后不管究竟是什么原因，夜飞雪所看到的情形就是突然急转直下，古钝夫遭刘乐川暗算，被扮猪吃虎、反戈一击。
着了道儿的古香主双腿疲软，便再也站立不住，只办得瘫倒在地上，四肢抽搐不已。
刘乐川袭击得手，立马便又忘乎所以。
只见他面目狞恶地从地方爬起，恨恨踢了古钝夫一脚，唾骂：“老不死的老糊涂蛋，想玩死你老子，等下辈子吧。我呸！”
古钝夫强忍剧痛，闷声喝叱：“狗贼，你死不悔改，迟早死于非命。
枉老夫尚对你存有三分怜悯，你竟然趁机用不知道哪里学来的邪法扰乱我心智。”
刘乐川尖声讪笑：“就算将来死于非命，敢情也轮不到你这老匹夫下手啦。哈哈哈，因为你现在马上就要死了。
而且，老子我刚刚用以干扰你，成功转移你注意力的手法，也并非什么了不起的邪法，就是出自你长春宗的催眠术罢了。
可笑你这老匹夫向来自负刚直，不屑学习这类取巧小术。哈哈哈，今日终于自食其果了吧？”
古钝夫须发皆张，忽然摁住创伤，强行从地上站起，沉声怒喝：“你这逆贼，欺师灭祖，罪无可恕，该当就地格杀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