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两峰间

大家百数十只眼睛，都齐刷刷地聚焦在少年夜飞雪的手上，注视着那把其貌不扬，却能对众汪塘恶棍产生震慑的柴刀。

一时之间，鸦雀无声、天地静默，四野寥廓、万籁俱寂。

夜飞雪见自己一亮出砍柴刀便找回了场子，给对方造成了肉眼可见的巨大压力，心中顿时牛气中天，不可遏止。

他将那把柴刀又连续凭空虚劈好几记，站在原地高声叫阵：“来呀，都来呀，啊？都来尝尝我这口柴刀的厉害吧！”

按照刘乐川心中的想法，原本是打算仗着自己的炮捶拳的手法，快速打倒那浑小子，顺势夺过砍柴刀，以作己用，从而反客为主。

但见夜飞雪虚劈下的那几刀，好像颇具一定的声势，便怀疑他应该也是个练家子。

如果真是练家子出身，就不是寻常的乡农那般软弱，可以随意欺侮。

俗话说“功夫再高，也怕菜刀。身手再好，板砖撂倒”。倘若身怀利器，还则杀心自起。

碰到手里头操家伙的，贸然行动的后果就会立刻变得不一样。即使自己这方人数多，却也未必能占全胜。

万一被他用柴刀砍伤了两、三个，就算最后打得赢甚至打残了他，自己这帮人的威风，肯定也得凭空折一大截。

除非打死了他，弄出人命，否则无论如何，汪塘下山虎这块金字招牌都得受损。可倘若真弄出了人命官司，惊动官府，肯定也难轻松善了。

更别说，自小练家子的人，背后肯定藏有高手。

得罪了这小煞星原不打紧，可一旦牵动他背后或许存在的某位谁，自己少不得阴沟里翻船，弄不巧，彻底地栽了都不一定。

思来想去，“下山虎”感觉应该还是以和为贵。

因此，那刘乐川连忙招手，将自己一帮流氓地痞兄弟们都给叫住了。

然后，他冲夜飞雪挤笑抱拳：“啊哈哈，这位小兄弟当真是真人不露相哈，刚才我手下众弟兄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冒犯，还请莫怪。”

夜飞雪见他前倨后恭，当真莫名其妙，还以为他又要玩什么戏弄人的把戏。

再加上对那一派江湖口吻也是感觉相当的别扭和不适，所以便没有回答，只是哦哦了两声。

刘乐川腆着张大脸又问：“不知道小兄弟你出自哪位高人座下？属于何门何派呀？”

夜飞雪对这些毫无所知，茫然摇头：“什么高人啊？何门何派？我也不知道。”

钱宝、钱贵兄弟二人闻言，便带头发出了一串极其尖锐刺耳的嘲笑声。

刘乐川连忙摇手阻止了，满脸正气地抱拳：“哈哈，想必小兄弟还要保密。既然你不肯说，那咱也不能纠缠。不过，大家都是同道中人……”

他的话还未说完，夜飞雪早断然打断，半点也不甩面子：“别乱讲，谁跟你是同道中人？”

钱贵大叫：“哟呵，咱老大给你留三分薄面，你倒干脆就不要脸了哈！”

刘乐川赶忙捅了他臂膊一把，阻止他往下乱说，却向夜飞雪卖好：“小兄弟莫怪，这家伙，就是会嘴子的，满口胡吣，全没个正形。”

夜飞雪倒摆出副不依不饶的姿态：“哎，你们不是嚷嚷着要狠狠揍我吗？还来不来了？”

刘乐川的目光在四周扫视一圈，忽然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惊慌，下意识地摆摆手：“哈，刚刚完全是一场误会而已，不值当较真。

小兄弟，江湖有云，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也定会后会有期。嘿嘿，这切磋的事情，咱也一并留待以后吧。”

说罢，他也不管夜飞雪究竟如何回答，自顾把手臂虚张声势地一挥，带着众痞子们穿过街巷，在吃瓜围观者复杂的目光中匆匆而去。

看着他们那灰不溜秋的影子，饱受欺压的汪塘老乡们，生平第一次领略到了一丝隐隐约约的胜利感。

夜飞雪虽不明白街霸们为何忽然放过自己，却依旧情绪高昂，认为是自己的强硬的态度撼退了他们。

他意气洋洋地将柴刀收回货箱，自言自语地标榜：“可笑，我只亮出柴刀，就吓唬得他们不敢招架了，亏一开始还敢那么趾高气扬。

看来只要底气足，够硬朗，牛鬼蛇神也得绕着走。即便抡口柴刀，也胜似宝剑在手。

若能勇字当先，真的就很不一样，浑身自带气场，哪哪都充满了力量！”

既然自诩获胜，少年脚下的步伐，更是铿锵有力带节奏。一路大步流星，“欻欻”就顺路赶下了五、六里山路。

这时候，前方路口出现了两座并排对生的山峰，弯弯山路从两峰间穿过。

而在两山交关之处，十几条胖瘦不一的汉子们正耷头耷脑站在那里。

夜飞雪定睛一瞧，发现竟赫然便是和自己在汪塘街道上才有过一场冲突对峙的流氓街痞们。

怎么回事？少年暗暗吃了一惊，心想：他们难不成是因为在街道上动手人多眼杂，特意拣了这个偏僻的地方来堵我。

若真被堵在了这地方，岂非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对我大大地不利？就算给乱棒打杀害了性命，也未必有人知晓。

夜飞雪知道厉害，急忙把背上的箱笼重又放在脚边，慢慢地向前移动着，只要对方一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就立刻拿出柴刀抵御。

先不由分说，逮着谁砍几刀给点厉害。倘若砍人也震慑不住对方，那就只好撒腿就跑了。

他正在合计着自己常年惯走山路，奔跑起来至少要比那群街痞子得快一半，肯定没人能追得上。

正在这时，却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发出一声低沉的斥骂：“孽障！”

夜飞雪被那声音震得耳鼓直发麻，慌忙一个鱼跃跳入路边半人深的草丛里藏躲，心下里兀自有些惊魂不定：

这……这是在骂谁？声音震得人耳朵嗡嗡嗡的直响，好不厉害！

在好奇心驱使下，他探头拨开眼前乱草，却只见众街痞中，那“下山虎”刘乐川浑身颤栗着，哆哆嗦嗦地站出了队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