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翩若鸿
夜飞雪心的内心活动激烈而脆弱,偏又不肯在淡绿轻衫女子师叔侄俩的面前流露出来。
相反地,他更加表现出一副十足强硬、龇牙咧嘴的倔强模样来显示自己不好惹。
却不提防任小蛮这时候已经欺到了跟前,不由分说,抬脚狠狠地踢了他一脚,叉腰叫骂:“个牙尖嘴利的脓包,我让你知道谁最狠!”
这一下突如其来,夜飞雪全没防备。再加上此刻脉门又恰好被那伊师叔控制着,顿时胫部正中一下,实实地生受了。
因为任小蛮这一记踢踹毫无征兆,和偷袭无异,夜飞雪来不及卸去任何劲道,完完全全、百分之百照单全收,一时只觉骨头如欲爆裂。
他当然不愿逊服,当下毫不犹豫地也猛力一脚蹬出!
可任小蛮却早有准备,只轻轻一跳,就闪避在旁边,并满口嘲讽:“好蠢笨的攻势,腿踢得更软绵绵的,毫无丁点气势。
如果这样都能给你打着的话,岂不是比你还要笨头笨脑?”
淡绿春衫的伊师叔忙正色阻止:“小蛮,你不许再吵闹,师叔现在有正事要办。”
“什么正事啊?”任小蛮将双腮一鼓:“和这个野孩子有关的,能叫正事吗?”
几乎与此同时,夜飞雪愤怒地大叫:“放开我!”
他这时正背朝上、头朝下,情绪激动中,手舞足蹈。浑然忘了东西南北般,竟将没被扣住的那只手掌,重重拍打在了坚硬的石地上。顿时表皮破裂,流出血来。
淡绿衫儿蛾眉微拧:“小子,你这是怎么回事?”
任小蛮大惊小怪,急忙摇手撇清:“咦?伊师叔,这可不赖我,不是我打的。”
那伊师叔见她那副无事忙的架势,摇摇头:“知道不是你,你一向最乖了。”
任小蛮大喜,满脸得色。
淡绿春衫的伊师叔迅速替夜飞雪止血。片刻之间,就已掏出药瓶,敷好药粉,并拿备用止血带替他全都包扎完好。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快到夜飞雪目不暇接。
直到被包扎完好,他才反应过来,依旧不识好歹、倔强抗拒地叫嚷:“谁要你管?不关你的事!”
“可我偏却给管了,你又待怎么着?”淡绿衫儿又觉得好笑,又觉得好气:“你这小子怎么这么犟呢?适可而止知道不?”
夜飞雪毫不领情,大喊:“放开我!”
那伊师叔沉着脸孔,很不高兴:“我这样做,岂非完全为了帮你?你再无理取闹,自己不觉得脸红吗?
哼,想让我放开你,我却偏生不放。倒要看看你这只孙猴子,有何本事挣脱我的五指山。”
不信邪的少年左右挣扎,用尽方法,却无论怎样都摆脱不了对方的掌控。
智竭力穷、无法可施之下,他又气又急。
但突然间,他双眼一亮,放声大喊耍起了无赖:“哎呀呀,大家都来看看,给评评理呀。
这里有个特莫名其妙的尴尬婆娘,不知为何居心,只顾抓住我的手不肯松开!”
虽然扯开嗓门大叫大嚷,但他心里却比谁都清楚:
由于整个盘古岭亘古少人踪迹,只有穿过天问台下那道曲折嶙峋的峡谷,前方才有一个不大的苗人聚居村寨德夯。
然而德夯毕竟与此相隔甚远,就算他喊叫得再大声,也未必能有人听得到。
其实夜飞雪这么做,自然是存心用来寒碜屡屡为难于他的这位伊师叔的损招,纯粹故意要惹她生气。
在实力相差悬殊的情形下,哪怕结果杀敌一百、自损十万,他也顾不得了。
只要能够多少影响到对方的情绪,令对方不爽,就足够让他将之自行定义为胜利。
淡绿春衫的伊师叔哪能看不穿他的想法?不禁啼笑皆非,低声训斥:“看来容师兄果然把你教成了个小滑头!”
那任小蛮抢上前来,狠狠地又踢了夜飞雪一脚,瞪大眼叫骂:“你才是个尴尬婆娘,不许乱骂我伊师叔!”
夜飞雪明明又挨挨了任小蛮一脚,却依旧故意不依不饶地颠倒黑白:“哎呦哎呀,她又踹了我一脚,又踹了我一脚!”
目的自然还是要拿话刺激那伊师叔,想让她卸下伪装、原形毕露,冲着自己勃然大怒。
仿佛做到这个,就能确凿无误地证明这个什么师叔和任小蛮,都是一群居心叵测、习惯佩戴着假面具的虚伪小人似的。
淡绿衫儿见他无礼撒泼,更被气笑了:“臭小子,你以为你这样混淆视听,我就会担心让别人误会我以大欺小,于是就将你放了,是吧?
嘿嘿,我劝你还是老实点。我向来就不吃这一套。
你小子习气顽劣、不尊教诲,脾气古怪偏激、言行刁钻油滑,真得花大力气好好矫治一番了。
我一片好心都为帮你,却反而被当作吕洞宾和驴肝肺。也罢,我这会便径自把你拎到天问台下,且看他们几个决定怎样处置你。”
说罢,提着夜飞雪,忽然冲霄而起,到十余丈高时,竟掉头径自撞向天问台!
夜飞雪被吓得面无人色,紧闭双眼发出没命尖叫。
哪知淡绿轻衫的伊师叔却不慌不忙,在离台面八、九尺的时候,已从容斜移,翩然若鸿,稳稳落在台上。
她整套动作旋升旋降、兔起鹘落,干净利落得很。用话说起来,好像颇费唇舌,实际上从发生到结束,只不过短短刹那而已。
“好呀好呀,伊师叔真厉害!”任小蛮拍手鼓掌,雀跃欢呼,“把胆小鬼吓死,也是他活该!”
淡绿轻衫放开夜飞雪,才发现他浑身发抖,依旧不敢睁开眼睛,不禁调侃:“喂,小子,天亮啦!”
夜飞雪缓缓睁开眼睛,勉强掩饰着自己兀自筛糠般的双腿,冷漠哼道:“我就知道你没安什么好心。”
淡绿轻衫闻言叉腰:“我还就自问安了好心。倘若不安好心,你现在早就被摔成肉饼了你信不信?”
这是什么逻辑?不是被你整到半天云中,我能吃这场惊恐?说得好像是你出手仗义相助了一般,脸还能更大点么?
夜飞雪心内腹诽:不管怎样,我总算知道这个任小蛮的蛮不讲理,都是跟谁学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