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剑雨中

白衣女郎微微摆手，示意他无需如此：“云儿。”

青年武生满脸不爽地瞪了一眼白衣女郎，嘴角往左一别，却对青衣壮年发起嘲讽：“索溪万里舵主，果然虚有其名。

依我看啊，你干脆改名换姓得了。从今往后啊，你就叫做‘惩前毖后’舵主吧。

这般瞻前顾后、优柔寡断，满满的小家子气，成哪门子大男人气概？”

青衣壮年依旧不愠不火，沉稳持重：“兄台藏头露尾，十分神秘，我等自然不可以等闲视之。

人在江湖，勤谨小心，不骄不躁，慎笃应对，方是正确的处世之道。”

“啊哈。”青年武生不以为然地狂笑一声，“谨小慎微也能被你吹出一朵花来，这本事倒不容小觑。”

青衣壮年毫不理会他的讥诮，转而向儿子颔首示意：“云儿，你可以出战，但必须小心应敌。”

“理会得。”青衣少年云儿欣然答应，“爹爹请放宽心。”

他一边说着，一边解下腰间佩剑，望那青年武士抱拳施礼：“这位大哥，还请不吝赐教！”

青年武生冷冷地睥睨过来：“哼，小毛孩儿，你瞧我会是个小气的人么？”

所隐含的言下之意，不外乎表示即将施展辣手，要让青衣少年尝尝厉害，为这位盲目迎战的行为付出代价。

青衣少年轻轻一颔首，也不再回话，却于即刻拔剑出鞘。

葛碧落瞥见那口长剑凉气嗖嗖，情知虽非仙剑神锋，亦当属于宝器利刃，当下喝彩：“好得很，这位云儿兄弟，果然身手了得。

我会全力支持你！你就大展神威，让这个莫名其妙、眼空四海的狂徒，好好领教领教你们武陵剑法的威力吧！”

青衣少年爽朗笑道：“倘若真能碰巧赢得这位大哥一招半式，虽则侥天之幸，倒也当真要趁机奉劝他几句，让他往后把这暴脾气给收敛收敛。”

这几句话，从表面听起来，貌似还相当的恭敬。实际上却又绵里藏针、话里有话，暗含着一股子咄咄逼人的锐利机锋。

葛碧落听了微微一愣，随即暗自思忖：这个云儿，讲这番话表面上够冠冕堂皇，听着一派与人为善、宅心仁厚，其实却难缠得很。

届时那不知打哪里突然冒出的狂徒，要是真的打过了他还则罢了，倘若打成了个平局，甚或反而惨败在他剑下，那可就好玩至极了。

不说其它，绝对是令那狂徒颜面扫地的奇耻大辱。往后只要被人提起此事，必定不亦乐乎，那种狼狈不堪，要有多丢人就有多丢人。

嗯，真是人不可貌相，云儿这家伙，表面看起来挺老实巴结的，没想到却很会埋汰人，真是深藏不露。看着倒有了几分狐狸的狡猾气息了。

葛碧落联想到这里，突然觉得非常有趣，不觉自得其乐地摇了摇头。

“这位大哥，决斗刀剑无眼，你可得留神当心了！”青衣云儿剑传右手，袍袖朝后一扬，剑尖斜斜向天，摆下了一个很常见的起手式。

其实这姿势也就解释起来挺复杂，说白了，不过就是常言俗话所说的：立了个门户。

青年武生满脸瞧不上：“废话少说，赶紧出手，让我好好教训教训你。”

“看剑！”云儿待话音落尽，方向前一挥剑指，那柄寒光闪闪的长剑当即飞攻而出。

但见那剑在空际起落跳跃，如同活物一般。

忠心耿耿地听命于云儿剑指的指挥，如冰雨投梭，似银光潋滟，把对面的青年武生前、左、右三面俱都卷没在无尽耀目的剑气中。

眼见那剑风飒飒，随着云儿的心意运转，无不绵密有致、似臂使指，其应如响、若有神助，夜飞雪内心自然颤栗不已。

他知道，这就是师父容忘我曾经跟自己讲解过的御剑术。非十年苦功不能达成这般效果。

而心绪低落的人，也绝不仅仅只有夜飞雪一个。狂头陀、野文豪两个的沮丧和挫败感，更远甚于此刻的夜飞雪。

见最后竟是云儿和那青年武生动上手了，狂头陀和野文豪心知如意算盘已经落空。想在青衣壮年的眼皮底下伺机而逃，简直难如登天。

他俩肚皮里叫苦连天，却又不敢轻举妄动。没办法，只得姑且硬着头皮，陪同在场的所有人一刀切观看这场剑气冲霄、参差纵横的较量。

青年武士瞥了瞥云儿指挥剑势的手法，稍微觉得有点意外：“剑气绵密，倒也不很差。

只是目前尚无排山倒海的功能，就算你竭尽全力，大概可勉强接我十来招。”

他口里说着话，身法和手法丝毫也不受阻滞。那杆洞箫早就飞上半空，夹带着“呜呜嗡嗡”的低啸，从容递出无数道无形劲气。

洞箫的劲气随着他脚下奇诡灵捷的步法，于不着痕迹之间，便即化解了云儿此起彼落的绵密剑雨。

倘若以寻常人的眼光看去，青年武士出手的动作好像有些被动，似乎很难与云儿所发放的，那一幕幕快迅多变的凌厉剑气相匹敌。

但实际的情况，却恰恰相反。云儿分明感受得到，对手向自己施加的压迫感，已经愈来愈雄浑愈来愈强。

这种逐渐增添的压迫感，令他的斗招愈发吃紧，力不从心。即便发放的剑招气势依旧惊人，却都已不能得到完全的发挥。

似乎冥冥中，总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旁强力干预，强行支配，阻碍他的正常发挥。

也正是由此，云儿已经明确地获悉了对手的真实造诣如何。也知道他比诸自己，综合修为至少要高出三个等级以上。

弄清楚了彼此间的差距，云儿因此也越发不敢有丝毫大意，只管屏息静气、摈除杂念，聚精会神、抱真守一地尽力御剑对敌。

夜飞雪在听到葛碧落呼喊“云儿”的时候，冷不丁的，忽然感觉到那“云”字仿佛是那样的熟悉。

并且，似乎这个字，还曾令他愀然不乐过一小会儿时间。可是，这个字，它究竟关联着的，是些什么样的不快乐的记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