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微波热源

断臂，对于改造人而言并非不可修复，但伤口周围的纳米传感器却将实实在在的痛觉密集发送到欧文的下丘脑，让仅仅只有4克的有机组织不堪重负，剩余的思维能力，仅仅能够维持欧文最基本的意识。

“是你！”

欧文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个人膀大腰圆，皮肤黝黑，半边脸上还刺着六芒星的图案，他手中的巴雷特狙击步枪的枪管中，还有些许硝烟不曾散尽。

“是我，你的老朋友，刺猬约克！”

约克收起巴雷特的两脚架，将枪背在了身后，俯身拾起欧文断掉的右臂，用指纹密码解开了埃文斯的手铐。

“这点不得不感谢改造人管理协会，他们本来可以不用在改造人的手脚上标刻纹路的，这样的话，你的手也许就不会断了！”

“如果是那样，你就会瞄准我的脑袋了不是吗？”

见欧文这般嘴硬，约克摇摇头说：“教授不允许我们伤害你，我也没想到这种古老的武器会有如此巨大的威力，刚才发生的事情实属无奈，我不这样做的话，你会给教授带来危险的，不过你不必担心，教授他一定会修好你的。”

约克说起话来仍旧像个孩子，他反复打量着欧文的断臂，确定卫星电话已经彻底断电之后，与埃文斯一起将欧文扶了起来。

“你不要做多余的事情，我们这就带你去见教授。”

埃文斯的话显得有些多余，此时的欧文就像是个高位截瘫的原生人类一样，只能任由别人摆布，他唯一能做的多余的事情，就是在心里反复问候了摩尔，以及他的先辈们。

约克和埃文斯将欧文扶到一面寒冰峭壁之下，而后对着那冰面齐声大喊道：“信仰给予人类希望之光。”

话音未落，冰层渐渐消融，并飘散出许多纤维状的物质，待到尘埃落定，露出其后一扇锈迹斑驳的巨大铁门。

直接用纯铁或者低碳铁制作铁门的工艺，早就在创元初期就被淘汰了，欧文面前的这扇门应该至少有三百年以上的历史，他笨重而且摇摇欲坠，门上铸造的图案都已经面目全非，只有几个古文字还依稀可见，写的是：微波热源。

“微波热源？”

欧文当然听说过这个词。

早在探路者们抵达巴纳德b卫二，也就是现在的6号家园的时候，他们就发现这里的大气成分十分接近地球，而且拥有十分丰富的固态水资源，于是便萌生了在此处建立家园的想法。

巴纳德b卫二距离主序星巴纳德星实在是太遥远了，几乎得不到这颗红矮星的温暖。但万幸的是，巴纳德b星，也就是那颗蓝色的巨大气态行星蕴含十分丰富的放射性元素，这才使得巴纳德b2不至于太过寒冷。它让向光一侧的半个卫星尚且能维持着零下80度左右的气温。

探路者们用了十几年的时间，在红矮星周围建造了一个极简版的戴森环。而后又用了十几年的时间在巴纳德b卫二上安装了名为微波热源的设备，用来改造这里的环境。

最初的时候，规模有限的微波热源接收到戴森环的微波能量，开始加热巴纳德b卫二的大气和土壤，从而使这里的气温开始缓慢升高。可是，气温提高的速率却十分可怜，只有区区三五度的样子。

于是探路者们的后代子孙们继续了前辈们的事业，不断增加戴森环和微波热源的规模，直到创元240年左右，终于使巴纳德b卫二向光一侧的气温提高到了冰点以上。

那时候，大量的冰川开始融化，几乎淹没了半个星球，但好在这颗卫星拥有松散的地壳，和近乎海绵状的地幔结构，几十年的时间，向光一侧的冰川融水便都渗入了地下，露出了十分肥沃的土地。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巴纳德系戴森环不再向6号家园发射微波了，毕竟人类不能将背光一侧的冰川也送入地表以下，那样做的话，开采淡水的成本将十分高昂。后来的日子，他们开始在巴纳德b卫二上建设核电站，维持着相对稳定的温度，同时为生存提供电力，直到它变成今天的这副模样。

没有了能量发射源，作为能量接收和转化装置的微波热源便也废弃了，久而久之，它们就成了深埋于土壤和冰川中的老古董。

而欧文所面对的这扇大门的，其后很可能就是探路者们最早建设的微波热源之一。

这个时候，铁门伴着刺耳的尖鸣徐徐打开，埃文斯和约克扶着欧文走入其中，借着里面的灯光，欧文这才明白了何为微波热源。

它有一张体育场大小的伞状金属网作为天线，安装于这座巨大冰窟的顶部，房间周围，辐射向四面八方的螺旋状电阻丝的一端与金属网相连，另一端则嵌入冰层中不知多远的地方。无论金属网还是电阻丝，它们全都包裹着一层暗红色的氧化铁，整体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刚煮熟的古代八爪鱼攀附在欧文头顶的寒冰上。

“这和古代的收音机一样，用天线接收戴森环发来的高能信号。但不同的是，它不是把微波转换成音频，而是将其变成了加热电阻丝的电能。”

听到欧文的分析，空旷的冰窟中竟想起了掌声，寻声看去，声音的来源正是老态龙钟，型如枯槁的摩尔教授。

“说得很对！我到底没有看错你！”摩尔一边夸赞着欧文，一边踱着步子向他走来，仿佛深埋于寒冰中几个世纪的僵尸一样，吓得欧文头皮发麻。

“你……你到底要把我怎么样？”

见欧文惶恐，摩尔艰难地从嘴角中挤出一丝笑容，而后拿出他那台自制的超声发射器，对准了欧文的伤口。

也就是几分钟的时间，欧文的疼痛感消散殆尽，这也让他的人造声带更受大脑支配了。

他大声喊到：“摩尔！袭击我父母的到底是不是你？！你和你的同伙们为什么要藏在这里？！你是不是还有更可怕的计划？！”

欧文一连三问，让整个冰窟都寂静了，埃文斯和约克看着摩尔教授的脸由黑变得更黑，害怕得连呼吸都短暂停止了。

过了许久，摩尔才微微摇了摇头，他用沙哑的声音轻声反问欧文：“我在你的眼中，就是这样一个可怕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