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云树之思

奈何姻缘如惊鸿，葬心焚语不怨君。

清风与明月回到客栈时，静悄悄的，所有宿客都睡着了。只有值班的伙计睡意沉重的坐在柜台前，脑袋频频低垂下来，真心替他担心，碰到面前木桌的菱角上。

“到了！”明月醉得比清风严重，她完全靠在清风身上，拖着沉甸甸的脚步。

“嗯！”清风醉上加困，只想立刻呼呼大睡一觉。

清风吃力的扶着明月上楼梯，额上冒汗，自言自语道：“明月，重了！”

明月与清风的情感是不错的。当年明月入铁剑门时，不过七八岁，乖巧可爱，深受大家喜欢，特别是清风，师父玉清子让他有空就照顾明月，因此，他与她相处的时间，比任何人都多。

他忙完一天的功课，便喜欢带着明月到后山玩。后山树木茂密，峭涯深谷中，有冰雪般干净的水在流。

记得某个秋天，傍晚的云被烧红，悬在西天漂浮着，久久不惹落去。此刻，清风像往常一样完成功课走出来，看见明月在门口独坐玩耍，用枯草编人形。

“师妹！”清风轻轻摸了摸明月的头。

在夕阳余晖下，明月乌黑的头发撒着微黄的光芒，双目显得更加明亮。

“师兄，我们出去玩！”明月缓缓起身，嘟着嘴道。可能地上蹲久了，使足有点麻，她在揉着自己的小腿肚与脚踝。

“好啊！”清风格格笑道。

“可我脚不适，走不动了！”明月嗲声嗲气地对清风道。她知道清风一向宠她，在他面前，她可以肆无忌惮。

“我背你！”清风在明月面前轻轻蹲下身子。

当清风背着明月从其他铁剑门弟子面前经过时，引来无数嫉妒的目光。他们私下窃窃私语，说清风不仅是玉清子的入室弟子，平时不用操劳扫地打水等苦差事，明月这个可爱的人儿还只喜欢与他亲近。

清风和明月出后院大门时，一阵蜂流从头顶上掠过，黑压压的，仿佛是悬在天空的一道黑色的河，震撼人的内心。

铁剑门后山悬崖峭壁上，洞口无数，有不少蜂在筑巢孕育。因此，频频有蜂流在进进出出，嗡嗡之声成巨涛。

“师兄，我们明天叫师父来采蜂蜜？”明月趴在清风背上，咿咿呀呀的喝着歌儿，看见蜜蜂在洞口涌出涌进，便勾起了她对蜂蜜的欲望。

“蜂蜜还有呢！”清风背着明月到一平坦的草地，上头树木交错，背后是大山坡。清风喜欢群山树木，他在野外森林中，可以体会到由内而外的舒畅。

“我要吃新的！”明月轻轻跺起脚道。

见明月撒娇而着急的模样，清风的心一下子软了，比雨中的稀泥还软。她的需求，只要是能够满足的，他都想尽可能的给予，无怨无悔！

“好！好！我晚上与师父说！”清风捏了一下明月的脸颊道。

山林的空气，是毫无杂质的，可洗涤掉人体内的污浊，以及除去人身心的疲惫！

明月在草丛里采着野花，而清风则练习今天师父教授的武功。明月年纪尚小，还未授其武功，只是让她熟悉铁剑门的一草一木，与众师兄的相处中，她渐渐把铁剑门当成了自己的家。

“你是我的大弟子，要日日用功，坐上首座弟子之位，成为众师兄弟的表率！”这是玉清子时常与清风强调的，他希望将来清风能够继承他的衣钵。此刻，清风正在树叶飘飘，夕阳血红中勤加练习他师父玉清子传授的武艺，心无旁骛。

“师兄，这个可以吃么？”明月采了一串野葡萄来。

“可以！”清风停下来，擦着汗。野葡萄黑黝黝的，小却甜，清风吃了一颗，赞不绝口。

听到师兄说可以吃，明月便像只小兔子一样钻到灌木丛底的野葡萄下，将野葡萄一颗颗塞进嘴里。

“少吃点，吃多了拉肚子！”清风站在明月背后，笑个不停。

当天晚上，快要睡觉时，清风想起明月要吃新鲜的蜂蜜，便匆匆下床，光着脚走到师父玉清子的卧室门前。

“师父！”清风轻轻敲门。

“还没有睡？”玉清子回道，他以为清风在功课上有什么疑难，才不顾深夜来找自己，便兴冲冲的前来开门。

秋天的夜，冰凉凉的，何况清风光着脚，寒气从脚底侵入他的全身，竟起了微微的颤抖。他看了看四周，悄无声息，除了影动的树木，别无一物。看来，其他铁剑门弟子都睡着了，只有他还没有睡。

“三更半夜的，何事？”玉清子引清风进屋。

“师父，明月师妹说，她想吃新鲜的蜂蜜，您明天可否带我们去采蜂蜜？”清风揉着眼，打哈欠道。

玉清子一听，愣了！顿时脸上乌云密布，寒如冰霜。自古英雄最忌儿女情长。无论多野心勃勃或文武双全的男子，一旦迷于女子，为情所困，其一生也就废了，沦落为碌碌无能之辈！

“你竟然为了这鸡毛蒜皮之事，急不可耐的来找我！”玉清子发起雷霆之怒道，“到外面跪着！”

“我，是！”清风被吓得冷汗滚滚，心跳剧烈，乖乖退到门槛外跪着。

他这一跪，就是一整夜。尽管冷风刺骨，亦不敢起身，浑身陷入麻木，失去知觉。

“到房间了！”清风扶着明月，轻轻推开明月的房门，尽管他已经醉了，迷迷糊糊的，但还能意识到动静要小些，不能打扰其他宿客睡觉。

“师兄，茶！”明月迷迷糊糊的嚷嚷。

“好！好！”清风小心翼翼把明月扶在桌前木椅上坐好，然后再给她倒茶。茶水已经凉了，当天色已晚，只能将就了。

可他刚刚倒好茶，明月便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了，她的体香汇合着酒气，在屋里徘徊，嗅着别有滋味。

“师妹！睡吧！”清风静静坐在明月身旁，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不禁泛起泪花。

清风与明月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自然就日久生情！他从骨髓里爱着她，只是多年来，从未表白。

他是首座弟子，未来铁剑门的新任掌门，故背负着铁剑门太多的期望，他的师父玉清子更是频频告诫他莫以儿女情长而误了他自己与铁剑门的武林前途！

因此，这些年他把对明月的情与爱，苦苦压制。他以日以继日的勤学苦练来抵抗对明月的痴爱！虽然痛苦，却是不得已！

有诗曰：“无奈夜长人不寐，数声和月到帘栊！”滚滚红尘上，漫漫人生路，情字最伤人，爱而不能更是苦上加苦，削骨噬心！此四海八荒无药可解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