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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无地自容

眼前的现金看上去有些扎眼,被我厌恶的丢到桌角。

一想到那张无法反驳的脸庞,良心不由自主的怦怦直跳。

整洁的出租房内,我整理出来平时用的文件,也不知道是谁提出的奇葩命令,要求各种数据的纸质版最起码保留三年以上才能扔,害得我入职不到三年,办公桌就被闲七杂八的A4纸填满,连藏个零食的地方都没有。

又过了三天,保持躺平的我接到上司的电话,她说下周有客户过来验厂,叫我尽快忙完家里的事,回公司做准备。

我对着手机屏幕做了个厌恶的鬼脸,客户验厂和我个统计员有什么关系,分明是又想让我充当端茶递水的店小二。从小到大连我父母都没尽到孝,怎么可能伺候一群素不相识的人,再说谈成的单子也不可能会给我一毛钱分红。

想到这里,我从内心便拒绝她的命令,大不了就不要那一二百的奖金,多请几天假回家陪陪老爸。

现在就拒绝的话,上司可能会用我来杀鸡儆猴,唯一可行的便是先答应,到了那天再临时撂挑子,这样一来既能拒绝见客户,又能不连累大伙。

思虑片刻,我回复道:“明白,大概明天就能忙完,后天就回苏州。”

上司听后语气变得平静,对我说:“距离验厂时间还有五天,不用这么着急。”

挂完电话,看着一沓放在桌角两天的钞票,还是那么崭新,像初生的婴儿一样光滑。

由于没想出良好的归还方法,我决定先把她约出来缓和一下关系,这样就算她知道钱是我扣下的,也没法追究我点什么,首先从她的态度上来看,这点钱无关紧要;其次就是我没动分毫,顶多帮她保管了几天,让她以后长长记性,别一有钱就忘乎所以,把这么名贵的钱包掉在罕见人迹的灌木丛中......

当然,上述只是我安慰良心的借口罢了!

这两天只有一些贷款人员给我来电,向我热情的介绍她们旗下的产品,又按部就班的吹捧我资质高,建议我不要错过这次机会,曾经深陷其中的我自然没放过这个发泄机会,大言不惭的告诉对方资金达不到我的需求,要放就放给我十亿八亿的,否则免开尊口。

滑过一串串座机号码,找到两天前那位富家女电话,迟疑几秒还是拨了过去。

第一个显示暂时无法接通,可能是信号不好,再打第二个时通了,对方秒接,问道:“哪位?”

一面之缘当然没有存手机号的必要,我早已想好面对她冰冷态度的策略,说道:“向洋,你今天有空吗?”

她不知道在忙什么,只听到电话里传出快速翻书的声音,沉默十多秒后才说:“有什么事吗?”

她的语气中带有一丝抗拒,以至于打乱我平缓的逻辑,愣了愣才说:“那天你请我喝咖啡,作为回礼我打算请你吃汉堡......”

“不用了。”她平静的语气反而将坚决展现的淋漓尽致,不留任何余地的态度让我语塞,

我才不会知难而退,用道德绑架的方式开口:“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占小姑娘便宜,你这么拒绝是陷我于卑劣!”

她没吃这一套,字字有力的问道:“你到底还有没有别的事?我现在很忙,先挂了......”

“别别别!......”我拦下她,说道:“忙的话可以等到下班再约,我穷的只剩下时间了。”

电话那头没再言语,随后便传来“嘟嘟”声。

“着急赶火车呐。”我对着通话记录界面抱怨了一声。

闭上眼想到她楚楚动人的五官,我不禁唏嘘,长相如此甜美的人要是性格不那么冷漠,简直可以用最佳完美来形容。

我想她或许只是对我冷漠,毕竟初次见面就见识到我的暴力行为,那天在咖啡店能邀请我坐下来就足够证明她的教养,换做别人肯定拿完东西就走。

被人误解的感觉很不安,虽说是个没半点交集的陌生人,但我还是希望在对方心中能有个好印象,至少叫她觉得我不是初见时那样蛮横暴力。

还钱的心思愈发强烈,桌角的厚厚的一沓钱似乎成了穿透我良心的巨链,硬生生将一颗无暇的心弄得满目疮痍。

心神不宁的翻看空间动态,同学当中有人欢喜有人愁,曾经的班花此刻正在和男票旅游,分享出一些高山瀑布小桥田野的美照,唯独没有二人的合影,我想她应该是不快乐的,不然也不可能把男票用“和他出来旅游”六个字一笔带过。

我点了个赞,滑到下一条,是同届老实人发的日常,他在一家汽修店工作,视频中随处可见大小不一的扳手,他发了一段文字表达不甘:“千万别听父母的话,他们总会告诉你:孩子,学修车吧,以后家家户户都有车!”我没给他点赞,因为不支持他这种背地反驳父母的行为。

照旧打开林萱的空间,看着最新的一条动态,还是当初那个撕心裂肺达到夜晚,临走时发的,我忍不住又筛选日期至刚来苏州的那段时间,动态里几乎都是秀恩爱的,男主角当然是我,这种甜美气息的动态持续了半年,再之后就是数不清的抱怨,我这才悔恨的察觉到,她是在长时间的绝望中一点点耗尽耐心,进而对我们之间的感情死心。

看着相册里每张合照,不自觉想起她那天走时的落寞,悔不该当初那样贪图虚荣,没有节制的浪费,而且从不顾及她的感受,甚至连她得转变都是在分开以后才发现。

若不是她现在的生活美满,我对自己的恨只会无限增长。

一直难过到下午,滴水未进的我嗓子干痒,恰好饮水机空了,我拎着空桶来到水站,扛上一桶新的往回赶,路上正巧正好撞见拿着电脑的田欣,她说是专程来找我的。

“正好碰见,一会儿不用敲门了。”她笑道。

“我没病没灾的,来找我做什么?”我扛着水桶边走边问。

她眉头微皱,欲言又止的表情让我感觉她这次来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看我,应该有关于工作上的事要说,追问道:“是关于客户验厂的事吗?”

她点了点头,随即叹息一声,向我伸出手。

我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卸下肩上的水桶,单手递给她。

她白了我一眼,哭笑不得道:“我是让你给我钥匙......你扛着水桶开门多费劲呐......”

我尴尬的从口袋里摸索出钥匙,交到她手上,说:“拜托能不能别总和我打哑语!”

回到楼上,将水桶严实扣在饮水机凹槽,给田欣接了一杯,自己干了一杯。

她一眼看到桌角上的密封袋,惊讶的说:“放这么多现金干嘛?遇到什么事了吗?”

我连忙拿起现金放在衣柜里,说道:“别人的钱暂存在我这的。”

“林萱知道吗?”

刚平息下去的难过再次涌现,我不耐烦的说:“有事说事,老扯出林萱干什么?”

她毫不在意我的怒怼,继续问道:“你俩吵架了?”

我气到无语,不顾形象的在她面前点上一支烟,大口吸着。

“好啦,不逗你了......”别看她抽烟,却受不了二手烟味,起身打开窗户,坐在桌旁打开电脑,我凑近一看屏幕上是一封邮件,上面写着来访客户的基本资料,以及公司的简介。

目光停留在一位高管的资料上,看得我有些惊讶:逢春,出生于1993年,毕业于上海同济大学,目前担任伊势尼公司营业部部长......

“我去!和你是一个部门的,等人家来了赶紧买好饮料请教一下工作知识,这可比专业讲座还牛!”我对正在专心看邮件的田欣咋呼道。

“名义上说是来验厂,实则就是来参观,看咱们的生产车间标准达不达标,通俗点来讲,就是签合同前的收礼。”

我一脸困惑,问道:“什么收礼?”

“客户就是上帝,签合同前便会由甲方带领一众核心人员到公司参观,做生意就是得注重态度,把客户哄到位,人家心情一好,就爽快签合同,反之心情不好,随便找个理由说考虑考虑,到时候就前功尽弃,煮熟的鸭子飞了......”

我不正经的说道:“这也太繁琐了吧!干脆直接拨款给对方不就得了,双方都节省时间。”

田欣白了我一眼,手指敲击键盘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说道:“都照你这么想,索性双方互相换钱多好,那样连合同都省的签!”

我尬笑一声,掐灭烟头说:“开个玩笑嘛......”

合上电脑,田欣往干涩的眼睛里滴了一滴眼药水,按压睛明穴,疲倦印在脸上,对我说道:“这次来访客户异常重要,需要时刻最好准备,无论当天有多重要的事切记到场。”

听到这话,我忍不住抱怨道:“我就不明白了,你们营业科随便挑出来一个就是沟通精英,随机应变能力强,接待客户这件事上为什么非要我一个统计员到场。”

“因为领导重视你。”

“她是重视我腿长跑得快,既能通风报信又能端茶倒水吧!我不管,反正到了那天我就正常工作,谁也别想让我脱岗!”

面对态度决绝的我,田欣将发丝别在耳后,平静地说道:“这次客户签合同的话,每个接待人员奖金1000。”

“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为了公司能够好好发展,我必当全力以赴,来回报公司对我多年的栽培!”

她:“......”

田欣走后,想到能白拿奖金,心中一阵欢喜,不就是客户嘛,等他们来了我就专挑那位叫逢春的年轻人下手,用我的三寸不烂之舌把她哄得心花怒放,说不定一高兴连转都不转,美滋滋的就把合同签了。

不知不觉中昼夜交替,整座城市在黑暗的笼罩下如同坠入深渊,在和田欣打完包票后,我拿出手机准备叫外卖。

浏览一圈也没找到可口的,但这并不影响我喜出望外的心情,于是我穿上羽绒服,下楼来到繁华的商业街,径直走进物价昂贵的烧烤店,熟人告诉我,来这家店兜里不装十多张根本走不出去,就算一个人也得花两三百。

我轻蔑一笑,对于即将到手的1000块奖金,三头五百算什么,像我这种视金钱如粪土的高尚者,就连白给的5000都不屑一顾,还能在乎区区两三百?

服务员带我来到二楼的包厢,我拿起菜单一看,果然要比街边烧烤贵不止一星半点,庆幸的是在我接受范围内,我接过纸笔写下自己爱吃的东西及数量,交到服务员手中。

名店的上菜速度真不是盖的,不到十分钟,烤串陆续被端上来,烤熟的肉串呈黄褐色,下面还厚厚的一层香料,让我满眼尽是羊肉串,服务员面露微笑请我慢用。

“谢谢。”我礼貌的回应一声,待服务员走后,我拉上帘布解放人类原始的本能,张大嘴巴狼吞虎咽吃着。

吃到小腹隆起,我打了个饱嗝,桌上的烤串还剩下大半,我掏出事先装在口袋里的黑色塑料袋,将桌上的一切打包,下楼来到收银台。

收银员云淡风轻的对我说:“您好,一共367,刷卡还是现金?”

不总带零钱的我立刻说道:“刷卡。”

说完我准备拿出工资卡,可翻遍全身的口袋都没找到,取下手机壳也没有。

奇怪了,明明前两天刚把卡拿出来,收拾屋子时也没见掉在缝里,好端端一张卡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哪去了?”我焦急的翻着口袋,努力回想把卡拿出来后的事。

猛然间虎躯一震,心里暗骂自己是个榆木脑袋。

原来那天把现金装进钱包时,竟然把自己的卡混在那个女人卡里一块塞进去了!她在拿回钱包后一定没仔细查看,否则凭空多出一张卡不可能不联系我。这下又多出来一个不得不再次联系的理由......

“您好,请问怎么支付?”

收银员的催促打断我的焦灼,拿出手机直接拨给田欣,只能先找她借点钱解燃眉之急。

不料电话刚通就被她挂断,同时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正在开会,稍后联系。

“他妈的,这个节骨眼上开什么会啊!”

突然的怒吼把旁边吃饭的人吓了一跳,纷纷看向我。

我被盯得自惭形秽,避开目光走到楼梯口,给田欣发去求救信息:“好姐姐,赶快转我400,我等这钱救命呐!”为了能让她快点回复,我还特地发了个上吊的表情包。

经过两分钟漫长的等待,及时雨般的转账消息让我胸口的大石头落地,结完账一溜烟跑出这个令我无地自容的饭店。

火速回到出租屋拿了400现金到楼下超市换成微信零钱,给田欣发过去,整个过程从收款到还款仅仅15分钟,她刚开会给我发来语音,满是狐疑的问道:“你这是抽什么疯呢,老实说是不是又以贷养贷了?”

我张着嘴半天说不出来话,我从App上借款的事从始至终都隐瞒得很好,她是怎么知道的?莫非......

心头一阵惊悸,表情开始不得要领起来,打字问道:“你是凭借什么问出这句话来的?”

田欣秒回:“女人的第六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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