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彼此留个好念头

和自己妈妈打完招呼后，逢春这才看了一眼愣在一旁的我，没有只言片语，平静地对陈姐说：“妈妈，这菜都没剩下多少，您喊我来不会是叫我打扫盘底的吧？”

“你这丫头……”陈姐，不对，应该是陈姨莞尔一笑，眼神满是宠爱地喊来服务员，加了两个苏州特色菜，然后对着我作出请进手势，介绍道：“这位就是前几天和你提过，救我的男孩向洋，还不好好感谢人家。”

逢春犹豫再三，吩咐服务员拿来两瓶啤酒，自己接过一瓶倒上，另外一瓶则是让服务员放在我面前。

她端起酒杯，脸上没有丝毫波澜，轻缓地说：“谢谢。”

我心里苦笑，但脸上没表现出一丝不对劲，端起酒杯道：“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酒杯即将碰到的那一刻，逢春下意识收回，杯口接触到嘴唇，轻轻抿掉小口。

不难看出即便我救了陈姨，但她还是反感我的为人。

有时候命运真的很奇妙，在这片交通发达的城市中，上天总会安排相互不讨喜的两个人重逢，并且不留给分毫做准备的机会，一切来的都那么突然。

而我朝思暮想的人，却只能寥若晨星的出现在梦里，每当我向不顾一切的张开怀抱拥吻她时，梦便会悄然醒来，想必这是她给我的惩罚吧？

我想她，想亲自问问她，到底亏欠了什么，做梦都不放过我，但终究也只能扪心自问，问到心痛，问到泪流不止，问到彻夜失眠……

新要的两道菜很快端上来，逢春不但长相美，吃饭的举止也温文尔雅，不像某些人一看见食物就像条饿狼似的张开血盆大口恨不得把盘子、桌子一块吞进去。

她夹起一块樱桃肉，放在嘴边轻轻吹了一下，嘴唇微张，另一只手做些许遮挡，樱桃肉进口的同时筷子和双唇不接触，典型的大家闺秀吃饭方法，好久没近距离看到这么端庄的人，我不禁盯的有些愣神。

直勾勾地盯着姑娘脸看是不礼貌的，更何况人家母亲还在现场，于是我在逢春抬眼的刹那，本能的低下头躲开对视，不知为什么，心脏却在眼神即将碰撞的一瞬间，不受控制的加速跳了好几下。

这大概就是动物天性，在看到优秀且漂亮的异性，会本能的心动，当然我指的是心跳，和欲望无关。

碍于身份地位上的悬殊，我还是挺有自知之明，没像往常的交际礼仪那样回敬逢春，因为我怕她找借口不喝，尴尬的依然是我。

逢春稍稍动了几下筷子便吃饱了，撂下筷子用纸巾擦擦嘴，端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气氛再次陷入冷场。

还得是稳场高手陈姨厉害，她率先打破沉默，向我和逢春说道：“你们年轻人就是未来的希望，不像我已经年过半百，身子骨大不如前，年轻的时候一心只忙于事业，忽略了真正重要的东西，直到现在想起依旧心痛，用你们年轻人的词语来说叫……叫什么来着？”

我脱口而出：“意难平。”

“对，现在时代变了，唯有心中诚挚的感情一坚持就是一辈子，和你们说这些也没别的意思……”她眼里满是欣慰，稍停几秒继续说道：“向洋，阿春，你俩同岁，都在为自己的事业拼搏，作为过来人我向给你俩一些建议，别致顾忙着工作，要多抽出时间来陪陪自己的亲人或是伴侣。”

我惭愧地低下头，针对陈姨说的这两点，我一个都没做到，尽管当初来到这里是和林萱结伴，但我沉沦于灯红酒绿当中，经常忽略她的感受；家人方面呢，老爸身体不好，经济收入微乎其微，家里还有个正在上学的妹妹，我坚持工作就没法留在他身边，放下工作就没法给家里汇钱，这种难两全的抉择始终让我陷入绝谷中拼命挣扎。

缓过神来，发现逢春脸上现出被唠叨不耐烦的神情，似乎有什么事影响到心情，她倒上一杯酒一饮而尽，皱眉说道：“妈，我刚参加工作怎么也得先适应些年，当然我不反驳您说的道理，只不过我住的地方跟您也不远，想看您不就是走两步的事，不至于夸大其词，说的好像我常年在外不回家似的。”

“我的意思是让你们劳逸结合，我虽然上了年纪，但也没到瘫在床上的地步。”

逢春小鸟依人地搂住陈姨，打断道：“别这样说，我毕生的心愿就是您健康永恒、长命百岁……等我处理完手头上的工作，带您去三亚散散心怎么样？”

母女之间的沟通谈心，我一个外人不好插嘴，随意夹着桌上的饭菜，连同苦闷的心情一起嚼碎、咽下。

临走前陈姨接了个电话，挂断后神情担忧地告诉我保姆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我当即犯愁该怎么回去，昨晚才交过电费，剩下的钱不一定能维持到开工资，市中心打车到家大概100车费。

正当踌躇不决之际，逢春主动开口接下送我回去的重任，出乎意料的是陈姨竟然爽快答应下来，难道她不担心逢春酒后驾车会有危险吗？

走出饭店，天公不作美，带来一场绵绵细雨，雨是模糊的，只因天色已黑，整个世界一片混沌。站在饭店檐下，感受雨夜。风拂过，带着一缕缕雨丝，掠过脸庞，清凉弥漫全身。

陈姨叮嘱我俩注意安全，留下雨伞后被大堂经理送回去，只留下我和逢春两个因孽缘相聚的同龄人。

听着噼里啪啦的雨声，仿佛世界都安静了。

我好心提醒道：“你先回家吧，我一个人想办法回去。”

她头也不回，俯瞰深邃的天空，许久才说：“答应长辈的事就必须做到。”

要强的人不光会在事业上雷厉风行，连现实生活也执着到底，实际上她完全可以叫一辆出租车，等我上车后再告诉陈姨我已经到家，不过很明显她的执拗远超我的想象。

片刻后我点上一支烟，不顾形象的在她面前吞云吐雾，烟雾很快被风雨冲散，混入视觉捕捉不到的空中，逢春下意识向旁边挪动小步，我再次提醒：“你喝酒了，赶快回去吧！”

她转头看了一眼我手中燃烧的烟，露出厌恶的表情，说道：“不需要你的关心。”

“我这可不是关心，你想啊送我回去的路上万一遇到查酒驾的，就得面临处罚甚至拘留，到时候陈姨会恨死我的，我可不想好不容易得来的好人称呼因为一场简单的饭局丢失。”我吸了一口烟，反驳道。

“我可以理解成你的行为是处心积虑做的吗？”

她口中的行为是指我舍身救人导致自己被撞。我愤怒地扔掉烟头，大呼冤枉：“事先我可不知道陈姨和你的关系，再者跑车冲过来的瞬间我能做出救人的举动完全是一念之差，说白了我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奋不顾身地推开她，你这么说我，多少有点戴有色眼镜了！”

逢春自认识以来第一次对我露出笑容，我猜不透她因何会笑，只是在朦胧的细雨和稀松的月光下，她的笑格外迷人，就像冬日中的暖阳，温暖了我冰冻的心。

“不逗你了，上车吧……”

没等我反应过来，一个身穿雨衣骑着折叠电动车的代驾出现在眼前，向我俩招手道：“是你们叫的代驾吗？”

逢春点了点头，向没缓过神来的我说道：“走吧，送你回家。”

回去的路上，逢春始终望着车外的风景，而我则是还在为刚才那一抹微笑恍惚，忽然想到之前自己对她的蛮横行为，现如今我俩鬼使神差地坐在同一辆车上，难免有些突兀。

车窗外雨水滑落下，模糊的霓虹灯光透过玻璃上的雨水放大，整座城市变得绚烂多彩起来，我赶紧拿出手机拍下这一幕，却在分享时，恍然清醒林萱已经很长时间没和我联系过，此刻发给她又能说些什么呢？

我不想浪费共享美景的机会，于是轻轻叫了逢春一声，她缓慢转过头，平静地盯着我。

“你看这窗外的美景透过雨水无限放大，模糊中是不是带有一些意境美？”我将手机横放在她面前，笑着说道。

她向前探过头，看了片刻说：“以前没注意过，被你这么一说还真就有点。”

“哈哈，那是因为我有一双善于发现内在美的眼睛，能洞穿世间的一切瑕疵，挖掘其隐藏在最深处的秘密。”

逢春扭过头，道：“说胖还喘上了。”

我有点不高兴：“你这女人哪都好，五官美能力强，单单这张嘴不饶人，没人喜欢我，还不允许我自恋一下吗？”

逢春不愿与我口舌之争，闭上眼睛将身上的衣服掖紧了些，远方一辆货车迎面驶来，刺眼的灯光刚好打个正着，我转头躲避强光的瞬间，意外的注意到她脸上的红晕，而车上的温度刚好适宜，我不禁怀疑世界上真存在一瓶倒的人吗？

司机按照地址把我送到楼下，下了一路的雨此刻悄然停止，我打开车门刚想告别，发现逢春靠在座位上已经睡着，嘴角抿起一丝不明显的微笑，双唇略微蠕动，催人入梦的黑暗里，她犹如一朵花般盛开在自己的美梦中。

我不忍心吵醒她的美梦，于是留给代驾100元钱，劳烦他把逢春安全送到家再叫醒，刚下车便接受冷风得洗礼，这个季节早晚都冷，唯独中午才能体验到春的暖意，我回头看了眼睡美人逢春，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盖上，叮嘱代驾务必慢点开别打扰到她。

代驾收了钱，自然对我言听计从，他做了个oK的手势，说道：“哥们儿当之无愧的暖男呐，挺会疼女朋友的！”

“别多想，我和她只是同……”我想说和逢春只是同事关系，但我俩既不在同一个公司，又不是旗鼓相当的职位，于是犹豫几秒，改口道：“我和她只是同僚，今天一块吃个饭，她喝醉了，拐弯的时候切记幅度小一些……”

代驾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上，眯着眼道：“我懂！我懂！”

代驾手持方向盘，奥迪q7缓缓驶出我的视线，消失在清冷的月色中，消失在被雨水洗涤后的大地间，消失在我与逢春正常交谈后……

浑身上下被风吹盖住，像电动马达似的高频率颤抖，我双臂裹住身体，一路跑回出租屋，打开门看到没收拾完的衣物，反正除了我也不会有第二个人看到，索性再拖一天，明晚继续处理。

我倒了杯热水捧在手心，少时一口气喝掉，暖流顺着喉咙流淌进胃部，驱散了寒意，只留下心里的落寞。疲倦地爬上床铺，辗转反侧很长时间才入眠。

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一觉睡醒，逢春正一丝不挂躺在我旁边！像是刚和我有过肌肤之亲一样！

“卧槽！”我猛的惊醒，墙上钟表显示才刚凌晨5点46分，惊出的冷汗浸湿枕巾，身体和被子黏在一起，我剧烈喘息着，迟迟未能平静……

直到看见满地林萱留下的衣物，才遏制心里的慌乱，这个点继续睡的话很可能迟到，于是我提前起床洗漱，对着镜子反复确认的状态。

按理说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梦，对逢春我绝对不存在有非分之想，怎么会产生这种意淫之下的春梦呢？

闷闷不乐中，梦里逢春洁白无瑕的身躯在脑海挥之不去，噩梦般袭扰我心弦，加上青春的生理本能，我不由得弯下腰，狠狠给自己来了一巴掌，果然奏效，心思成功被疼痛转移，看着镜中一半红肿一半帅气的脸，我满意的笑了笑。

下楼去吃早饭的路上，太阳似乎专门为我升起来一样，一步一步的。它先把周围染得红红的，然后露出半个红彤彤的圆脑袋。慢慢地升上去，又被云遮住一些。它仍不气馁，冉冉升起，但是云也反驳，遮住了所有太阳。霎时，周围的云成了淡黄色，被镶上了一道光亮的金边。太阳终于挣脱出来了，发出耀眼的光芒。接着，它一个劲儿地往上蹦，云也随着它变白。

饱腹后来到公司，同事脸上的死气沉沉预示新一轮整改的到来，田欣走过来递给我一瓶牛奶，我拧开盖子问道：“这几天送我东西越来越频繁，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田欣早就习惯我的不正经，但这次她没像往常一样捶我，而是无助的看向我，道：“再过两天就不知道能不能在一起奋斗了，趁还没分开，彼此留个好念头。”

煽情的话听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想到距离社长规定期限的确还有两天，为了不刺激她的情绪，我故意装作不耐烦的样子，说道：“哎呀！岗位调动又不是后会无期，你这说的好像情人分别似的，赶快回去工作，争取给领导留个好印象，有希望保住岗位。”

田欣没再言语，心灰意冷地坐在我对面，我俩都没把话说透，但心里异常清楚，这次的岗位调动就是个幌子，社长的真实目的是处罚，把那些相关领导调到适应不了的岗位逼迫其主动辞职，到时连领导都自身难保，何况我们这些下属？

对田欣来说，稳定工作是来之不易的，因为上学时她没尝试过做其他兼职赚钱，公司是她的第一份工作，而我就不一样，离开公司我还能去做别的，同时能有个好理由回家陪陪老爸，再不济去做苦力都能养活自己，所以面对公司即将裁员，我心里没有任何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