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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生病的一天

午饭过后我接到任务,陈忠丽口白外加工厂的订单完结,要我去核对一下账目,又转过来2000叫我顺便代替公司请人家吃个饭。

我本想拒绝,因为超过了我的工作范围,但想到今早田欣和我说的,很可能这两天就是大家最后的相处时光,便答应下来。

公司的车将我送到一家名为“振辉印刷”的外加工厂,门口有两个打扮相当简朴的人笑脸相迎,他俩一个是专门负责与我公司交接物料的库管老顾,另一个是这家工厂的韩经理,两人似乎等了很久,笑的很卖力也很勉强。

舟车劳顿的我也挤出笑容,攀谈几句便被带进去。

大致相同的一排排机器上坐着千篇一律服装得操作工,他们手戴黄色指套娴熟地往轴上放置半成品,在数以万计的产量下,他们面无表情,动作行云流水。

韩经理先是带我参观了一下生产环境,转头邀请我来到办公室洽谈。

宽敞的办公桌旁竖着一面五星红旗,面对面而坐,韩经理拿出一份纸质版订单递给我,翻开一看上面是近一个月来的详细物料费、生产数据以及单价。

来这之前我就已经通过电脑上的报表把一切核对无误,所以这份订单我只是瞄了一眼最底下的金额,对韩经理说道:“长久以来咱们合作愉快,我代表本公司向你表示感谢。”

我明白来这里顶多代表公司签字,剩下的就是要请人家吃饭,仅此而已。

从饭店一直喝到KtV,我凭借最后的意志,成功将韩经理等人灌得找不到回家方向,自己也在所有人走过,抱着街边的垃圾桶,口中肆意宣泄着胃酸。

吐完后我虚弱的蹲下,倚靠垃圾桶给陈忠丽打去电话。

“向洋,外加工的账单签完了吗?”

我已经失去和她抱怨的劲头,有气无力地说“嗯……顺利得很……陈姐,我明天需要请年假,年假单帮我交到人事,谢谢……”

“说话声这么小,身体不舒服吗?”

我心里怒骂:你他妈让我安排人家吃饭,喝成什么样心里没数吗?

尽管生气,但我还是坚持不发泄,说道:“最近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头疼,明天去医院检查一下。”

“好的,有什么事及时联系。”

“嗯。”

陈忠丽似乎想起什么,抢着说道:“等等向洋……”

忽然一股眩晕麻痹大脑,我没给她说话的机会,按下挂断后倒在垃圾桶旁。

再次睁开眼天空灰蒙蒙的,我躺在地上准备起身,却后感四肢僵硬,庆幸自己没被别人发现,更庆幸没被呼啸而来的风冻死。

撑着垃圾桶艰难翻身,缓了好一会儿才生出一丝力气,拦下路边出租车回到出租屋,将请客剩下的钱还给陈忠丽,如释重负地倒在床上。

目光涣散地盯着灯泡,昏黄的灯光一点不刺眼,但也带来不了一丝温暖,我摸了摸发烫的额头,从床头柜里拿出芬必得布洛芬缓释胶囊吃了两粒。

挣的与其他摸鱼者相差无几的工资,却做着工作范围外的事,怒火再也无法抑制,严重的反差刺激到仅有但强烈的自尊心,凭什么我要多干活少拿钱!?凭什么他们可以只做手头上的事,其他的不用多管?

我拿出手机,再次给陈忠丽打去,电话刚通我就急头白脸地质问道:“我说你身为营业和仓库的主管领导,为什么要我一个员工去商议?你自己干什么吃的?我今天差点被冻死在街上!我爸身体不好,出了问题谁来照顾!?你想过这些吗?”

对方被一连串的质问弄得语塞,而我经过脑子一热的狂吼,瞬间冷静下来,当看到屏幕上的备注顿时傻眼。

逢春非常无辜地问道:“你这是……和谁吵起来了……”

原来打电话的那一刻,头疼的没顾上看屏幕,认为晚上刚联系过陈忠丽,在通话记录界面随便一点就是她,令我没想到的是,逢春在我意识不清时,给我打来两个电话都没接到。

我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打错电话了。”想起没接到她得电话,又问道:“逢部长,找我有什么事吗?”

“下班时间就不要称呼职位了,叫我逢春就行。”

“好的,逢部长。”

逢春不像田欣那样爱贫嘴,转移话题对我说:“你的衣服落车上了,等我有时间给你送过去。”她说的是那天晚上我担心她感冒,给她披上的那件外套。

“不着急,那件外套不值得你跑一趟,还不够车费的呢。”

逢春反问:“我觉得这件防寒外套保暖效果很好啊!怎么不值车费呢?”

“你要喜欢的话就送你了……”这件外套不过几十块钱,既然她说好,我干嘛不成人之美呢?

“我不要,尺码太大了。”

“大点更好,能当被子盖。”我似乎找到能安慰自己生病的心灵,故意打趣道。

逢春的语气再度冰冷,不过还是很好听:“没什么我先挂了,一会儿要开视频会议。”

我一下子丢失兴趣,遗憾地说:“啊……就这么结束吗?”

逢春没再说话,刻不容缓地挂断电话。

“事业有成的人就是忙啊,不像我上班时间都能出来喝酒。”

我点开陈忠丽的号码,思考要不要打过去,经过刚才那通点燃tNt似的发泄,貌似没那么生气了,思索再三我退出界面,决定放陈忠丽一马。

只是可怜逢春,好心提醒我衣服落在她那,无缘无故地替陈忠丽挨下我这通怒火,早晚得让陈忠丽请她吃顿饭,还要把我带上。

深夜由于身体虚弱,睡得比平常死沉,直到窗户被暴风雨刮得拍到墙上,我才猛然惊醒,狂风卷着暴雨像无数条鞭子,狠命地往玻璃窗上抽,外面的世界怒涛翻滚,咆哮奔腾骤雨抽打着地面,雨飞水溅,迷潆一片。

我急忙下床,一脚踩进水里,那些没被收好的衣服此刻正泡在雨水中,和暴风雨较劲把窗户关上,打开灯看到一片狼藉的屋子,林萱的衣服乱糟糟摆在眼前。

我强忍心痛,蹲下捡起每件衣服放在桌上,在拿到我给她买的那件连衣裙时,腰间部位的裂口让我再也无法控制思念带来的伤痛,我抱着一堆被水泡脏、掺杂树叶泥土的衣服,一边无声痛哭一边拾起衣服……

要是林萱在就好了……

再破的衣服也是她留下的,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丢弃,控制生病千斤重的身体,来到卫生间,把这些衣服反复洗了一遍又一遍,直至拨开泡沫,盆里的水仍然清澈才停止。

抹掉眼角的泪水,心仍是空落落的,湿漉的头发、发热的身躯、破碎的衣物、满目疮痍的屋子,无一不在将我的落魄展现到淋漓尽致。

用拖布把雨水推到排水口,忙乎大半宿才使屋子恢复原状,我累到想吐,虚脱地倒向杂乱不堪的床上。

生命未走到尽头,太阳未燃烧殆尽,人生的意义便不会终止……

次日我中午才睡醒,下完雨的空气潮湿,被雨水浸泡的屋内有股霉味,我取来肥皂放到四周角落,然后离开出租屋。

年轻的好处就是受到多大伤害,睡一觉起来死掉的细胞再生速度快,那些难过、悲伤、痛苦、沮丧、郁闷、抱怨都会被饥饿感代替,还会对生活抱有希望。

花光身上仅剩的十多块,被早餐店老板告知还差五块,于是我退掉没开盖的饮料走出饭店,暴风雨过后,树枝折断了,花草倒伏了,空气中却弥漫着清新的味道,雨水滴答落在地面,仿佛掉落的是一颗颗清心寡欲的珍珠。

“我要找到你不管南北东西,直觉会为我指引……”手机铃声影响了我欣赏风景的兴致,拿出一看是田欣打来的。

“什么事?”我直接问道。

田欣似乎心情不错,语气像在分享国家机密似的低沉又欢喜:“有个秘密你听不听?”

被打搅兴致再加上身无分文带来的消极让我头痛欲裂,一口回绝道:“不听,没事我挂了。”

田欣立刻拦住我:“别别别!一大早的脾气这么大呢?”

距离社长规定的期限还有最后一天,我猜她肯定要说与裁员有关的事,于是毫不拖泥带水的说道:“我身体不舒服,拜托你能不能体谅下病号的心情!”

田欣哀叹一声,对我说:“这样啊……今天一早陈姐说营业和生产两个部门聚餐,我想着你没来,等下班过去接你。”

我打断她,说道:“那还真挺遗憾的,以我现在的状况连饭都吃不下去,更别提喝酒和唱歌了。”想到这或许是最后一次和大家坐在一块吃饭,日后就要分道扬镳,我犹豫了。

胃部传来一阵绞痛,我捂住疼痛部位,强装平淡地说:“你们热闹吧,记得拍张合影给我发过来留个念想。”

“等等向洋,还有……”

没等她说完我便挂断电话,我并不狠心,恰恰相反是怕田欣说的太多,勾起我对离别的不舍,从而导致在电话里破防。

身上没钱哪都没法去,最终我徒步回到出租屋,查看天气预报今明两天都没雨,这才拿出昨晚洗干净的衣服晾上。

电话再次响起,还是田欣打来的,我生怕她坚持来接我去聚餐,索性拒绝然后关机。

拿出芬必得挤出两粒,不经意间看到药盒上的有效期:至2015年12月……

我愤怒的扔掉药片,自己傻傻的以为腹痛是喝酒引起的,闹了半天是因为吃的药过期!

把着廉价挂烫机熨平褶皱的衣物,因为不熟练喷头往前伸,衣服就往后退,无奈之下我用手扶着,又被高温水蒸气烫到。

毛巾沾湿水裹在手上,艰难的烫完十多件,看着眼前这些加在一起不超过500块的衣服,头上就像压了块石头似的,羞愧得抬不起头。林萱和我在一起的几年,日子异常艰苦,维持完生活,我几乎没给她什么物质上的给予,这是我内疚一辈子的事。更严重的是,林萱从来都没抱怨过生活艰苦,即便我给她买的衣服穿上不舒适,她也会高兴的说好看。

回顾与林萱患难与共的日子,那段美好的时光叫做青春。那张记忆中的笑脸,成为永久代表的画面,一张张泛黄的照片,一段段心情的日记,都成为如今我们怀念的砝码,我们一起走过,我们一起笑过。

如果血液可以刹车,那么我的心脏里到处都是轮胎摩擦的痕迹。

当一切离开以后,所有的美好都将会化作无形的刀刃,硬生生划开自责者的胸膛,留下一个叫“追悔莫及”的惩罚性词语在内,反复折磨早已悔青的肠子,搅乱放荡不羁的心神,毒杀曾经的那份纯真。

凌晨,我蜷缩在沙发上醒来,孤独被无情的拉扯出来,散落在风中,被吹向静谧的夜空中。

手机开机画面刚结束,数十条消息和未接如泉涌般冒出在屏幕上,我揉了揉眼睛,视线逐渐清晰,里面有两个电话是田欣的,五个陈忠丽的,三个电信诈骗的,还有十多个未接是逢春打来的。

我好奇她除了让我拿衣服还有什么事,但一连打了十多个就说明重要性,刚要给她回拨,注意到屏幕上的时间已到凌晨,考虑到她工作的心累,便决定有什么事明早再说。

田欣比逢春还着急,见我关机,又给我发来条微信:“向洋!你个大男人怎么喜欢逃避呢!”为了衬托愤怒,她还发来个机关枪扫射的表情包。

我觉得好笑,不参加聚餐就算逃避吗?

服下两粒安乐片,一直睡到早上七点才醒,简单洗漱过后来到公司,令我惊讶的是几位社长和总经理早早出现在公司门口,这个时间他们不是应该在会所还没醒盹吗?

梅开二度的意外:总经理见到我这个员工,居然主动点头说了句早。

我非常不适应这种转变,但还是礼貌的点了点头。

走进办公室,里面就像过年一样,就连一向浓妆艳抹的陈忠丽,今天也只是化了淡妆,其他同事脸上洋溢着胜利者幸福的笑容,见我到来,一群人蜂拥而至,又是递零食又是给水果的,反常的举动让我觉得这群人多半是因为马上离岗,精神受到打击疯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大家以后常联系就是……”我一边安慰他们,一边挤出人群坐在岗位上。

众人好似失去工作状态,在我周边形成欢笑的磁场,我被烦的无法投入工作状态,索性保存完文件,翘起二郎腿问一旁的田欣:“这帮人受刺激了吗?不知道几位老板就在门口。”

办公室对面没有回应,我站起一看,田欣正嘟着嘴专心致志的看电脑,很明显是因为我昨天关机拒绝聚餐的行为生气了……

这样也好,至少办公室内有个正常人。

片刻后陈忠丽走过来,她那刻满皱纹的脸上同样满是笑容,我猜一定是经过昨晚酣畅淋漓的聚餐,每个人都摒弃前嫌,在处罚前的最后一刻,想尽全力给彼此留下最好、最亲和的印象。

如果那天晚上我借吃饭的机会和逢春好好谈谈,兴许合同就能签下来,大伙也就不用强装欢乐。之所以一句也没和逢春提,是因为我不想以私废公,仗着自己对陈姨有救命之恩,勒令逢春签合同,打死我也不做威胁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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