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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离开

崔扶月做好红烧鲤鱼后,天气已经不早了,那闷了一天的天气终于在这一刻下起了瓢泼大雨。

她端着做好的饭菜去了浮云居,老太爷大老远便闻到这个香味了,笑得合不拢嘴。

崔扶月仔细地挑着鱼刺,小心翼翼地往老太爷嘴里送,见他吃得开心,自己也开心,这倒是她第一次尝试做红烧鲤鱼,也不知道味道是不是外老太爷想要的。

她倒也没问,老太爷便说:“这味道,和意儿做的一模一样。”

崔扶月听到这句话,便觉得,大夫人想必也和这红烧鲤鱼不太熟吧。

崔扶月看向那放在桌边的木鱼问道:“您为何每晚都要敲木鱼啊?我们耳房中有人听了睡不着觉。”

“木鱼有镇宅辟邪之功效,又可保家人平安,此处离阿绥的静尘院近,害怕木鱼音之人,是因为业障重,闻声才会烦躁不安,害怕。”

崔扶月此前在耳房日日听到木鱼声,还有婢女吐槽这个声音渗人,害得她睡觉做噩梦,不敢出去上茅厕,想必定是因为她的业障太重吧。

外老太爷看在了红烧鲤鱼的份上,吃下了一碗米粉,比平常食欲要好很多。倒是看着屋外的大雨,恍了会儿神,便说:“这院子,空落落的。”

确实空,顶多只有一片空旷的草坪。崔扶月想起了那被自己放在耳房放了十几天的种子,便收拾了那碗筷,回耳房翻找了一番。

随后她便打着伞,抱着那被布包起来的种子,同一只手还拿着小铁铲跑来。老太爷不清楚她匆匆忙忙在忙活些什么,又担忧他在这下雨天里跑摔了,皱着眉头伸手对崔扶月说:“小心着点,莫摔着了。”

崔扶月站在屋檐下回头冲老太爷笑了笑,举起那拿着种子的手晃了晃,笑道:“从公子花圃里偷来的,放心,公子不会发现的。”

眼见着崔扶月又打着油纸伞向屋里走去了,老太爷问道:“你这是要作甚啊?”

崔扶月蹲在草地上,用脖子夹住油纸伞,双手握着铁铲用力去挖,下雨天的土地湿润,不似平常那般硬,挖起来也轻松。

她便挖便大声回道:“您不是觉得这院子空嘛,这是公子花圃里的垂丝海棠种子,奴在此种下,待它长成大树时,您便可以坐在树下乘凉,吃茶,它开花时还有香味呢。”

外老太爷先是乐呵了两声,又轻描淡写道:“我这老头子怕是活不到它长大的一天咯。”

闻言,崔扶月的动作顿了顿,缓缓将塞在腿和肚子间的缝隙中的种子倒进那挖好的小坑中,将那挖出来的土又重新埋了回去。

“才不会呢,那些都是江湖骗子赚钱的骗术,也就林姨娘此等鼠目寸光之人才会轻信,您定可以长命百岁的。”

崔扶月将种子种好后,便起身回头去看那坐在门口的老太爷,便发现他歪着头昏睡着,她急忙跑上去查看,嘴里喊着:“老太爷?老太爷?老太爷!”

她快速将外老太爷转移到了床上,给他盖好了被子,稳住情绪给他把脉,发现脉象紊乱,如锅中开水沸腾时的水珠一般无法计数,完全不跟随呼吸节律,有出无入,脉象极快,散乱不堪。阳盛阴衰,阴气败绝之侯,预后多凶险。

她的眼泪忍不住喷涌而出,院中根本没有可以给他吃的药。崔扶月又重新捡起了那被她扔在地上的油纸伞冲进了大雨中。

她站在如意阁门口扔掉了雨伞双手用力地敲打着大门,拍地手红酸胀痛,喊到能感觉喉咙渗出了鲜血的气味,却始终无人回应。

她能听见除雨声外,门外有匆忙跑开的声音,她奋力捶打着大门,撕心裂肺地喊着:“快开门!我知道外面有人,求求你把门打开吧!救救老太爷!求求你!”

可她的声音被雨水冲刷地一干二净,没人听到,听到也装作没听到。

她刚想爬墙出去,便透着门缝看见了火光,随后便听见了傅临的声音:“敛华!别白费力气了!生死各有天命,这便是他的结局!”

崔扶月气愤地又回到门前喊着:“老太爷的结局不应在这荒无人烟的废宅当中!”

“听着,待他死后,你便收拾好他的遗物,本侯会连同他一起烧掉,若你不幸被她克死,本侯会大发慈悲,找块好地,将你埋了!”

“不……不是这样的!”崔扶月拍打着大门,哭喊着:“奴求您,给老太爷寻位医师来吧,奴求您!”

门外没有动静,崔扶月眼中只有那火光摇曳,那群人不似人类,似禽兽。

这便是她从小所向往的崔宅外的世界吗?冷血,无情,不顾手足,随意将一人扼杀,手一挥便可定义一人生死。

随后她便听见了那群人离开的声音,她跪坐在大雨中,看着那火光渐渐消失在了长廊之中,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无助,泪水倾泻而下,又被雨水冲刷,她从来没有哪个时候比此时此刻更想看到傅池衍的出现,可她深知,没有人能帮得了她,傅池衍也不行。

她浑身湿透地回道了浮云居,便见那躺在床上的外老太爷嘴唇发白,面无血色,手垂吊在床边。

崔扶月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满脸不敢置信的表情,眉头拧在一起,走到床边跪下,双手颤抖地给外老太爷把脉。

脉搏没有跳动的痕迹。

她又去探脖子处的动脉,一动不动。

她的表情逐渐失控,伸出手去探他的鼻息。

随后便抓起了外老太爷那冰凉的手,撑着额头无声地哭着,许是越想越伤心,便放声痛哭了起来。

“奴才刚将海棠树种下呢,您怎么都不看一眼,就走了……”

在静尘院中的傅池衍翻来覆去彻夜难眠,心中总感觉堵得慌,因为噩梦惊醒了好几次,正清干脆也不睡了,彻夜守在门口。

崔扶月收拾好了外老太爷生前用的东西,都放在了一个木箱子内,她坐在床边的脚踏上守着这具尸体守了一夜。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如意阁的门便被打开了,那嬷嬷在一方净土门外冲里喊着:“敛华姑娘嘞!东西可收拾好了?走吧!”

那大房的竹绾和二房的芷柔也来凑热闹了,只是那竹绾站在芷柔身后,悄咪咪地瞥了一眼那排列在一起的饭菜,看到那一动没动的饭菜后,暗自咒骂了两句。

崔扶月随后便双手捧着那木箱子走出了一方净土,在如意阁门前回头看了一眼那空宅,下了一夜雨后,不知从哪飘来了落叶,多添了一丝悲凉。

来前有多不愿,离时就有多不舍。

她刚回头,便见那前边站着的人,是傅池衍,他似乎一早听到消息后便刚来了,身上衣着不完整,只身外披着一件挡风的皮肤。

崔扶月见到他后,泪水似乎又要忍不住了,那双眼睛酸涩刺痛,她感觉自己都要哭瞎了。

她抱着那木箱子缓缓向前走去,还未走到傅池衍跟前便晕厥过去了。昨日淋了半个小时的雨,又伤心过度,身体难眠吃不消。

待她再次醒来时,是在自己的耳房中。

她回来了。

被傅池衍带回来的。

崔扶月看着那地板发呆,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她警惕地抬眼去看来人,便见行云端着药向她走来,说:“醒啦,正好,把汤药喝了吧。”

行云以为她会和耳房中的那些婢女一样,软磨硬泡好一会儿都不愿将一碗汤药喝下,谁知崔扶月直接端起便一口气喝完了,似乎感觉不到苦一样。

行云呆愣在一边,不知所措。

崔扶月将碗放回端屉之中,看着她说:“公子呢?”

“公子……我又不是公子的贴身婢女,我怎知……”

话音刚落,傅池衍便走了进来,示意行云下去。行云连忙端着碗走了,顺带将房门给关上了。

傅池衍坐在床边,问道:“喝完药感觉如何?”

“无碍。”

“你哭了。”傅池衍见她目光躲避,便说:“一个对你来说毫无关系的人,仅有短短十五日的相处时间,便值得你哭一夜?”

“公子,你知道吗?外老太爷到死,都在对敛华笑。”

傅池衍眸光跌落了下来,沉默不语。

崔扶月抹掉脸上的一行泪,说:“是林姨娘。”

“什么?”

“那些婢女的死,并不是无缘无故,更不是被外老太爷克死,而是林姨娘命人在送来的饭菜里下了砒霜。”崔扶月叹了口气,又说:“她们也想我死,所以也给我送了一份。”

傅池衍见她眼神中充满了愤狠,不似寻常女子那般。

“所以,你在想什么?”

“我想让她偿命。”

傅池衍收回了目光,起身背对着崔扶月,说:“她死,你也活不成。”

“总不能让那几条人命枉死!”

“敛华!”傅池衍吼了一声说:“在如今这世道上,死一个人根本不算什么稀罕事,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婢女,枉死的人多了去了,难道你要一个个替他们报仇吗?”

“眼泪不值钱,就算是把眼睛哭瞎,死去的人也永远回不来。”

崔扶月闭上眼睛后头痛欲裂,努力地在调整情绪,为此她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只是听见了傅池衍又说:“或许,我可以带你去看你的师父与师兄。”

傅池衍与崔扶月同骑一马出城,直奔青竹居。崔扶月会骑马,傅池衍也不缺这一匹马,可他缺借口说她如今有病在身,不便骑马,便决心要带她一起。

崔扶月在出城的途中,瞧见这锦阳道如今特别荒凉,不似她此前看到的那般热闹,店铺也极少开门,开着的,也是生意惨淡。

她好奇问道:“这锦阳道今日怎这帮荒凉?”

“好几天了,太子经营的店铺贩卖腐烂吃食,开店的范围较广,承保了都城商铺的半壁江山,如今吃坏了不少人。”

崔扶月愤慨道:“无人管吗?”

傅池衍冷笑一声说:“何人敢管?管他的人险些丧了命,如今圣上只是关了他一小部分的店,太子又赏了我几间,一并关了,但也起不了太大作用。”

崔扶月拧眉不语。

梁田与江离被葬在了青竹居后一百米的地方,石碑上的字是傅池衍一个字一个字刻上去的,甚至没有人江离帮忙。

他替梁田收尸,一是因为他是他母亲的旧友,二是他是崔扶月的救命恩人。

崔扶月叩拜了梁田的墓碑三下,倒了一杯酒洒在地上,她没有哭,只是告诉梁田,她有好好地活着,以后也会在这乱世努力地活着。

崔扶月和傅池衍暂住在青竹居,她在伙房做了饭菜,准备了两幅碗筷。

“你在此,生活了五年?”

“嗯,风景不错吧。”

傅池衍点头道:“是不错,但你能适应?”

“有何适应不了的?那时候的我,有地方落脚就已经不错了。”

“所以你会武功。”

崔扶月摸了摸脖子,点了点头。

傅池衍问道:“那你如实说,那日你去栖神山,到底有没有遇到那群劫匪?”

崔扶月喝了口茶水,坦诚道:“遇到啦,杀了。”

“懂得保护自己,挺好。”

清风拂过时,将周身的竹子被吹得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却让人忍不住去聆听这来自大自然的馈赠,又让人不受控制地去放空自己,什么都不去想。

可傅池衍的眼神却不清白,处处都透露着对崔扶月才有的小心思,只是他没注意到的是,崔扶月好像也在用余光看他,那手心都紧张到出汗了。

崔扶月双手往后撑着地,仰头看着那飘动的竹叶,说:“你是如何发现,我就算崔扶月的?”

“从你入府为奴那日开始。”

“为何?我自认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傅池衍不禁去想那段在崔府时短暂的时光,那张脸逐渐被时间冲刷地愈发模糊,可当再次见到时,却还是能一眼便能认出来。

只是那时的她来此为奴,也不好去拆穿。

傅池衍笑道:“本公子有火眼金睛,一眼便识破了你的小伎俩。”

崔扶月无趣的嘁了一声。

“既然你武功如此了得,一人杀掉了几名劫匪,不如来同我切磋切磋如何?”

崔扶月自然是不愿给梁田这个师父丢脸,立马便站起身来。傅池衍将随身带的配角给了她,找了一根顺眼的小竹子削成木棍,说:“可别说我欺负你,你用剑,我用这个。”

崔扶月认为他是小看了她,便将他的剑扔在了一旁,也弄了个木棍,回道:“要比,就来个公平的。”

两人持“剑”对立,连周围的风都紧张了起来,衣角被风吹起,像得到了某种号令,顷刻间两人向对方发起攻击,又敏捷躲避。

崔扶月快速转身,手持木棍要向他的脖子划去,傅池衍一个转身便躲过了她的攻击,谁知她反应极快,反手便抽打在他的手臂之上。

傅池衍没料到还能这么玩,突然便见崔扶月笑了起来,她扶着肚子说:“堂堂二公子,竟被我这奴婢给打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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