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方子
傅池衍见状无言,只站在一旁看着她笑,自己的嘴角也抑制不住地往上扬。
“好啦,你厉害。”
夜幕降临,二人这才从青竹居离开。
本以为侯府至少会办个小型的葬礼,结果回到侯府后,一切如常,但又好像不太正常,侯府今日巡逻的人少得可怜,也不太能见到出入的婢女。
二人正要往静尘院走,便瞧见前边有一身形类似正清的男子跑来,走近一看,当真是他。
他停在傅池衍面前,气喘吁吁时还不忘行礼。傅池衍先发制人,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正清上气不接下气,回:“您可算是回来了,今日不知怎的,院中的丫头个个上吐下泻,三公子请了一位医师来,因为城中也有许多人有同样的情况,请不来太多医师,都忙活不过来了!”
崔扶月闻言立马向静尘院跑去,二人也紧随其后。
刚一靠近门口,就听见了一阵阵哀嚎惨叫声,崔扶月跨过门槛,穿过长廊,目标明确地向一方净土跑去。
她来此一看,便见她们一个个脸色惨白,捂着肚子蜷缩在被窝里,有的正对着那木桶吐得天翻地覆。
她的目光锁定在行云的身上,她貌似还好点,没有其他人那么严重,但还是有些有气无力。
崔扶月走去问道:“怎么回事?不是找来了医师吗?他怎么说?”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说啊……只有一位医师,先去给一等婢女看病去了……等到来我们这,估计都死光了。”
春雨看向崔扶月那边,吐槽道:“我瞧着他像个庸医!都这么久了……咱们院中的人也不多,也该来我们这了吧。”
崔扶月安抚道:“别急,我先给你们看看。”
她抓起了行云的手搭脉,一众的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在她的身上,她也不好面露难色,以免她们担心。
崔扶月松开行云的手,解释道:“脉象较为紊乱,跳动的速度非常快。”说完又抬头去看那群病殃殃的姑娘,问道:“有没有人发烧的?”
“有!”一名婢女举起手,指了指旁边的那难受全写在脸上的眉梢,说:“眉梢姐姐发烧了,用酒精敷过,但是一直不退。”
崔扶月走到眉梢的床边探了探她的额头,又扯了旁边一张暂时无人盖的被子盖在眉梢的身上,焦急问道:“你们今日可都吃过什么?是别的院子里送来的,还是咱们自己院中的?”
行云:“自家院子里的,今早刚去进的新鲜食材。”
“新鲜的?可是平时去进的那家?”
春雨说:“经常购买的那家店铺休业了,我们便去了别家的铺子。”
崔扶月想起了今早傅池衍说过的话,太子贩卖腐烂吃食,吃坏了不少人。她这才急匆匆跑去伙房,里头的几名厨子和无异常的婢女正在熬药,她只简单瞥了一眼,找到堆积在角落里的瓜果蔬菜。
光是这么看着没有任何异常,也不知他们是在这坏掉的食物上动了什么手脚。她拿起一颗大白菜送到鼻前仔细闻了闻,就是正常白菜的味道,她又将白菜外面的几层叶子摘掉,里面肉眼可见的蔫了。
她又看向那挂着的腌肉,因为调料上地较多,掩盖了它本身散发出来的味道。崔扶月让那长得高的厨子拿下一块肉下来给她瞧瞧。
她把那块肉放进清水里,将调料洗净,拿在手上的感觉有些发黏,还有一些凸起的疙瘩。
崔扶月突然便将手中的猪肉狠狠地扔进水盆中,回头看向那三个个厨子,怒吼道:“怎么办事的?!你们是第一次见这些食物吗?切开坏没坏分不清楚是吗?!”
其中一厨子勇敢回怼:“那些婢女说是新鲜的,我们就觉得是新鲜的了,我们这些厨子能说什么,好歹也是拿银子买来的,总不能扔了吧?”
崔扶月苦笑一声,说:“这几两银子还没人命值钱是吗?!她们不懂你们也不懂!”
傅池衍寻声走来,一眼便看见了那三位厨子低着头,和那火冒三丈的崔扶月,他还是头一次见她发这么大的火。
问道:“什么情况?”
那厨子连忙行礼,给傅池衍让出了一条路。
崔扶月深深叹了口气,回道:“食物中毒。”
傅池衍大概也想到了,必定是买到了太子店铺中的腐坏食品。他便看向那咕嘟咕嘟冒泡的汤药,问:“汤药如何了?”
厨子这才想起还在熬着的汤药,连忙将汤药盛出来,分装到一个个的碗中。
崔扶月凑近去看,问道:“医师开的方子给我看一下。”
她看完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医师摆明了就是要趁危难时刻狠狠捞一把,根本不打算这么简单就将她们医好,在保证不会要了人命的情况下,开那喝几百次都不会痊愈的药。
“春雨算是聪明了一把,那确实是个庸医。”她自顾自地说完后,将单子随后扔在了一盘,又说:“这药不能浪费,先端去给她们喝了。”
又见这汤药根本不够分,压根就不把下等婢女放在眼里,每日累死累活地干,脏活累活都往下等婢女身上扔,月钱也不过才五十个铜板,这时都要出人命了,救命的药也分不到她们那去。
崔扶月说:“我需要纸笔。”
傅池衍吩咐了正清去拿来笔墨纸砚,崔扶月就在伙房写下了治疗食物中毒的方子。
崔扶月把方子交给婢女,特地挑了一个提醒道:“如需注意,甜瓜蒂五克研成细末,用滚水冲服后灌饮,时过一刻便用鸡毛扫喉咙催吐一次。”说后她又不放心道:“切记,一定要保证每一人都能服用到汤药。”
“是。”
崔扶月吩咐完后,正要离开,便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可有发烧的?”
那边婢女思考了一番,最后只道:“貌似只有涵嬅姐姐发烧。”
崔扶月道声明了后便又匆匆离开。
傅池衍看向那几个平安无事的人,说:“你们为何不中招?”
一厨子回道:“回公子,我等只是,吃了白粥就咸菜。”
“接下来的饮食就按这个标准来,咸菜可有可无。”
“是。”
不止静尘院,其他三个院子同样陷入了困境,如今医师缺乏,那傅溪尘又带了一名去了静尘院,二姨娘气得要命。
几个时辰了,他们都喝了不少汤药,但都不见效,犹如那实验小白鼠一般被医师灌药,说喝下总没坏处。
“阿爹,烟儿好难受……我们是不是要死了?”傅雨衍趴在正堂的桌子上,这一家子都集中再此,生怕对方出了什么幺蛾子。
傅临自己都已经难受得唇色发白,还要安抚她们“烟儿乖,我等不会有事的。”
他一边说着,又踹了那医师一腿,气愤道:“你到底行不行!”
“侯爷恕罪,只是这病太过复杂,我等瞧不真切……”那医师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再瞧不真切,信不信本侯将你的狗眼剜了?!”
医师连连求饶,傅临扶着热痛的额头,他老人家的身体不如年轻人硬朗,这会儿便体现出来了。
就在这时,从门外跑来了一通风报信的小厮,他面带微笑,快速跪地笑道:“见过侯爷姨娘,公子姑娘们。”
傅临见着那小厮带笑的嘴脸更是心生怒气,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情笑,还要一个个地行礼,这是要气死谁。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侯爷莫急,您猜小的方才发现了什么?”
傅海昌实在忍无可忍,从那小厮的背后一脚踹在了他的腚上,小厮直接脸着地,严严实实地与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眼见那傅海昌又要来一脚,小厮连忙抬手阻拦,脱口而出“小的打听到静尘院得到了神秘配方,这会儿已经没有上吐下泻的情况了!”
傅海昌刚要下去的腿又收了回来,在场的人都愣住了,简直不敢相信,好的最快的的人竟然会是他静尘院。
林姨娘暗暗咒骂道:“那该死的傅子岑,带了个如此厉害的医师过去那边……”
声音虽小,但在这安静的正堂之上,其他人还是听见了声音,张绒惜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儿子被骂,想护却有心无力,也不好当着侯爷的面以下犯上。
谁知那小厮特别实诚,解释道:“错也错也,那药方子不是三公子带去的医师写的,而是那新晋的一等婢女敛华。”他说完还一脸得意,好像说出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敛华?”傅临若有所思地重复道。
“又是这个贱蹄子!”林姨娘上次没能勒死她,在如意阁也没毒成,心里正憋火,这会儿她又出来凑热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静尘院除了那发烧比较严重的眉梢和那在单独耳房的涵嬅,其他人都能正常下床行走了,崔扶月还特地吩咐了行云她们细心照料着点眉梢,她自己则是去了涵华的耳房。
见涵嬅只盖了一层被褥,便叫照顾的婢女再多添几床被子。脑袋发热身子确是冷的,喝完药还得配合酒精敷在额头,更有助于退烧。
这会儿已经是寅时了,院中格外安静,以至于离正院不近的耳房都能听见从那边传来的声音,崔扶月把照顾涵嬅的位子交接给其他婢女,自己则是出去查看情况。
她快速跑去琼室,便见那竹绾托着林姨娘,林姨娘则是带来一大批小厮来此闹事,嘴里喊着:“把方子交出来,侯爷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让你们整个静尘院陪葬!”
崔扶月心想:她倒是消息灵通。
那傅溪尘也喝了那“神秘的药方子”熬的药,这会儿也没事了,他对着林姨娘说:“林姨娘带人三更半夜闯我二哥住所,怕是不妥吧。”
林姨娘见那傅溪尘与静尘院同流合污,便指责道:“你个吃里扒外的玩意,你娘就是这么教你的!自己人都危在旦夕了还把救命稻草搬来这,当真是兄弟情深呐!”
傅池衍这会儿才从浮云居缓缓走来,身后还跟着那站在远处看着想找机会上场的崔扶月。
他站在傅溪尘身边,看了他一眼,目光又移到林姨娘身上,笑道:“不过是位庸医,林姨娘竟也当宝了?”
林姨娘冷笑道:“谁给你的泼皮胆子敢跟我叫板?别以为得到了太子的几分庇护便可骑到老娘头上来!”
“林姨娘也说了,池衍得到了太子的庇护,那自然是太子给的泼皮胆子咯,您这话可不是自相矛盾了嘛。”
周围看戏的静尘院婢女纷纷笑了起来。
崔扶月见那林姨娘还要继续纠缠,她便上前道:“林姨娘也不是要什么天上的星星啊月亮的,不过是一张寻常药方子而已,遣人来要便是了,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带着这么些个人来?”
她停顿了两秒,见林姨娘刚张口欲要发言,崔扶月又立马开口,将她的话堵了回去“即便是林姨娘今日不来,我们家公子也会派人将那药方子送去,毕竟情同手足,血浓于水,我们家公子也不好看着兄弟姊妹、侯爷与姨娘们,因为这么点小事,就丢了性命了不是?”
她说完便对着林姨娘莞尔一笑,那眸中的柔光随意看向别处,双手叠放于腹前,腰背挺直,仪态端庄,不似她们如乡野村头的某些村妇一般粗犷野蛮。
她又笑道:“侯府乃是武将之家,是侯爷还是将军之时在沙场上拼死夺来的爵位,乃是至高的荣耀,想必没人会比林姨娘更清楚了,林姨娘如今这行事做派,颇有损坏侯爷名声的意思,不知侯爷,知不知林姨娘今日来此撒野呢?”
林姨娘被堵得不知该做如何反应,少见得慌乱,竟看向了一旁的竹绾。
而这竹绾又是一衷心护主的,林姨娘一个眼神她便像是收到了某种旨意,出口便成脏,指着崔扶月便说:“你个小贱蹄子,自己什么成分,倒还教训起姨娘来了?来人!掌嘴!”
命令一下,身后的小厮竟冲了出来,欲要押下崔扶月,却被傅池衍的一个冷冽的眼神吓地止步于此,与他对视时只觉一股寒意涌上心头,眼中的寒气仿佛能冻结一切。
他们印象中的二公子是无能懦弱之辈,是连一颗小小的虾仁便可要了他的命的人,从未见过他此等阴沉的眼神,自是吓得不轻。
傅池衍淡漠地看着那凶巴巴的竹绾,扬声道:“我看谁敢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