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遗书
“公子当真会开玩笑。”崔扶月将水一桶接着一桶替傅池衍倒上。
傅池衍那雪白的里衣敞开着,露出了那六块腹肌,他叉着腰堵在屏风旁边的出口,眉眼间带着挑衅,表情微妙地看着崔扶月。
崔扶月慌张躲避他的目光,一时间不知该将目光放在何处,行了个礼欲想离开,却被傅池衍一个转身抵在了旁边的柱子上。
“你干嘛。”崔扶月微侧着脸,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傅池衍闻言没有回话,屋内安静得只能听见来人急促不平稳的呼吸声,交错着。
他的目光滑落在崔扶月的胸口,嘴角微扬,轻声说:“你的心,跳得好快啊。”
这不说还好,这一说,崔扶月的脸立马红成了一颗熟透了的苹果一般,心跳更是不受控制地狂跳着。
他见她这羞红了脸的模样,突然便笑出了声,那温热的鼻息喷打在崔扶月的脖颈,她整个人瞬间像火球一般得炙人,勾起的酥麻让她如着火般难捱,脸上的红晕也顺势涨到了耳根上。
“都一日不曾见到了你,让我好好看看。”他的眼神在崔扶月的脸上停留了许久的时间。
“公子……水已经放好了。”
崔扶月在刻意回避,傅池衍也能看得出来。见她眨了眨眼,深深地吞下了一口气,那心跳似乎已经没有太过躁动了,她在强行压制自己内心的躁动。
傅池衍松开了那抓着她的手,回头看了眼那浴盆里的水,说:“那你先出去吧。”
“是。”崔扶月立马落荒而逃。
她出了浮云居的门后,感觉空气都变清新了不少,赶忙大口大口地呼吸。双手捧着那还未完全退下燥热的脸。
顷刻间,她突然想起了伙房里的那把锁。她狐疑地扭头去看那浮云居,这间屋子是之前崔凤住的,这钥匙会不会就藏在这里面?她如此想着。
下一秒她便蹑手蹑脚地推开了浮云居的门,声音很小,但院子里很安静,她不知里面的傅池衍有没有听见,但她已经安全进来了,并没有听到里面的人的任何声响。
她在屋子里小心翼翼地搜寻了一番,找了然后一个有可能的角落,都不曾见到钥匙的影子,她拿着一个陶瓷花瓶看得太过入迷似乎都没有注意到身后站着看她的傅池衍。
直到他开口打破了寂静“找什么呢?”
崔扶月吓得不轻,手中的东西一个没拿稳便“哐当”一声脆响掉落在地,随后便碎成了无数个碎片,那碎片在摔下去的那一刻弹起,划伤了她的手背。
她惊慌失措地看着那面无表情的傅池衍,见他的目光落在那满地的碎片之上,崔扶月连忙蹲下身去收拾“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多少钱……我可以赔……”
说可以赔的时候有些迟疑,这花瓶虽不是什么奇珍异宝,但也值个不少钱,就算是拿她十年的月钱相抵都不够的。
傅池衍眉头微蹙,快步走到崔扶月身边,弯腰抓起她的手腕,将她手上拿着的碎片轻轻拿过扔在地上,把她拉到一边,说:“站远点,担心伤着。”
崔扶月闻言有些愣住了,她抬头看着傅池衍那严肃的表情,一时间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是在生气吗?
是气她偷偷在他的房间里乱翻,还是气她打碎了他珍贵的花瓶?
随后便听见傅池衍朝门口喊了一声“来人”,正清便立马出现在了门口,傅池衍命他进来将花瓶碎片收拾干净。他动作很利索,三下五除二便解决了。
正清走前还瞥了一眼那站在傅池衍身后愁眉低着头的崔扶月,她像只犯了错的小猫,胆怯地躲在主人的身后,看着主人收拾她留下的残局,担忧地等待着主人要惩罚她的命令。
傅池衍淡淡地看向正清,他这才急忙逃离,将房门紧紧合并。
傅池衍转过身来,垂眸看着崔扶月,轻手轻脚地拿起她的手,左右查看道:“可有何处受伤——”
他话还没说完,便看见了她右手上的那一条不深不浅疤,血液已经差不多凝固了,根本没有什么大碍。
可他还是让她老实地坐在床上,他拿来金疮药给她包扎伤口,他的动作但凡再慢点,崔扶月的伤口就要愈合了。
包扎好后,傅池衍严肃地看着崔扶月,问:“你在找什么?”
崔扶月没想到他还抓着这个问题不放,眼神躲避道:“我,没找什么?”
只见傅池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这座府邸,是崔府,你之前的家。”
崔扶月默认,傅池衍便继续道:“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你告诉我,你要找什么,只要你说,我都可以给你。”
崔扶月的思绪翻涌,感觉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一眼,她压制着自己的情绪,还是否认了傅池衍的想法。
“没有,我,只是上次耳环掉了一只,找好几天了……”
傅池衍烦躁极了,将目光从崔扶月身上移开,说:“不过是一只耳环罢了,丢了便丢了,你要多少只我都能重新买给你,不差这一只。”
“但是。”他的目光柔情似水,直勾勾地凝视着她,眼底的浓情没有一丝一毫的遮掩,如海水般波涛汹涌地展现在崔扶月的面前。
“你不可以骗我。”
崔扶月有些错愕地与他对视,他的眼神实在是过分真诚,令她不忍直视。
随后她的嘴角往上弯成了一个弧度,可眼底并没有一丝笑意,傅池衍见状后,眉头也随之微皱,嘴唇微张,显露出了一丝委屈之意。
“时辰不早了,公子泡完凉水,尽快盖好被子睡觉才是。”
崔扶月说完后便行了个礼,缓缓向门外走去了。
傅池衍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第二日一早,崔扶月似乎是没有睡好,眼底有一些淡淡了黑眼圈,她坐在梳妆台去打了些胭脂遮盖。以这种憔悴的面容伺候主子,也是不敬。
她这才将伙房着火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傅池衍,让他下个结论,如何处置这朝宜。
他甚至没有亲自去柴房面审她,也没有直接下令将她逐出公子府。而是免去了她一年的月钱,这一年期间她就只能住在柴房,什么事都不用做,只管浆洗全府上下所有人的衣物便是。
没有主子的准许,她是不能擅自离职的。
那伙房傅池衍也没有记者修缮个,而是让厨子去另一个伙房。
过后傅池衍便又去了满客轩。
崔扶月认为这是很好的时机,院子里并没有很多的下人,再说了,崔扶月随意进出浮云居也没有人敢多说一句不是。
她这次有大把的时间的时间寻找。可找了大半天,几乎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但还是徒劳无功。
她失落地回了飞鸟居。
突然一个想法涌入了她的脑袋,既然崔凤没有将钥匙藏在自己的卧室内,那有没有可能藏在别的什么屋子里,而这里崔凤屋子最近的便是这飞鸟居。
她开始在自己的屋子里寻找,最后在和伙房一模一样的位置上找到了那把钥匙。只不过要是是藏在了木板下的石砖内。
她拿到钥匙的那一刻有些紧张。怀着忐忑的心去了伙房,她确认没有人跟随后便蹲下身去将石砖移开,用那把钥匙将那把锁给开了。
当真没有错。
开了锁后,她放心地将那一个小盒子拿了出来,掩饰着安全移回了飞鸟居。
她关好门窗,坐在屏风后边的书案前,将那小盒子打开,映入眼帘的是那有些泛黄了的一张纸。它叠得有些乱七八糟,看起来像是在紧急的时刻随便叠两下放进盒子里的。
崔扶月将纸张摊开,她无比确认上面的字迹就是崔凤的,因为她自己的字也都是崔凤教的,只是练了许多年都不能练得一模一样。
上面写着五行字:为夫崔凤,得傅临等人胁迫,命危,谨以此书。望夫人护好五儿一女自飞鸟居密道逃离。你我夫妻缘分已尽,此生辛得夫人爱戴,愿你我来世仅做一对比翼鸟,连理枝,不问世事。崔凤谢罢。
崔扶月渐渐看不清眼前的字迹,持书之手无限颤抖,泪水汹涌般从眼眶流出,将那封泛黄的书信紧贴在心口,紧握的双手爆起青筋,嘴角抽搐隐声哭泣。
“阿爹……阿娘……”
崔扶月忍不住哭出了声,捂着胸口低下了头,脑门抵在书案上,泪水一滴接着一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那天崔凤急匆匆地从傅府回来,最宝贝的女儿上前迎接也没有搭理,一股脑地冲进书房写下这封信,装进盒子里便交给了崔夫人。
随后便二话不说便披上盔甲,快马加鞭赶往烟城抚平战乱。
盒子是崔夫人藏的,钥匙也是。
那时候崔扶月只知道阿爹与一个叫傅伯伯的人交好,闲暇时便会去赴约,好几次想求阿爹带她去,阿爹都拒绝了,以至于她根本不知道这个傅伯伯是谁,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现在她才知道,这个此前日日在她耳边萦绕的傅伯伯,就是如今锦阳道上最富裕的人家,东阳侯。
崔扶月哭罢便将书信收好,藏了起来。
又假装无事发生地在院子里忙前忙后。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她放下手中的活,前往那不远的清心堂查看。
映入眼帘的便是那被几名小厮围起来的闻人语。
她有些惊讶,这个人怎么会来此。
她还未反应过来,便听见闻人语叫了她一声:“敛华姑娘,你别愣着了,快救救我吧!”
崔扶月这才命那几名小厮退下,还指责他们狗眼不识泰山,闻人公子都不认得。闻人语这才满意地笑着。
这闻人语说是来寻傅池衍的,结果傅池衍已经去满客轩半日了,他见崔扶月在,便没有了要离开的意思,还说他除了乔迁之时就没来过了,让崔扶月带他四处逛逛。
别说他了,这几日满得不可开交,崔扶月也没有逛完这焕然一新的府邸,走着走着,便走到了碧玉亭,这竟也是重新修建的。
此处花草树木分外繁茂,还有潺潺流水声,崔扶月意外发现此处比任何地方都要凉快一些。碧玉亭不远处还有一处水榭,唤轻舟。
二人选择坐在轻舟水榭上品茶闲聊,而那崔扶月的目光始终没有从那碧玉亭上移开。
闻人语见状道:“你儿时,颇为喜爱在此玩耍。”
崔扶月嘴角微扬,垂下了目光,说:“如今已是物是人非。”
但闻人语也曾因得知崔扶月满门被屠而浑噩了好些天,那时他也不过也才十几岁,就失去了一桩父母都曾赞同过的婚姻。
“不知阿月可还记得,你我双方父母还给我们定下过一桩娃娃亲?”
崔扶月闻言沉默许久,多的是惋惜。若是她如今是生在那平安无事的崔府里长大,她定会毫不犹豫的嫁给闻人语。因为那时的她,真的非常非常喜欢这位每次到初雪之时便会来同她打雪仗的大哥哥的。
“记得,但也已经不作数了。”
闻人语说:“若阿月愿意,就都做得数。”
崔扶月笑出了声,觉得他这句话可笑得很,笑着笑着,便红了眼眶,说:“闻人公子的父亲,是当朝太傅,母亲,是清华县县主,您,是受万人敬仰的闻人公子,而阿月,如今不过是公子府里的一名奴婢,早已是身不由己,您说,阿月如何嫁得?”
闻人语见她泪眼汪汪的模样,像极了她儿时被被雪球打疼了,摊开腿坐在雪地上哭泣的小阿月,嘴里还奶凶奶凶地说:“闻人哥哥是个大坏蛋,阿月再也不喜欢你了!”
崔扶月快速抹去了那滑落下来的泪水,若无其事地看向远方。
闻人语摇头,不赞同她的说法,急迫解释道:“我与池衍是朋友,我同他说一声我便可带走你,阿爹阿娘此前很是喜欢你,他如今见着你,定会欢喜,你也不用在乎什么婢女身份,我都可三书六聘,将你明媒正娶。”
见他态度如此坚决,崔扶月竟说不出半点拒绝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