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房来说教
阮卿黛蛾长敛,眼里氤氲着雾气,裴景年走后不久,她让浣玉将那两罐枇杷膏收了下去。
“阿阮,会好的。”
阮卿埋在内心深处的痛苦其实温枕感同身受,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温枕早来大晋时耳边便传来市井间形容阿阮的词句,但也听到了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的唏嘘,可世间的人没有选择,他们口中的容貌,家世,甚至月圆之下的两生喜欢又有哪一样不会称之意兴阑珊,一时遗憾。
阮卿说她是向阳而生的玫瑰,可温枕觉得,即使生长在雪山,那株光耀夺目的玫瑰依旧逃不过污泥,她将自己包裹于那一根根尖刺里面,将冰释的雪水视为甘之如饴,其实心底也是痛苦的。
“姑娘,江姨娘带着二姑娘过来,说想见见姑娘。”婢女低着头站在廊下禀报说道。
温枕瞥过一眼,而后沉声对着怀里的人儿问道:“阿阮要见吗?”
阮卿无声,良久摇了摇头。
“你去告诉她们,就说......”
“等等,让她们进来。”
温枕的话还没说完,阮卿却颤着音打断了她。
“可是姑娘,江姨娘和二姑娘没安什么好心的,姑娘放她们进来岂不是自添烦恼吗?”
“姑娘就不要见她们了,咱们回屋好好睡会儿也好啊。”
浣玉蹙着眉,她担心姑娘若见到了江氏和阮娉婷,心里的烦恼丝又要多了几分。
阳光和煦,投在阮卿身上,她话里略带了些鼻音,“无碍,让她们进来吧。”
“可是姑娘......”
“小玉儿,听阿阮的吧,阿阮有主张。”
温枕揽着阮卿的手松了松,其实她同样不放心阮卿,只是现下不得不这么做。
江婉柔和阮娉婷进来时,阮卿早已恢复如常,温枕在一旁站着,浣玉则在用小手拨着炉内的灰,铜火着与炉璧碰到一起发出叮叮的响声,震得江婉柔和阮娉婷脸色一怔。
阮卿不再唤着江氏了,只气定神闲的喝着浣玉递过来的雪梨汤。
江婉柔愣了愣,旋即捏着袖口绽出笑道:“枝枝,我和娉婷过来看你了,不知你的身子好些没有?”
“是啊大姐姐,姨娘和我在沉栀院可担心你了,只是之前大姐姐说身子需要静养,所以姨娘和我才不敢过来打扰。”
阮娉婷的嗓音柔成水,虽穿着素衣,其他打扮上比阮卿多花了两分心思,临近瞧了,倒也算得上是个美人胚子,只是若要将那颗心挖出来,怕是黑的。
阮卿瞧着两人,眼里满是讽刺,她冷冷勾唇道:“多谢江姨娘和二妹妹过来看我,只是我的身子尚好,不劳江姨娘和二妹妹费心。”
阮卿的话简短,没有半点温润,这样冷漠的阮卿在两人眼里只觉得陌生,从前那个病殃殃的阮家大姑娘可从不会一夕之间变了心性!
江婉柔的眉眼怔了怔,可嘴上仍噙着笑,“只要枝枝好,那我便放心了。”
话罢,江婉柔微微瞥过一眼阮卿,但那双眼睛里全是冷意,冷得她觉得刺骨。
阮卿未再搭腔,江婉柔和阮娉婷的脸色也有些挂不住了,到底是年纪大些,江婉柔暗地扯了扯阮娉婷的衣袖,示意她上前去。
“大姐姐,妹妹近来实在有些不懂大姐姐的性子了。”
“从前大姐姐从不会这样对待姨娘和我,如今倒有些傲慢了,妹妹虽没有什么意见,可秋姨娘和三妹妹好歹也算得上是这个家里的人,她们纵然有什么不对,大姐姐也不该羞辱她们啊。”
听到此,阮卿这才缓缓别过头意味深长的看着两人,她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所以江姨娘和二妹妹今日是来说教的?”
“我......”
阮卿冷冷的打断她道:“江姨娘和二妹妹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纵是祖母从前再偏袒你们,你们也是这个府里的妾室和庶女,是没有资格来管起我这个院子的事情!”
情势所迫,又或许真的是因为老太太心里的那份偏爱,当时江婉柔即使是一个妾室,府里的掌家权也只好交给了她,这么多年,拥着那一份荣宠,江氏的心思不知收敛,反而更加明目张胆,以为管教一个嫡女便是坐稳了地位,其实不过是鹊巢鸠占罢了。
阮娉婷脸上渐有吃瘪之色,只是今日倒伪装得极好,她拧着眉上前两步道:“大姐姐莫不是误会了?姨娘和我从来没有这样的心思。”
“是啊枝枝,想是生了误会,我和娉婷只是出于关心,所以才来劝劝你的。”
江婉柔在一旁搭腔,阮卿又冷下脸来没有回应。
两人对视一眼,实在觉得今日的日子没有选好,来了露华院却还要如此看人脸色,可是先前她们又在三房面前拍手答应,如今回去实在有些丢脸。
“枝枝”
江婉柔眉眼如水唤了声,阮卿不置可否。
江婉柔又凑近了些,她颇为凝重道:“枝枝是这府里的大姑娘,虽身份尊贵,可秋娘妹妹和微儿到底是枝枝的姨娘和三妹妹,若枝枝总这般看不起她们,日后恐怕名声有损。”
“再者,这府里的下人也是有一样学一样,若枝枝日日这样看待她们,那府里的下人对她们自然没有好脸色的。”
“秋娘妹妹的命本就不好,枝枝也不想她的后半生过得凄惨吧?”
江婉柔说完自顾自擦起了眼角,只是细一看,却没有半分泪珠滚下来。
阮卿心里冷笑一声,原来从前竟没有早点发现这对母女的伪善面容,亏得她还以为两人是真心实意为自己好。
阮卿沉吟良久兀自绽出一抹笑,道:“江姨娘这话倒还中听......”
江婉柔见阮卿脸色松了些,才满脸堆着笑,“可不是嘛,我也是为了枝枝好,枝枝在这府里,又有哪个敢不敬的?”
“只是枝枝毕竟日后还要嫁人,若这名声尽毁,终究对自己不利的。”
好笑的是,直到此时此刻,处处算计的江氏竟还腆着脸说什么为了她好,若真的为了她好,便不会指使絮儿在她日日喝的汤药中下毒,若真的为了她好,更不会塞人在她院子里偷偷记着她的习性,一切的说辞不过是为了那个最终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