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一石二鸟
“殿下,臣以为,子嗣这种事情不是凭空能说的。”石颇不急不躁安慰太子道:“即便翟婵将她们母子的事情告诉了郎逍也没有关系,反正翟蝉现在不知所踪,没法出面为他的话作证。只要殿下不承认,祀夫知道了也没辙。要说办法,最好的办法是让郎逍消失了,免得他再多嘴……”
“那可不行。”他毫不犹豫地打断了石颇的话:“郎逍做过孤老师,不可以对他辣手辣脚的……”
石颇楞了一下,急忙解释道:“臣没有为难他的意思,臣只是想让他离祀夫远远的。比方说,升他为司士,把他扔到南边的安邑捡视郡衙去,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他就无暇顾及其他事情了……”
“好!这个办法好。”姬遫顿时喜笑颜开:“就这么办。”
郎逍以前有事没事的总喜欢到东宫里来转悠,和姬遫聊聊天。作为他的地理老师,他们之间没有隔阂,郎逍也常给他讲讲西北的地理特点以及在军事防御方面的注意事项。但是,就国事而言,郎逍地位太低,既插不上嘴,也插不了手。所以直到现在,一把年纪的他也只能和祀夫的儿子祀纮一同为御史,看祀夫的脸色行事。他也想给郎逍升官,可是苦于郎逍业绩平平,开不了口。
现在,升他为司士,派去安邑郡衙捡视郡官工作,倒也是一条出路。
“孤不应该急的,着急的应该是士大夫们……不,应该是郎逍比孤还急才是。”有了对应之策,姬遫的心情轻松了很多,笑着自我解嘲起来。
他很满意石颇的表现,道:“卿这次在郁郅找翟婵实在是辛苦了,在草州剿匪中的表现也不俗。孤要好好犒赏你……这样,孤给父王上一个奏表,让父王将你攫升为御林军右将军,你看如何?”
石颇兴奋地起身躬身作揖,道:“谢殿下隆恩!”
“嗯,说好了,御林军就交给你了。坐吧。”姬遫淡淡地道,自己先跪坐在蒲团上,石颇也跟着跪坐了。
姬遫将关心的焦点回聚在所担忧的事情上:“翟婵现在还在自由自在到处乱跑,要找他很不容易。孤考虑,不能这么放任她,要对她进行限制……你有什么好主意?”
“翟婵所熟悉的地方是郁郅一带,她所选择的落脚点只能是郁郅附近,还有就是殿下指定的北屈城。她一定会从大梁回郁郅或者北屈城。殿下要想让她安静地呆下去就必须恩威并施。”石颇直身,朝他作揖道:“但是,翟婵凭借着无忌,对我们这些人,包括禁卫军和各郡县的衙役,是没有一点惧怕感的,恐怕只有殿下才能镇住她。”
“不,我还是那句话,这事禁卫军、和各郡县、衙役都不准掺和!”他正色道,瞅了石颇一眼:“这事除了你,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不能泄露丁点的信息给黑鸩。我丑话在先,若传了出去,别怪我翻脸无情。”
石颇慌忙躬腰作揖,道:“诺。”
“嗯……看起来我还是要亲自再去找一下翟婵,和她好好谈谈。恩威并施……”姬遫想了一下,不解地看着石颇:“恩好办,这威该怎么施?”
石颇想了一下,道:“威嘛,最直接的就是杀鸡儆猴,拿她娘家的某人开刀。其他的,比如将他的哥哥革职查办、或者给她加上一个假冒王公贵族的罪名……”
“不不,这是孤的家事,不能搞得那么血腥。最多就是拿她哥哥的职务说事这点还可以商量……算了,等见到翟婵再说吧……”他心烦地打断了石颇的话。
由于有了应对郎逍的办法,他的心情放松了许多,心思回到了那个令他愤怒的黑鸩身上。
必须设法逼他露头。
沉思了一会,心里有了一个主意,对石颇道:“这样,过几天,孤再出宫去找一找翟婵。”
石颇很忐忑,瞅着他问道:“可是眼下三国与秦国打得难解难分,殿下此时离开大梁,妥当么?”
姬遫叹了一口气,装起一副灰心丧气的样子道:“与秦国重新开战不是孤决定的,是父王与祀夫等人决策定下的,所有的战事都交给田文、朝廷事务有祀夫处理了,孤现在名义上是相国,实是无官一身轻,在与不在都无关紧要,更谈不上什么妥当不妥当了。
再说了,孤已经在宫廷露面了,黑鸩也应该知道他针对孤设计的所有阴谋诡计都失败了,难以再用孤的安全来威胁吾王。而且,孤避开了宫廷朝政,黑鸩也就失去了从东宫窃取魏国机密的渠道,他应该很失望才是。这就给立候府找到他提供了机会。孤会关照矶锐暗中监视东宫所有人的一举一动,把黑鸩尽快找出来。
对孤来说,找到无忌才是头等大事。”
石颇一头雾水地瞅着姬遫,惶恐地问道:“臣愚昧……黑鸩又针对殿下搞了什么阴谋了么?”
“卿没有注意到么?在草州出现的土匪战术素养、弩箭射击方式都像极了秦锐士。很显然,他们就是秦锐士,是黑鸩借土匪名义掩护对孤进行的一次猎杀。
好在孤的盔甲厚实,才侥幸躲过一劫。所以,后来才有了让狄艽杀了孤而推在土匪身上的宫廷密令,其实是射杀失败后黑鸩的狗急跳墙。也幸亏狄艽仗义,孤又逃过一劫。
而魏国与秦国隔西水相望,水道漫长,加上寒冬季节水面封冻,要拦截某个越境人谈何容易?所以,他才会让刺客埋伏在轵关径里伏击孤,那是孤回国的必经之路。也亏娟子替孤挡了那一箭……”
石颇如梦方醒,惊愕地道:“哦,上苍保佑,殿下郁郅狩猎之行竟然遭到了黑鸩那么多次的算计!”
“他的目的是用翟蝉母子当诱饵除掉孤,以挑动魏国宫廷内斗,好趁机蚕食魏国。”
“可是殿下,这个黑鸩知道殿下再次出宫,会不会对殿下采取不利的阴谋行动啊?”石颇非常担忧。
“现在情况不同,他已经知道孤回国了,魏国大局已经稳定无虞。而孤已经不再参与宫廷朝政,他若再针对孤设计诡计已经没有意义。而且孤离开了宫廷,他就没了情报来源,一定会急的团团转,就会想方设法请求孤回东宫。所以,来信劝孤回宫的人应该就是黑鸩嫌疑人。”姬遫说着笑了起来,道:“所以,孤这么做是一石二鸟,既是找无忌,也是逼黑鸩露面。趁着他着急,急于让自己回宫,孤也办了自己的大事。”
见姬遫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石颇明白了他的用意,他哪是什么“实是无官一身轻”?分明是要挖出宫廷中的黑鸩,重担在肩哦。
这个黑鸩到底是谁呢?他想起了刚才提起无忌的郎逍,忍不住问道:“殿下,这个黑鸩实在是可恶,殿下一直认定他藏在魏国宫廷,对殿下的行踪和宫廷决策很清楚。而郎逍莫名其妙地说了无忌的秘密。他会不会是黑鸩啊?”
姬遫摇摇头,立即否认了他的判断:“郎逍在宫廷几十年了,能力一般,对吾王却很忠诚,而且,他不知道孤去了义渠,不可能是他。”
“可是,殿下,人是会变的。再说,去义渠的事情义渠相国狄艽是知道的,鉴于秦国与义渠的关系,这对秦国就不是什么秘密了,黑鸩是秦国细作,自然也就知道了,不然不会有这么多针对殿下的算计……”
姬遫楞了一下,忽然意识到去义渠狩猎是自己莽撞了。石颇说的有道理。就这事来说,魏国宫廷只有石颇知道,对秦国来说,这根本就不是秘密。
但是,从土匪袭击自己的阵势判断,他们显然对自己的秉性了解的非常彻底,知道自己会按耐不住地往前冲。而这除了常在自己身边的人,外人很难拿捏的。郎逍或许也是嫌疑人?
但是,从以往的相处来看,郎逍不是应该细致入微的人,他不信郎逍是黑鸩。于是道:“郎逍的嫌疑确实需要排除,等找到翟蝉问一问情况就清楚了。”
见姬遫很信任郎逍,石颇也就不说了,只是犹豫地问道:“那,去哪里找翟蝉呢?”
“北地。郁郅……现在魏国已经与秦国为敌,孤是去能去了。”姬遫说着遗憾地摇了摇头。
仅仅是去魏国的北地?听他这么说,石颇紧张的心松弛了下来,附和道:“殿下英明,这样最好了。至于郁郅就交给臣好了,臣会设法找翟婵母子。那殿下,打算何时动身去北地呢?”
“等过了十五吧。”他又思索一会,道:“在大梁过年,烦的事很多,祭祀、祭祖等等一大堆呐,孤不得不陪在吾王左右……十六吧,或者十八我们出发。”
说起北地,想起了北屈城,他又想起了为自己死去的娟子,禁不住长吁短嗟,泪盈满眶:“可怜的娟姐……”
体恤姬遫的忧伤,石颇道:“殿下待娟姐不薄,她也把自己的命献给了殿下,她是殿下命中的贵人。只是她命薄无福消受荣华富贵罢了,殿下不必悲伤。再说,生命都是轮回的,如果娟姐在天有灵,我想她一定会在北屈城重新投胎,期待与殿下重新团聚,再续前缘。”
一番话让姬遫一扫脸上的雾霾,他重燃起了希望:“也是,此次去北地找翟婵母子,孤如果真能找到娟姐第二,也算是天随人愿,善莫大焉。”
转眼就到了正月十八。
姬遫借口散心,与襄王打了一个招呼,就率着卫队浩浩汤汤地出宫去了。
襄王很是无奈,他察觉姬遫对合纵抗秦并不上心,这或许与自己改变了韬光养晦策略有关。虽然在调整决策的时候没有征询他的意见,却是对魏国有益的策略,他应该能理解的。再说,那时他不是出宫玩去了么?他不会是以为自己受了祀夫的蛊惑,冲动之下改变了既定国策,所以才这么甩手出去玩的吧?
姬遫却不管他老爸是怎么想的,他率卫队人员一溜烟地策马走出了大梁,径直往土匀赶去。
土匀是赵国紧邻秦国的城池,人烟稀少,翟婵或可能会在那儿隐居。
没曾想,还没有过轵关,祀夫就得到了太子出宫的消息,差了几个宦官几度追谏,要求姬遫返回大梁。
见祀夫竟然差宦官追来,姬遫很欣慰。
这是他设计的逼黑鸩露面的计谋。祀夫如今在宫廷的徒子徒孙众多,势力今非昔比,黑鸩想挤进其中是很困难的,所以,不甘心的他势必挑动自己与祀夫作对。在外人看来,自己的相国也已经做到头,他扔下朝政出游,是对祀夫不满。
想到这里他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看来黑鸩也察觉到了,难免要挑动自己与老师进行一场争斗。他肯定是不希望自己离开大梁的人之一。
这是在他预料之中的事情。接下来他就要装着与祀夫及其众多的徒子徒孙拧着干的样子,让黑鸩跳出来。
他让宦官回复祀夫:“孤在魏国境内巡视,狩猎,考虑怎么提升魏军战力问题,请老师放心。老师专致于朝政就好。”
打发走了宦官,他继续出发了。
到了土匀城后,他公开在酒肆茶楼打听哪里有美女出没?私下让石颇通过县衙途径派出了大批的衙役捕快查找是否有携带一个一岁左右男孩出现的女人?
但是,随后宫廷中有好几个官员连篇累牍奏派遣宦官来土匀城请姬遫回大梁。他让石颇记下了这些官员的名字,却一概装聋作哑地不予理睬。
他坚信,黑鸩就在这些官员中。
祀夫托宦官又一次捎来了书信,请他回大梁理政,信中写道:大王年岁已高,不便打扰,朝廷有许多事情没法做主,万望太子以江山社稷为重。
信里的情真意切。但是,他依然没有理睬祀夫,既然祀夫已经回宫廷,合纵抗秦也是他与父王决策的,朝中重要事情自然可以由他这个老师表态、妥善处置。
他信任自己的老师。但是,现在必须装成一副愤懑的样子继续迷惑黑鸩。
他故意对宦官不满地吆喝到:“回去告诉老师,说老师干得有声有色,孤很满意,就不回去为他吆喝抬轿子了。孤在宫廷也只是个摆设,眼不见心不烦,他就别烦孤了。”
然后,继续自己找无忌的头等大事。
祀夫无可奈何,只能不停地写信催他回大利。搞得身心疲惫、愁眉不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