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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粽子有猫腻

老板娘笑道:“俗话说一俊遮百丑,味道好,肉馅多,吃的人也就不在意了。街坊邻居也时不时会跑去买几个粽子吃吃,买卖还真不错。”

子囿心里很疑惑,耿掌柜为何不顾肉的成本,却计较黏米的成本?肉可比黏米贵多了。

就在他琢磨这些的时候,一个身着长袍的中年人来到了粽子铺前,他头扎缣巾(丝做的幅巾),余幅自然垂长至背,髯须飘逸,有仙人道骨的风采。

“金巫师好。”不停地有人顿首致意道。

“好好……”金巫师微笑着点头回着礼,向耿掌柜递过去一个竹匾筐,道:“耿掌柜,听说您的粽子不错,给我来十个。”

“哎,您等下,我给您捡,一个、俩、仨、四个……”耿掌柜数了十个粽子放在匾筐里递给了金巫师,金巫师给了几个方孔圆型的半两钱转身就走了。

耿掌柜也没在意,吃粽子的人太多了,金巫师只是其中一个而已。

但是,子囿发觉了端倪。

称为金巫师,自然是祭祀和坐堂行医的人,不会干体力活,这么大的肉粽子,即便是舞棒弄枪之人,一人三个肉粽子也就撑死了,他吃得完么?

“我出去走走。”他疑窦顿起,起身对白莹道。言罢,朝那老板娘点点头出门去了。

金巫师的祭祀和诊所在砂卵河一带,本地发生命案,勘验遇上疑惑的事,衙门仵作行人也会请他出马相助。所以,与衙门关系密切。

这些天,他体谅老伴身体不适,索性让儿子买点熟食回家,也免得老伴做饭了。

昨天旁晚,儿子就买了几个粽子回来了。

夏天安邑天很热,百姓不喜欢呆在屋子里,而是在院子里或门口什么地方摊张席子支张矮桌子,或者吃饭或者喝茶。他们家在家门口也摆了一张席子支了一张小桌,儿子回到家以后就把买来的粽子放在了桌上。

金巫师跪坐之后拿起一个粽子拆开了粽叶,露出白色的黏米饭,粽叶和黏米的香气很浓郁,里面的馅隐隐地可见。

掰开了粽子,馅很大,是一个大肉丸子,上面挂着一层淡黄色的油膜,连粽叶上的黏小米饭也吸满了油。

他很疑惑,这肥油怎么是黄的呢?坏了?他小咬了一口,然后鼻子和口腔上下一咂摸,感觉有股子特殊的香味,不像是猪肉,显得有点甜腻,筋膜也软,味道到是没的说,鲜嫩可口。只是这股子甜腻味留在了嘴里好象有点去不掉的意思。

“这什么肉呢?怎么跟死人身上的味儿似的?”一个不好的念头让他心“咯噔”了一下,他有了一丝的恐惧和恶心。

动乱的年代,市面上流民很多,食不果腹,常常有人倒毙在路上,一般都是由衙门验明正身、验尸、埋葬。很多时候,金巫师也参加了这类验尸活动。但是,这个验尸、埋葬过程并不及时,尸体难免会有点“窜味儿”。

金巫师很了解这点,每次去现场验尸都会若隐若现的闻到一丝空气的里甜腻儿,那是尸体腐烂前的一种特殊气味。

这种气味很轻,一般人很难察觉。但是,很难从他的鼻腔里溜走,他对这个气味有特殊的印象,这次买的粽子就带着那么点甜腻的气味。

金巫师很疑惑,要真是人肉的味道,粽子铺怎么做出来的?因为除了这气味,猪肉的香也是明摆着的。他疑惑了,不敢完全肯定这馅一定是人肉!

但是,这甜腻的气味太让他心颤。于是,他起身,去县衙找到了刑案勘查仵作行人,把这个疑惑对他讲了讲,把一只完好的粽子递给了他。

仵作掰开了粽子,露出了肉馅。他仔细地闻了闻,随后也小咬了一口,在口腔了用舌头咂了砸,疑惑地皱起了眉头:“好像有点像……可是,还真不好说唉。”

他们讨论了、分析了好长时间,还是确定不了到底是什么肉。

商量了一下,觉得多弄几个粽子馅,用水漂洗一下,或许能看出是什么肉?

为防耿掌柜警觉,仵作就让一个泼皮去多“买”几个粽子来,也省掉自己花钱了,结果倒惹出了事。没办法,金巫师只能自己亲自跑来买了。

子囿尾随着金巫师来到他的家,也进了屋。金巫师扫了他一眼,问道:“哪儿不舒服么?”

“不。”他笑,作揖道:“本道子囿,别号缈飘,见过金巫师。”

“看你也不大,竟然是有别号的高人,多大了?”金巫师瞅着他,望了一眼一旁的仵作。

“本道二十七了。”子囿微笑着道。

“哎呀,我还以为你十七岁呐。原来是得道高人啊。”金巫师很意外,啧啧摇头后问道:“道尊有事么?”

子囿瞅着金巫师担心地道:“是这样,我见金巫师买了这么多粽子,担心会吃出问题,特意追来提醒。”

仵作很是惊诧,脸上全是疑窦:“你……凭什么这么说啊?”

“你看这些粽子,黏米饭里的小石子很多,估计都没有淘洗过,这说明粽子铺耿掌柜的心思全然不在黏米上。显然,他的关注点全放在了馅上。确实,这个粽子铺唯一的卖点就是馅的味道还不错。这就有了问题:一个粽子铺,首先要过关的应该就是黏米、粽叶,然后再是馅。大家都懂的,这么大一个粽子,馅的成本至少占了大多半。奇怪的是,似乎耿掌柜根本就不在乎成本,馅还特别大。他就不怕粽子铺亏死么?所以,我怀疑肉馅有猫腻……”

仵作频频点头,很赞同子囿的分析:“有道理,应该是有猫腻。”

子囿又把耿掌柜把衙门当挡箭牌的话介绍了一下,道:“他这么急着抬出衙门,或许就是心虚,我感觉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们对此也有怀疑。”金巫师对子囿的见解很是赏识,他笑着连连点头道:“缈飘道尊高见,一番分析丝丝相扣。高人啊。请问缈飘道尊所修传承那里?”

“门生是达鹤堂弟子。”子囿作揖道。

“哎呀,原来是达鹤堂的弟子啊。果然,达鹤堂名不虚传,看不出来哦,缈飘道尊年纪轻轻,修行却不浅。佩服。”金巫师连忙作揖回礼。然后扭头对仵作行人道:“既然缈飘道尊是达鹤堂高人,我们也就不用费脑油瞎猜了,请缈飘先生一起来鉴别肉馅吧?”

“那是当然的,就麻烦缈飘道尊了。来吧,我们将馅在水里漂一下。”仵作行人急切地表态道,提起了装肉粽子的扁罗筐。

于是金巫师带着他们来到灶头间,三人动手扯下粽叶,掰开粽子,把馅放进锅里,金巫师舀了一瓢水倒了进去,然后用筷子刷了起来。

有细小的肉末露出了本色。却依然无法判断是什么肉。但是,显然不是猪肉。

他们一致认定了,这个肉馅有猫腻。

这个事态很严重,仵作行人决定即刻向县令大人报告去。

子囿陪着他一起去了县衙。

既然不是猪肉馅,那么粽子铺卖的粽子就值得被怀疑。当然,事情可能没有他们潜意识里的那么严重,或许是个死猫死狗什么的。但这样的东西吃到百姓的肚子里,闹出瘟疫也是一件重大的事件。

县令听后感到很惊悚,慌忙差人去请卫戍军赵将军来商量。

过了没有多久,卫戍军赵将军带着一个随从走了进来。

相对跪坐,听着他们介绍情况,将军脸色阴沉了下来,随从的脸更是吓得惨白,冷汗从额头渗了出来。

他叫许坡,是县衙卫戍军的一个校尉。

当初魏国禁卫军埙汉为了营救单颖,答应配合韦宝蛰伏在浣溪茶庄抓捕翟婵和无忌,许坡就是随埙汉一起守候在浣溪茶庄周围的禁卫军之一。行动失败以后,埙汉被石颇所杀,他怕了,逃去了秦国,随后加入了秦国卫戍军。秦军占领安邑后他来到了安邑,成了赵将军随从。

但是,自那以后他的心泛活了:翟婵母子已经沦落天涯,这个茶庄就成了秦国的战利品,可值不少银子。于是他留了个心眼,以涉案为由将租房子的房客给赶走了,给浣溪茶庄上了一把锁,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浣溪茶庄的秘密。

前两年,许坡把铺子出借给了耿掌柜,坐享起天上掉下来的租金。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他惶惶地道:“这个茶铺是我借给他的。但是,我们就是租借关系,绝无其他。请赵将军相信我。”

赵将军严肃地点点头:“很明显,这就是个凶杀案,就交给你办了,一定要把他破了,到时候立功受奖也是你的。但是,如果案子没有结果……哼,这事你懂的。”

许坡惶恐地道应道:“我懂。”

既然房子是从许坡手里出租给耿掌柜的,也就是说,自己要重新拿回铺子,免不了要与许坡交涉。何不现在就恐吓他一番,为压价做铺垫呢?于是子囿装起忐忑,惶惶不安地道:“诸位,说实在的,我的心一直在扑通扑通地乱跳。请诸位想一想,现在可以到哪里去找死猫死狗啊?这个年头死人可是比死猫死狗好找多啦!唉,想想我都觉得恶心……这事如果传出去,非把天捅个大窟窿。一旦传到咸阳,吾王震怒,后果不堪设想。县令大人、赵将军,我看你们也难以向上交代哦!这个粽子铺……真特么的不是个东西……”

他没有说那肉粽子是人肉粽子,却直接撕破了在场几个人心里存在的侥幸。

赵将军脸色阴沉了:“特么的,这事如果捅出去,我们在坐的谁也别怪我心狠手辣!”

子囿作揖继续道:“道家人不问闲事。但是,事关百姓安危,我达鹤堂人焉能置之身外?既然碰上了,本道人愿意辅佐许校尉破案,事后继续云游天下。”

“好。”赵将军很满意子囿的行为,瞅着他的脸问道:“小兄弟你多大了?来自哪里?”

“本道人今年二十七了,来自仙鹤山达鹤堂。”

“哎呀,原来是道尊啊,真看不出来。”几个人都很意外,那可是高人修道之地。议论了一会他年龄,啧啧称奇。随后话题又转回到了案子上。

县令意思,从县衙调了几个捕快,从卫戍军抽调了几个人全部归许坡指挥,今晚子夜就展开行动。

子囿不想这件事情传将出去,怕被白莹听到,死也不肯再住进去,自己就要大费周折了。他朝县令作揖,笑道:“县令大人,此事既然不宜外传,还要召那么多人过来干什么呢?就是抓一个杀人犯而已,我和许校尉还不能摆平他么?加上一个仵作查验证据,人手足够了。”

赵将军重重地拍了一下矮桌,很欣赏屠子囿的气魄:“好,就这样安排。行动的时候我和县令大人为你们警戒,人犯就由卫戍军羁押。”

县令大人也满意地笑了,频频点头。

于是约好了夜晚碰面,各自散去了。

子囿回到粽子铺那儿,携白莹离开了商铺,找了一家客栈安顿下来。

子夜,他来到了县衙,许坡已经等着了,县令和赵将军稍后也到了。

“抓捕之前要弄清凶手是否还有帮凶。”县令思索着道:“你们谁对那一带情况熟悉?”

“不,不熟。”除了许坡人人摇头。

“我倒是与耿掌柜认识。”许坡铁青着脸道:“就是没有与他交过手,不知道能不能拿下他。但是,今天这个行动是一次绝密行动,事关社稷安危,一定要成功。我死了没什么,就怕……”

“我先躲进粽子铺去。”子囿不以为然打断了他的话,看着朝他朝自己射来的惊楞钦佩的目光,淡然地道:“我从院子里翻墙进去,然后躲在铺里。到时候许兄弟敲门,我们里应外合拿下他,然后再搜索,看看有没有其他人。”

实际上他已经想好了,进去以后他就动手,把耿掌柜抓起来再说。

许坡无奈地点点头。

他们来到了粽子铺,县令和赵将军、仵作守在铺子两侧街上,粽子铺门前留下了许坡。子囿悄无声息地从后院的墙上跃了过去,落进了院子中。

粗看了一下院子,没了小时候宽大的感觉,院子不大,很局促。

他走向后门,用匕首挑开了门栓,然后一点一点地推开门,闪身进屋,发现灶头那儿有油灯在闪烁。探头一看,是耿掌柜站在案板前,手握一根粗大的擀面杖正盯着案板上躺着的一个人。

这个人一动也动,不知道是死还是活的。但是,他躺在案板上是要被剁成肉馅。

显然,耿掌柜是在欣赏他的食材。

少顷,耿掌柜表情开始凝结,一丝狰狞挂上眉稍,右手紧握的大擀仗向上一举,挥舞着就要朝案板上人的头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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